摘要:“李巧嘴命不该绝!就在这生死飙忽间,咱镇天字号人物富贵娘不知打哪蹿了过来,双手死攥住老抹油的右手,并没好气的嚷:‘你这后生和疯子计较啥?俺巧嘴妹子够可怜嘞!’围观的几个婆姨见富贵娘出马,霎霎有了主心骨,齐刷刷将李巧嘴挡在了身后。有道是‘好狗也从高镇叼不出一块瘦
“李巧嘴命不该绝!就在这生死飙忽间,咱镇天字号人物富贵娘不知打哪蹿了过来,双手死攥住老抹油的右手,并没好气的嚷:‘你这后生和疯子计较啥?俺巧嘴妹子够可怜嘞!’围观的几个婆姨见富贵娘出马,霎霎有了主心骨,齐刷刷将李巧嘴挡在了身后。有道是‘好狗也从高镇叼不出一块瘦骨头’高镇人心齐排外是出了名的,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替李巧嘴说开了好话,吴二牛老汉吧嗒着没牙的瘪嘴甚至说:‘好好一个娃儿,还不是你们放枪惊吓疯的?再要娃儿的命?成球世道咧!”
“富贵娘的那张利嘴硬刀子软钉子连损带阴一直没闲下:‘你们才来高镇几天?才扔下土八路那根讨吃棍子,换个新主子来俺们高镇这繁华地界吃几天热乎饱饭,就忘了自个啥德性咧?正经杀人的赤匪逮不住,眼巴巴看着人家一股风荡没影踪儿,心里憋屈有气寻个窑子、找个窑姐儿撒豁去,欺负俺家妹子作甚?俺巧嘴妹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闲话不说、酒不喝,见了好后生手不捉,从北门到南门,谁不知道是个老好人?俺说抹子小兄弟呀,好狗不跟鸡斗,好男不跟女斗,这话你爹没教过你?何况还是个疯女人,被你们吓疯的女人,啊呀呀,你们呀,真失笑死个人咧!’”
“若换做别人,俺估摸老抹油定不妥协买账,一高镇人也不成,听吴老三他们叨咕,老抹油当时颇有‘宁我负天下人,天下人莫负我’的架势。但这是富贵娘,这就另当别论咧!不看僧面看佛面,苟富贵的面子他老抹油总不能不给,他也不敢不给,苟富贵可是高家岭据点的一把手,论资排辈在高镇警署里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次于杨玄杨队长的人物。杨玄名义上官大一级,高镇地界唯我独尊,但杨玄初来乍到不足月,根基不稳、羽翼不丰,论威望人情世故还远不及苟富贵,苟富贵可是实打实的地头蛇呀!老抹油他一个小蝼蚁岂敢撼苟富贵这株大树?只能咬碎牙齿和血一块往肚子咽,哭丧着脸儿,一吸溜嘴叨一声:‘这女人太气人咧!’一拉拽盒子炮,送回匣子内。李巧嘴呢?嘿嘿,一直卷滚在地五哭六笑的疯着,挨个搓摸着那些婆姨的脚板喊娘喊姥!”
“这俩女人平素就交往的不赖,成天一块磕着朝阳仔仔东家长西家短的笑话人,车辙上的狗屎,分分合合、恼恼好好的。说巧嘴妹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俺信,说通赤匪打死俺也不信。其实通不赤匪,逮住那俩后生小子一问便知,你们这么多人枪上山,何况那个瘦猴子后生还挨了一枪子,万一击中要害,裤裆的虱子,往哪跑?”崔六九忽蹙蹙然叨一声。
“说得打中左胳膊咧!郭三麻烦自个说得,郭三麻烦耍枪比耍自个坨子也得心应手,错不了!俺们这么多人上山就能逮住?嘿嘿,再来这么多也捉逮不住!兄弟们大半都和俺一个心思,应应差完事!谁知道这俩小子究竟是鬼是神,是黑是红?红匪农夫盘谋,秋后算账;黑匪睚眦脾性,有仇必报;兄弟们总不能为个不沾亲不带故没恩没惠八竿子打不着的尚副官去贴身家性命吧?那不成傻子嘞?”井春牛漾一脸桃花色,“嘿嘿”笑着。
蓦地一阵急促促的哨声杳杳隐隐荡进洞来。
井春牛“扑哧”一笑,一欠身子,瞅着崔六九:“您看,俺咋说来着?收队咧!嘿嘿,声势不能小不能少,磨磨鞋底逛逛风景回去交差完事!”
“搜山!搜个锤子!七、八十人枪撒扔这大山里,还不是泥牛入海似的,搜个屁!”邢楞虎骂骂咧咧着,一抓老套筒,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井春牛一仰邢楞虎,破口大骂:“你个王八羔子,咋咒自个咧?啥叫泥牛入海?泥牛入海是有来无回的意思,你想死你死去,滚沟坠崖,狼吃狗啃,土匪刀砍、流寇斧剁、挨八爷枪子,随你那狗性子,别捎带老子们!”
邢楞虎骤然一愣,旋“嘻嘻”一笑:“俺用词不当,狗屁乱放。班副呀,俺的意思是咱这七、八十人枪搁这大山里,就好比那一把高粱米扔咱桑干河里,连个响动、连个泡泡都没有得,啥也不是!”
井春牛斜身舒右手搂抓起地上那坛盖帽扣在了脑袋上的同时,左手顺势一抓洞壁倚着的长枪,“呼”地戳身而起,还未立稳身子,一飞腿便向邢楞虎踹了去,口中凶凶着:“那叫沧海一粟,日你姥的!”
三人一并出的洞来,因井春牛、邢楞虎还要先下山南坡一名叫千树坪的小山村与大部汇合,故而,崔六九并未舍近求远与其二人同路,而是独自仍沿山径踽踽而行。折绕过将军岩,斜下那汪泛着灰白色的沙棘灌木丛林,便是乡人们所说的野水沟了。
汗喘喘下至沟底,约莫已是酉时三刻,尽管沟西叠巘层崖遮挡住那“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仍窜火流毒的日头,崔六九尤觉口干舌燥、苦热难捱,滑肩一卸药箱子,便双膝跪地,撅起枣核干腚,一噘灰败败干涩涩的双唇凑向了那毛蒿细水“滋滋”地嘬吸了起来,一通老牛灌臭水罢,左手一摁石,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脖子猛漾几下,舒服得连打几个饱隔儿,一忽暇眼儿,瞟着扑入视线、沟底向南延申那大大小小冒着幽幽岚气的石头,猛一摇甩头,嘟囔着骂一声:“狗儿日的!这遭把爷困渴坏嘞!”
“还不怨你自个?逢酒不要命,喝球多咧!临走指着葫芦只是让灌,那老两俩咋知你是要水?生硬灌一山柴葫芦酒。”
“嘿嘿!甭说,这酒还不赖呢!初出黄土堡还晕晕乎乎,一着风,狗儿的,醒一半!”
“哪是风的缘由?是日头,是那毒梗梗的日头,酒劲儿淌汗跑没咧!熏锅子小兰花,歇缓歇缓赶紧起身上路,还五里沟底石头路嘞!回去营生多嘞,富贵娘扎针,李巧嘴的事儿,你总不能不管吧?”
“管,哪能不管!家有三件事,咱先捡紧处来,咱先管这第一件儿”
“第一件?啥嘞?”
“啥个锤子!还能有啥?熏小兰花呗!”
崔六九自个和自个言语着,返身抓起药箱,攘肩一挎,向崖下那酷似一只老王八褐色卧石踉跄了去......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
来源:龙山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