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尚飞显然是苦大仇深怨极恨极,眼见仨人倒地不得活了仍裂眦切齿满是杀气抄端着双“镜面匣子”喘逆逆猫腰儿便欲蹿去一探究竟,不防被段兴一把拉拽住:“大天白日射七弹宰仨人,还不麻溜扯呼?过去作甚?背鼓寻棒槌嘞?”
李尚飞显然是苦大仇深怨极恨极,眼见仨人倒地不得活了仍裂眦切齿满是杀气抄端着双“镜面匣子”喘逆逆猫腰儿便欲蹿去一探究竟,不防被段兴一把拉拽住:“大天白日射七弹宰仨人,还不麻溜扯呼?过去作甚?背鼓寻棒槌嘞?”
李尚飞被揪拽身子猛一倾,双腿一撇绞,趔趄止步,斜脸儿瞪眼恶狠狠一盯段兴:“过去作甚?取这狗杂碎首级。”飙忽间,幡然省悟,咻咻然低吼一声:“北走。”,一斜扭身儿,扑腾腾冲垴下颠滑了去......
段兴抬手冲天“砰”一声枪响,同时学着耍孩儿剧(雁北地方传统特色小剧中)炸雷般一声吼:“爷们们并非山匪流寇兵痞土流氓寻仇报恨,实乃怀仁武工队除奸扫恶是也!”,继而,喉管急促促抖瑟着母鸡叫蛋般“嘎咕”声,卷扬一团滚滚雪雾饿虎下山般朝李尚飞扑撵去。
(接二十六回)
自打群丐轰演的那一刻起,孙双喜的心思就放在了三黄毛窑顶上那几窟窑上,时不时地旋瞟上一眼。孙双喜知道杨玄是个爱看红火的人,而且看红火不嫌事大。记得还是杨玄初任高镇伪警队长的头半个月,那是个八月天,一日天刚麻亮,刘梆子的东邻家苟审黑和西邻家崔六九便在当街嚷吵了起来。
苟审黑斗鸡眼瞪得溜圆:“你这是屁话,你家骚母狗子不翘尾巴,俺家虎子咋上?”
崔六九亦不示弱,胡子一翘:“你才屁话嘞!阖高镇谁不知道你家虎子是德意志种儿?皇军以前的军狗儿?妈的唻唻,不是被山豹子土地雷咬断腿,能跌落到你那狗窝窝?别看瘸一条狗后腿儿,但脾性没瘸,还是在队伍上的脾性,见花姑娘硬上,晓得啥叫‘霸王硬上弓’不?”
“好你狗儿日的!啥屎尿点子都敢喷?敢指桑骂槐曲里拐弯的损阴皇军,爷看你是想吃几年牢饭嘞!”苟审黑戳手一指崔六九,唾沫点子飞溅着,忽猛一扭身儿,呼呼哧哧着:“还问爷晓不晓得霸王硬上弓,先等着杨大队麻绳蘸水上你个棺材瓤子的弓吧!”甩脚便向大场面放步而去......
刘梆子和孙双喜一左一右猫蹲在大门后,门缝儿觑眼龇牙咧嘴正捕听窥看的上劲儿,见苟审黑气呼呼扑疯疯要去找杨玄告状,孙双喜便提醒刘梆子说:“掌柜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咧!这杨队长初来乍到,脾性可谁也不知,万一真把崔六九老汉关个十天半月,咱那五把耙子、一把镐头钱可也得等十天半月,五块大洋咧!后天咱还收不收货?上不上山?”
刘梆子一眨巴眼儿,戳身而起的同时,急伸手“咣当”一拉拽门,迭口嚷嚷着:“一个狗发情连连蛋,也值当告官?亏你老苟还算半个官身嘞!”冲苟审黑颠奔了去。
苟审黑其实并不想为此鸡毛狗事真告官府而得罪崔家,只是在气头上顺口一说唬一唬崔六九。崔六九可不是一般寻常人,在高镇有“崔家父子郝家郎,厉害不过富贵娘”的民谣,这民谣打头为首的“崔家父子”便是指崔六九和他儿子崔云。崔六九是高镇的郎中,若单论医术实在稀松平常清汤淡水寡的很,够不上“郎中”二字,但崔六九比江湖郎中胆子都大、敢下虎狼猛药,往阴曹地府送去不少人,却也从鬼门关拉拽回不少人,为此,也得下个褒贬参半的“崔判官”之誉。
孙双喜将到刘梆子家当学徒头那年,崔六九救土八路的故事在高镇一带私下传得沸沸扬扬。
说是半个月前、七月十五那天,崔六九在距高镇二十里地外黄土堡给一后生剐割疗治完“老鼠疮”,后生家贫,筹凑大半晌仅得医资一半、皱巴巴的十五块大骆驼票儿,后生爹腆腆惶惶说,容个三天五日卖黑豆后登门如数奉还。谁知崔六九胡子一翘、鸡爪手一挥:“俺老汉卖得手艺,手艺这玩意没准价儿,对人下菜咧!这种‘老鼠疮’连剜刮带草药,那些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财主老爷们,五个现大洋,少一个子都不成,还得驴驮轿搬俺老汉;像你这种‘茭杆栈子杨棒椽、阖家就个乱泥坛’穷的锤头子捣炕板儿、尿尿掏出指头的土人人,老汉俺可分文不取,这就叫‘德’,俺老汉是积德之人,你们以为俺老汉是啥人嘞?不过,票子老汉俺可以不收,但这饭是要吃的!还得有荤腥、有烧酒!老汉俺总不能白忙活儿,别的不说,来回四十里山旮旯路咧!能白磨鞋底儿?”后生娘蝎子蛰般“嗷”一嗓子,当即跪地“嘭嘭”磕起了响头,呜呜咽咽悲悲泣泣:观世音活菩萨下凡、如来老佛来家、地藏王菩萨......”一通乱叨乱数念;后生爹则眼冒寒光,抄抓起菜刀扑风出屋,将那只准备卖钱给死人引魂的、一尘不染雪的白公鸡从鸡窝抓拽出,一挥而就斩下脑袋。
白公鸡熬山药疙瘩儿、高粱黍子两糝面糕、一笨碗葱花调苦菜汤汤,如此美味儿,崔六九吃的狼吞虎咽大汗淋漓甚是入阁(可口、舒服的意思),不免多喝了几盅盅,酒足饭饱,一拍肚子面红耳赤喷喷着酒气大着舌头说:“天气不早咧!起球晌嘞!三日后,俺再来给娃儿换药,后晌还得给那狗儿日的黑狗头婆姨扎针嘞!”卷滚爬擦到炕沿儿,一趿拉鞋子,抓挎起药箱子在后生爹娘“好人、活菩萨”发自内心的感激赞誉之下绞绞迭迭出门而去。
七月天申时,正是热死老狗的时辰,日头毒梗梗贴在天宇,好似吃了春药发疯般抛砸着万道炙光,蜿蜒的山径在升腾颤抖的岚气中幽幽然发抖,周遭的沟壑岩巘似乎被晒瘫了似的,幻化成大大小小的泥汤一样的浪,绵绵亘亘一直铺陈道视线难以触及的地方。踢倒山那厚厚的鞋底似乎难以阻隔大地的灼烫,药箱子隔一层衣裳都有烧皮燎肉的滋味,体内的水分似乎排完之后在往出排油,粘腻腻的让人特别难活。四下没有鸟叫、没有风啸,在这山里的世界一下子如同死一般静的让人感到神心惶恐。
“戳他娘的!”难以忍受炙烤的崔六九终骂出一句,抬袖口一捋摸额头淋淋漓漓臭汗水:“黑狗头,你可把爷坑苦咧!这时辰往回赶,还不是为你那臭婆姨。”一想到黑狗头婆姨,崔六九不禁嘴一咧,猥琐的笑出了声。
崔六九口中的黑狗头便是苟审黑,苟审黑的婆姨则是高镇那首歌谣““崔家父子郝家郎,厉害不过富贵娘”里“厉害不过富贵娘”的富贵娘。富贵娘嘴叼性蛮行事泼辣疯野是高镇头号“厉害人物”,不仅如此,还是周遭十里八乡知名的“母夜叉”之首。
有年六月杏熟时节,一老汉背篓进高镇卖杏子,恰巧走到苟审黑院墙下、阴凉地便收脚停下,汗喘喘卸下篓子,圪蹴下边吧嗒旱烟锅子边吆喝:“头茬儿甜核鸡蛋大杏儿,三份酸七份甜,大闺女小媳妇出来尝咧!不酸不天不要钱......”
富贵娘正双手紧攥着木橛子,蹲在茅茨档上,咬牙憋气的迸屎,一听头茬儿甜核鸡蛋大杏儿,顿时舌上一股酸水如泉涌,一吧唧嘴,“咕噜噜”顺喉咽下,忙不迭急抓土坷垃腚沟子逛抹几下,揪扯起裤腰便扑颠颠跑了去。
“能尝不?”富贵娘两眼扫瞥着篓子里黄澄澄的大杏切切问。
“能!”老汉回。
老汉话音一落,富贵娘急抓一大杏,两手虎口急掐掬开,塞入口中,登时黄稠水水从嘴叉淋漓而下:“啊呀呀,挨刀的,真个真好杏,一窝蜜水水......”嘴里含糊不清不住下呼哧着,喉咙吞咽着,手也没闲下,眨眼之间,捡顶大的连尝三个,又急抓第四个时,老汉一仰富贵娘:“你这女人,尝上没完嘞!有再一再二再三,哪有再四再五咧?俺这杏子大,足够六两咧!”
“哎吆!”富贵娘尖乍乍一声:“你这老汉,村乡人自家产的,尝你几个咋咧?当宝嘞?没听说过‘大吃大喝大发财,球毛鬼胎扎不来’,不尝出味儿咋买?”继而,一扫瞥旁边几位买客:“你们说对不对?不尝出味儿咋买?”
几人笑嘻嘻应声附和:“富贵娘您说的对,不尝出味儿咋买!”,皆俯身戳手朝篓子探了去......
老汉见众人欲吃“白食”,着急八火扑身舒臂将篓子护在胸腹下,叼咬着旱烟咀子,猛斜脸一仰富贵娘,说也巧,烟锅头子不偏不倚正好点戳了下富贵娘的裆部......
“哎呀!”富贵娘失惊打聒一声嚷:“老不正经的驴,还有这花花肠子嘞!老娘才尝你三个杏,你就想尝老娘的臭豆腐嘞!”口中嚷骂着,左手一揪裤腰,右手顺势冲裆戳了去,势霎间拉拽出一团破布,扑疯疯冲老汉眉脸搓抹了去.....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
来源:龙山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