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紫禁城的风,一夜之间换了主人。当新帝的“圣母皇太后”尊号金册玉宝送到景仁宫时,甄嬛正临窗看着那棵枯了半截的海棠。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皇上驾崩几天了?”身后众人跪了一地,无人敢答。她等了片刻,自语道:“原来,已经三天了。”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沉得像一口锁了百鬼的古井。她缓缓起身,凤袍上绣的金凰在昏暗的殿内流转着幽光。她没去慈宁宫,没去佛堂,甚至没看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新登基的皇帝。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所有人遍体生寒的话:“去翊坤宫。”
第一章 凤驾临坤
翊坤宫。
这两个字,像一根锈了的针,在甄嬛心头扎了半辈子。
那是纯元皇后的旧居,是先帝心中唯一的朱砂痣,也是紫禁城里所有女人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先帝在时,此地被封存,命专人日日打扫,保持着纯元皇后离世那天的原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是不可触碰的圣物。
如今,先帝已去,新帝登基,甄嬛为圣母皇太后。按理,她该住进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慈宁宫,但她没有。她成为太后的第一道懿旨,便是启封翊坤宫。
凤驾的仪仗,悄无声息地停在翊坤宫的宫门前。那朱漆大门上的铜锁,已经绿迹斑斑,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太监总管李玉亲自上前,用一把崭新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尘封二十余年的宫门。
一股混合着尘埃、朽木与干枯花草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像是前朝的幽魂,集体发出了一声叹息。
甄嬛抬步,踏过高高的门槛。
她的身后,只跟着槿汐一人。其余的宫人,都被她留在了门外。她挥了挥手,李玉会意,立刻带着所有人退到了百步开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翊坤宫里很暗,阳光被厚重的窗幔和经年的灰尘隔绝在外,只有几缕光线从瓦片的缝隙里漏下来,在空气中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姑姑,点灯吧。”甄嬛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有些飘忽。
槿汐应了声“是”,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墙角的几盏琉璃宫灯。昏黄的光线,一点点驱散了黑暗,也让殿内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一切都如传说中那样,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梳妆台上,一支金累丝嵌珠的凤簪还摆在打开的首饰盒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窗边的软榻上,一本翻开的诗集还摊着,书页已经泛黄发脆。
甄ূপে一步步走着,目光扫过每一件物品。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刚刚手握天下权柄的女人,倒像一个来凭吊故友的旧人。
槿汐跟在她身后,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她不明白,太后为何要在登临大宝的第一天,来到这个最晦气、也最伤心的地方。是为了宣告自己的最终胜利吗?可对着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可胜利的呢?
甄嬛最终停在了正殿的供桌前。
供桌上,没有寻常的瓜果祭品,只有一个紫檀木的牌位,和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香炉。香炉里,还残存着早已冷透的香灰。
那牌位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用馆阁体端端正正地刻着一行字:
“故皇后乌拉那拉氏纯元之位”。
甄嬛盯着那牌位,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槿汐以为她要看到地老天荒。
“槿汐,”甄嬛忽然开口,“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完美无瑕的人吗?”
槿汐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先皇后仁德宽厚,在宫中素有贤名,先帝……也对她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甄嬛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诮,“是啊,一往情深。深到他可以把后来的每一个女人,都当成她的影子。深到他临死前,握着我的手,叫的还是‘菀菀’。”
那个“菀”字,是她刚入宫时,先帝赐的封号。只因她的闺名“玉嬛”与纯元的闺名“柔则”中的“玉”字偏旁相同,而她的容貌,又有五分酷似纯元。
“菀菀类卿”,这四个字,曾是她无上的荣宠,也是她半生的枷锁。
槿汐的心猛地一沉,低声道:“太后,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甄嬛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牌位上“纯元”二字。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可是,我不甘心。”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赢了所有人,赢了皇后,赢了华妃,赢了这后宫里每一个活着的女人。可我到底有没有赢过她?这个只活在记忆里,却主宰了所有人命运的……姐姐。”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槿汐从未听过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偏执。
槿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太后今天来,绝不是凭吊那么简单。她想开口劝,却见甄嬛缓缓收回了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你说,如果这世上最完美的东西,碎了,会是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甄嬛忽然抬起手,宽大的凤袍衣袖“不经意”地拂过了供桌上的白玉香炉。
“哐当——”
香炉翻倒,重重地撞在紫檀木牌位上。
那块象征着先帝一生执念的牌位,被这股力道一带,猛地向后倒去,然后“啪”的一声,面朝下,摔在了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声音在死寂的翊坤宫里,显得格外刺耳。
槿汐的血,一瞬间凉了半截。
第二章 尘封的疑云
“太后!”
槿汐失声惊呼,几乎是本能地跪了下去,想要去扶那块牌位。这可是先帝的逆鳞,是整个紫禁城最大的禁忌!虽然先帝已经驾崩,但多年来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的身体在理智之前就做出了反应。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甄嬛按住了。
“慌什么?”甄嬛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槿汐,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不过是个死物罢了。先帝在时,它是天,是地。如今先帝不在了,它就是一块烂木头。”
槿汐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抬头看着甄嬛,太后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一半明,一半暗,那份镇定自若,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恐惧。
“可是……太后,这毕竟是纯元皇后的牌位,若是传出去,恐对您的声名有损。”槿汐颤声劝道。
“声名?”甄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俯下身,凑到槿汐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姑姑,到了今天,你还觉得我会在乎那些虚名吗?我连皇帝的龙椅都坐得,还在乎一块牌位?”
她的气息温热,话语却冰冷如刀。
槿汐彻底僵住了。她意识到,眼前的甄嬛,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扶持、需要她出谋划策的莞嫔、熹妃、熹贵妃了。她是圣母皇太后,是这座宫城里唯一的主宰。她的意志,便是天意。
“起来吧。”甄嬛直起身,淡淡地吩咐。
槿汐定了定神,缓缓从地上站起,但她的目光,却始终不敢离开地上的那块牌位。仿佛那不是一块木头,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甄嬛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绕着那块面朝下的牌位,踱了两步。
她的绣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槿汐的心跳上。
“你说,人死之后,真的会有灵魂吗?”甄嬛又问,像是在问槿汐,又像是在问自己。
“奴婢……奴婢不知。”
“我以前信,”甄嬛的目光变得悠远,“我信姐姐在天有灵,看着我,护着我。也信那些被我亲手送上黄泉路的人,会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可是后来,我见的人多了,杀的人也多了,反倒不信了。”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块牌位,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鬼神?真正可怕的,是活在人心里的执念。先帝对纯元的执念,是这宫里最毒的蛊。它让皇后乌拉那拉·宜修发了疯,让她对我这个亲妹妹的替身百般算计。它让华妃年世兰妒火中烧,飞扬跋扈。也让我……”
她顿了顿,自嘲地一笑,“也让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今天,我不是来跟她示威的。我是来……求一个真相。”
“真相?”槿汐茫然不解。纯元皇后之死,不是早就盖棺定论了吗?被其庶妹宜修,也就是后来的皇后,在汤药里下了毒,一尸两命。为此,先帝与皇后死生不复相见。还有什么真相?
甄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你真以为,宜修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能在先帝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害死他最爱的女人?”
槿汐闻言,如遭雷击。
是啊,先帝是何等样人?他多疑、敏感,掌控欲强到变态。他将纯元视若珍宝,她怀孕期间,整个太医院都围着她一个人转,每日的饮食汤药,都要经过十几道手,最后还要由先帝亲自验看。宜修就算有心,又如何能得手?
这个疑点,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在“庶妹嫉妒嫡姐”这个合情合理的故事框架下,被所有人刻意忽略了。因为先帝需要这个解释,来安放他的滔天怒火和无尽哀思。后宫的众人需要这个解释,来理解皇后的失宠和禁足。
就连甄嬛自己,也一度深信不疑。
“那……那是为何?”槿汐的声音已经不成调。
“我不知道。”甄嬛摇了摇头,“但我有预感,答案,就在这里。”
她指了指地上的牌位。
“一个预感?”槿汐觉得匪夷所思。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感,太后就敢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
“不只是预感。”甄嬛的眼神变得幽深,她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你还记不记得,皇后死前,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槿汐当然记得。那一天,被幽禁在景仁宫的皇后宜修已经形同疯妇,她对着甄嬛,说了很多颠三倒四的话。
“她当时,疯疯癫癫地抓着我的手,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甄嬛缓缓道,“她说:‘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和他,我们都输了!都输给了她!输给了那首《杏花天影》!’”
《杏花天影》。
槿汐的记忆被瞬间唤醒。那是南宋词人姜夔的词牌名,也是一首曲子。纯元皇后生前,最爱弹奏此曲。但奇怪的是,先帝虽然深爱纯元,却似乎并不喜欢这首曲子,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每当宫中宴饮,有乐师不识相地弹起此曲,都会被先帝立刻喝止,甚至发配。
众人只当是先帝睹物思人,听不得这首亡妻最爱的曲子。
可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皇后还说,”甄甄嬛的声音压得更低,“她说,姐姐的死,不是她一个人的手笔。她说,她只是递了刀,但真正杀人的,是先帝的‘爱’。她还提到了……一张诗笺。”
“诗笺?”
“对。她说,如果我能找到那张诗笺,就能明白一切。就能明白纯元为何而死,先帝又为何……如此‘深情’。”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些年来,甄嬛将这句话埋在心底,反复揣摩。她查过,纯元入府时,所有的私人物品都经过了严格的检查,绝不可能带进来什么私密的诗笺。而她死后,翊坤宫被封,更不可能有人能把东西放进来。
那么,如果真有这么一张决定性的“诗笺”,它会被藏在哪里?
藏在一个最安全,也最不可能有人去触碰的地方。
一个日日有人擦拭,却绝不会有人敢去翻动的地方。
甄嬛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块翻倒在地的紫檀木牌位上。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多年的隐忍和等待,无数个深夜里的辗转反侧,所有的谜团,所有的不甘,似乎都将在下一刻,揭晓答案。
她缓缓蹲下身,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槿汐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后的手。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第三章 致命的诗笺
甄嬛的手,停在牌位的边缘,没有立刻去碰。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块紫檀木,选的是最上等的料子,木质细腻,纹理深沉,在灯火下泛着一层幽暗的紫光。工匠的手艺也是登峰造极,每一个字的笔锋转折,都圆润饱满,充满了力道。
“故皇后乌拉那拉氏纯元之位”。
这十一个字,是先帝亲手所书,再交由内务府最顶尖的匠人雕刻而成。据说,为了这十一个字,先帝在书房里枯坐了三天三夜,写了上千遍,才选出最满意的一幅。
何等的深情,何等的执念。
甄嬛的指尖,轻轻划过牌位的背面。那是一片光滑的平面,打磨得如同镜子一般,可以清晰地映出她眼中的探究和冷意。
“诗笺……诗笺……”她喃喃自语。
一张纸,如何能藏在一块实心木头里?
除非……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一件同样被忽略了很久的细节。
在她刚入宫不久,还是莞常在的时候,有一次,在御花园里偶遇了被禁足的废妃年世兰。那时的华妃,虽然失势,但余威尚在。她看着甄嬛,说了一句让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长得像她,有什么用?你以为皇上是真心喜欢你这张脸吗?他不过是……在透过你,看另一个人罢了。可怜虫,你们都是可怜虫。我至少还落得个明白,不像有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当时,甄İ只当是华妃失心疯的疯言疯语。现在想来,以华妃在王府里就跟着先帝的资历,她或许……知道一些关于纯元的,不为人知的内幕。
“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和皇后宜修临死前的话,竟然诡异地重合了。
两个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在面对纯元之死这件事上,竟然有着相似的、隐晦的暗示。
她们似乎都在说,纯元的死,另有隐情。而且这个隐情,与先帝本人,脱不了干系。
甄嬛的心,越跳越快。
她不再犹豫,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牌位的边缘。
入手的感觉,比她想象中要沉。紫檀木本就质地紧密,这块牌位为了彰显皇家气派,用料更是十足。
她缓缓地,将牌位翻了过来。
在牌位离开地面,背面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的那一瞬间,甄嬛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光滑如镜的背面,并非空无一物。
在牌位的正中央,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头的天然纹理融为一体的横向刻痕。
若非她此刻离得极近,又看得如此仔细,根本不可能发现。
槿汐也看到了那道刻痕,她“啊”地一声捂住了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是什么?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纯元皇后的牌位背后刻东西?
甄嬛伸出另一只手,用指甲轻轻地在那道刻痕上划了一下。
触感不对。
那不是刻痕。
那是一道……缝隙。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这块牌位,是空心的!
它被做成了一个可以打开的暗匣!
这个发现,让甄嬛浑身的血液都几乎沸腾了。她找到了!皇后宜修所说的“诗笺”,一定就藏在这里面!
她的手指,开始沿着那道缝隙寻找可以开启的机关。她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坏了这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翊坤宫里,只剩下甄嬛和槿汐两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她的指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那凸起被雕刻成了木纹的一部分,不仔细摸,根本感觉不到。
甄嬛用指甲,对着那个凸起,轻轻一按。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道严丝合缝的缝隙,竟然真的弹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
一个长方形的暗格,出现在两人面前。
槿汐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甄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将牌位的“后盖”完全打开,露出了里面被掏空的空间。
暗格里,没有她想象中的泛黄纸张。
里面,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丝帕。
丝帕的质地极好,是上等的云锦,即便过了二十多年,依旧洁白如新,只是边缘处,有些许暗沉的、像是被血浸染过的痕迹。
甄嬛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她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将那张丝帕,从暗格里取了出来。
丝帕很轻,却又重如千钧。
她缓缓地,将丝帕展开。
丝帕上,没有长篇大论的诗词。
只有两行字,是用血写成的。字迹娟秀,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怨毒。
那两行血字,写的是: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正是《杏花天影》里的句子。
而在这两句词的下面,还跟着三个字,字迹潦草,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写下的。
那三个字,是——
“恨!恨!恨!”
第四章 牌位上的血咒
三个血写的“恨”字,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甄嬛的眼睛里。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不是情诗。
这不是什么互诉衷肠的信物。
这是……一封遗书。
一封充满了无尽怨恨和诅咒的血书!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这句词,出自姜夔的《扬州慢》,原是怀念故国、感叹世事变迁之作。但在这里,在纯元皇后的血书里,它显然有了另一层含义。
是诀别。
是与某个吹笛人的诀别。是与那段杏花疏影下的美好时光的诀别。
甄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三个“恨”字。
她能想象得到,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深夜,纯元皇后,那个在世人眼中温柔、完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是如何在病榻之上,用自己的血,写下这封绝命的遗书。
她恨的,是谁?
是害她流产、要了她性命的庶妹宜修吗?
不。
如果只是恨宜修,她不会写下那句“吹笛到天明”。那句词,指向的是另一个人,一段逝去的感情。
那她恨的,是那个让她爱而不得的“吹笛人”吗?
似乎也不对。那句词里,虽然有诀别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刻骨的怀念。
那么……
一个最不可能,也最可怕的答案,浮现在甄嬛的心头。
她恨的,是先帝!
是那个将她捧在手心,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这个念头,让甄汐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再想下去。
“太后……这……这……”槿汐已经语无伦次,她指着那方血帕,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甄嬛却没有理会她。她的目光,从血帕上移开,重新落回到那个被打开的牌位暗格里。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这血帕是纯元所留,那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藏进这个机关重重的牌位里的?这个牌位,是在她死后才立的。
除非……有人帮她。
或者说,这个牌位,从一开始,就不是先帝为了“纪念”她而立的。
而是为了……“封印”她。
甄嬛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将血帕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揣进怀里。然后,她举起那块中空的牌位,对着灯火,仔细地查看那个暗格的内部。
暗格的内壁,打磨得同样光滑。
但是,就在暗格的最深处,那个最不容易被看到的地方,甄嬛的目光,凝固了。
那里,似乎也刻着什么东西。
字迹很小,而且刻得很浅,几乎要和木头的颜色融为一体。
“槿汐,把灯拿近些。”甄嬛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
槿汐连忙举着琉璃灯,凑了过来。
在更亮的光线下,那几个字,终于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那不是一行字。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男人的名字。
甄嬛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当她看清那三个字时,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槿汐见状,赶忙扶住了她,“太后,您怎么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甄嬛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震惊、骇然,以及一丝……恍然大悟的悲凉。
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皇后宜修说的“我们都输了”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明白,华妃说的“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指的是谁。
她终于明白,先帝那份持续了一生,浓烈到变态的“爱”,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爱。
那是恨。
是嫉妒。
是求而不得的疯狂。
是亲手毁掉自己最爱的东西后,用余生来凭吊和忏悔的……一种变态的自我满足。
先帝,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纯元不爱他!
他知道纯元的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
他甚至……可能就是害死纯元的,真正的元凶!
而皇后宜修,不过是他用来掩盖真相的一枚棋子,一个替罪羊!
这个认知,像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甄嬛的天灵盖上。
她赢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终于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她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是取代了纯元,得到了先帝最终认可的人。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只是活在一个巨大的、由先帝亲手编织的谎言里。
她不是纯元的替代品。
她是先帝用来惩罚那个“背叛”了他的纯元的,一件工具。
他让她活着,让她受宠,让她一步步走上高位,就是为了让九泉之下的纯元看看:看,你不要的男人,你不要的荣华,别的女人趋之若鹜!看,我随便找一个长得像你的女人,就能取代你!
这是何等残忍,何等扭曲的报复!
“太后……太后您别吓奴婢啊……”槿汐的声音带着哭腔。
甄嬛缓缓地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确认。
她将那块中空的牌位,重新盖好,恢复成原样。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将牌位重新放回了供桌上。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将刻着“纯元”的那一面朝外。
而是将那片光滑的,隐藏着惊天秘密的背面,朝向了自己。
然后,她对槿汐下了一个让她魂飞魄散的命令。
“去,把这块牌位……砸了。”
第五章 最后的棋局
“砸……砸了?”
槿汐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甄嬛,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打翻牌位,已是惊天之举。
现在,太后竟然要……砸了它?
这已经不是大不敬了,这是在向先帝、向整个祖宗法制公开宣战!
“太后,三思啊!”槿汐“噗通”一声又跪下了,抱着甄嬛的腿,苦苦哀求,“这牌位是先帝御笔亲书,是祖制的一部分。毁了它,史官会如何记载?朝堂上的那些老臣会如何非议?您刚刚才登上太后之位,根基未稳,万万不可行此险招啊!”
槿汐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都合情合理。
但甄嬛只是低头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
“槿汐,”她缓缓开口,“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奴婢……奴py自您入宫起,就一直跟在您身边。”
“是啊,这么多年了。”甄嬛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感慨,“你看着我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一个在刀口上舔血的毒妇。你看着我失去孩子,看着我被废出宫,看着我为了活下去,一步步变得面目全非。”
“你以为,我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是运气吗?是先帝的宠爱吗?”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
“不。我靠的,是把所有人的路,都堵死。然后,再给自己,走出一条血路。”
“今天,也是一样。”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块紫檀木牌位,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
“这块牌位,是先帝留下的最后一道枷锁。它锁住的,不只是纯元的冤魂,还有我,有宜修,有这宫里所有女人的命运。只要它还在,纯元的神话就还在,我就永远只是她的‘替身’,永远活在她的影子里。”
“所以,我必须毁了它。”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紫禁城里,没有什么纯元皇后,没有什么菀菀类卿。只有我,圣母皇太后,钮祜禄·甄嬛!”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在空旷的翊坤宫里回荡。
槿汐被这番话震住了。她仰头看着甄嬛,看着她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她忽然明白了,太后要砸的,根本不是一块木头。
她要砸的,是过去。是宿命。是那个男人强加在她身上的一切!
这不仅仅是复仇,更是一场彻底的切割和新生。
槿刺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决然。她缓缓松开了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甄嬛,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遵命。”
她知道,从她站起来的这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处处为甄嬛留后路的崔槿汐了。她将是太后手中,最锋利、也最无情的那把刀。
“不用你。”甄嬛却摇了摇头。
她走到殿门口,对着外面候着的李玉,扬声道:“李玉。”
李玉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奴才在!”
“去,给本宫找一把斧子来。”甄嬛淡淡地吩咐。
李玉闻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斧……斧子?
在翊坤宫里?对着纯元皇后的牌位?
李玉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他只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一个太监总管所能理解的范畴。但他更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
“是……奴才遵命!”
他不敢问,不敢劝,只能把所有的惊骇都吞进肚子里,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很快,李玉就捧着一把崭新的、还泛着寒光的利斧,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太后,斧子……来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甄嬛接过斧子,掂了掂。
那沉重的分量,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转身,一步步走回供桌前。
槿汐和李玉,远远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他们只能听到,太后沉稳的脚步声,和她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整个翊坤宫,死一般的寂静。
甄嬛高高地举起了斧子。
那锋利的斧刃,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寒芒,正好映在她冰冷的眼眸里。
她看着那块牌位,脑海中,闪过先帝临终前,拉着她的手,一声声呼唤“菀菀”的场景。
闪过他在杏花微雨中,初见她时,那惊艳又复杂的眼神。
闪过他赐她椒房之宠,却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无情。
爱吗?
恨吗?
都已经不重要了。
今天,她要亲手,将这一切,做一个了断。
“皇上……”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一个幽魂说话。
“你看到了吗?你用一生来构建的谎言,被我,亲手撕碎了。”
“你的纯元,你的菀菀,都将不复存在。”
“从今往后,这天下,是我的。这历史,也将由我来书写。”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腕用力,那柄利斧,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夹着撕裂空气的厉风,狠狠地,朝着那块紫檀木牌位——
劈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块凝聚了先帝一生执念的紫檀木牌位,竟没有被劈成两半。斧刃深深地嵌进了木头里,巨大的冲击力将牌位整个掀飞,在空中翻滚着,最终“哐”的一声,背面朝上,重重摔在甄嬛的脚下。那光滑的背面,在灯火下,赫然显现出几个用利器刻下的、潦草而狰狞的字。
槿汐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当她看清那几个字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脸色惨白如雪,失声尖叫:“不……那不是名字!那是一个……日期!”
(06 - 10章)
第六章 帝王之“爱”
日期?
甄嬛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低头,视线如利剑般刺向牌位的背面。
那里,确实不是她之前在暗格里看到的那个名字。
在牌位原本光滑的背板上,被人用极大的力道,刻下了一行扭曲的数字。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木头刺穿,笔画的尽头,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疯狂的狰狞。
“雍正元年,二月初九。”
槿汐的声音在发抖,带着哭腔和无法理解的惊恐,“这……这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会刻在这里?”
雍正元年,二月初九。
这个日期,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打开了甄嬛记忆中最黑暗的那个房间。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什么普通的日子。
那是……
那是她第一次承宠的日子。
是她从一个懵懂少女,真正成为皇帝的女人的那一天。
甄嬛的脑海中,瞬间闪回起那个夜晚。红烛高照,锦被丝滑,年轻的帝王带着三分酒意,挑开她的盖头,眼中是她当时看不懂的惊艳、怀念,以及一丝……一闪而过的残忍。
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唤她“菀菀”。
他告诉她,她很像他的一位故人。
那时的她,沉浸在帝王专属的温柔里,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子。她将那份“相似”当做缘分,当做无上的荣宠。
现在想来,那是何等的讽刺!
原来,在她将那个夜晚视为一生珍宝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在亲手为她打造的“纯元皇后”的牌位上,刻下了这个日期!
他在干什么?
他在记录!
他在用这种最隐秘、最恶毒的方式,记录下他对纯元的“背叛”,或者说,是对纯元的“报复”!
“你看,柔则,”他仿佛在对着牌位里的那个灵魂低语,“你死了,可我还在。我找了一个和你很像的女人,就在今天,我得到了她。你不是不爱我吗?你不是心里装着别人吗?我就让你的替身,来承受我所有的恩宠和欲望!”
这是一种何等扭曲、何等变态的占有欲!
甄嬛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子,是工具。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连棋子都算不上。
她是一个祭品!
是先帝用来祭奠他那份被践踏的自尊心,用来向纯元的亡魂炫耀和示威的,一个活生生的祭品!
“哈哈……哈哈哈哈……”
甄嬛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最后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她在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
她在笑那个男人,那个坐拥天下的帝王,内心竟然是如此的卑微、阴暗和可怜。
他爱了纯元一生,也恨了她一生。他得不到她的心,便用最极端的方式,去禁锢她的记忆,去玷污她的纯洁。他将她塑造成一尊完美的神,然后亲手将这尊神像打碎,再用无数个替代品,去证明这尊神像并非不可或缺。
“可怜……真是可怜……”甄嬛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说先 D,在说纯元,还是在说她自己。
槿汐和李玉跪在地上,被太后这癫狂的模样吓得魂不附体,却又不敢上前。
笑了许久,甄嬛才慢慢直起身子。
她擦干眼泪,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那是一种暴风雨过后的平静,一种所有情绪都燃尽之后,只剩下灰烬的平静。
“槿汐。”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奴婢在。”
“还记得我们在暗格里看到的那个名字吗?”
槿汐一愣,点了点头。那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名字,她怎么可能忘记。
“慕容清河……”
“去查。”甄嬛的眼神,变得像千年寒冰,“我要知道,这个慕容清河,到底是谁。我要知道二十多年前,在王府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要把先帝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这个脓疮,一点一点,全都挖出来!”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只有一种要将一切都毁灭的、冰冷的决绝。
“是!”槿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她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太后要的,已经不是一个真相那么简单。
她要的,是审判。
是对那个已经躺进皇陵的男人,进行一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终极审判。
甄嬛不再看那块被劈开的牌位,也不再理会地上的狼藉。她转过身,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她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无比孤寂,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当她再次踏出翊坤宫的宫门,回到朗朗乾坤之下时,天边,正泛起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紫禁城的天,从这一刻起,将永远地,变了颜色。
第七章 慕容清河
槿汐的效率,比甄嬛想象中还要高。
她没有动用明面上的任何力量,而是启动了甄嬛在宫中经营了数十年,早已盘根错节、深入骨髓的秘密情报网。
这个网络里,有失意的老宫女,有不起眼的小太监,有被发配到皇陵、辛者库的罪奴,甚至还有一些在宫外掌管着采买、织造等肥差,当年受过甄嬛恩惠的官员。
这些人,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覆盖了整个紫禁城,乃至京城内外。
命令下达的第三天,第一份密报,就送到了甄嬛的案头。
密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
“慕容清河,前朝废太子太傅慕容迥之孙。善音律,尤擅吹笛。雍亲王府旧人。”
前朝废太子!
这五个字,让甄嬛的心猛地一沉。
先帝在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就以冷面无情、手段酷烈著称。九子夺嫡的腥风血雨,至今想来,仍让人不寒而栗。那些失败的兄弟,尚且被他圈禁至死,更何况是前朝的余孽?
慕容迥,是康熙朝名噪一时的大学士,也是当时太子胤礽的老师。后来胤礽被废,慕容家受到牵连,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男丁被杀,女眷罚没为奴。
所有人都以为慕容家已经死绝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孙子,活了下来。
而且,还进了他的死对头——四阿哥胤禛的王府。
这其中,透着一股浓浓的诡异。
甄嬛立刻下令,继续深挖。这一次,目标锁定在了几个已经在宫外养老,当年曾在雍亲王府当差的老人身上。
金钱,是最好的敲门砖。
在重金和昔日情分的双重作用下,一个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故事,终于被一点点拼凑完整。
原来,慕容清河并没有死。当年慕容家被抄家时,他尚在襁褓,被一个忠心的老仆人偷偷换了出来,送到了江南。他在江南长大,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浊世佳公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自己酷爱音律,一支玉笛,吹得是“裂石穿云”。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的才名被当时正在江南办差的十三阿哥胤祥所知。胤祥爱才,便将他引荐给了自己的四哥,也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
胤禛见到慕容清河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出身布衣,却气质不凡,且音律造诣极高,便将他收入府中,做了一名乐师。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杏花盛开的春天。
那一天,王府的女眷们在后花园赏花。当时还是侧福晋的乌拉那拉·宜修,和她那位刚刚入府、备受胤禛宠爱的嫡亲姐姐,乌拉那拉·柔则(纯元),都在其中。
席间,柔则一时兴起,抚琴一曲。
而就在此时,花园的另一头,传来了悠扬的笛声。
那笛声,初时如泣如诉,后又转为高亢清越,与柔则的琴声,竟是天衣无缝地合在了一起。琴笛和鸣,宛如天作之合。
一曲终了,满座皆惊。
柔则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隔着重重花影,向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她看到的,是一个白衣胜雪,手持玉笛的年轻男子。
而那个男子,也正痴痴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那一年,乌拉那拉·柔则,十六岁。
慕容清河,十七岁。
都是情窦初开,最美好的年纪。
看到这里,甄嬛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幅画面,杏花疏影,才子佳人,琴笛和鸣……那是多少话本小说里才会有的浪漫桥段。
可惜,他们生在了最不该相遇的地方。
密报上说,从那以后,柔则和慕容清河,便开始了他们秘密的交往。
他们不能见面,便用诗词和曲谱来传递心意。
柔则将写满相思的诗笺,藏在送出府的衣物里。
慕容清河则将他的回应,编进新的曲子里,再让下人传唱,送到柔则的耳中。
那首《杏花天影》,便是他们定情的曲子。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那不是什么怀念故国,那是他们对未来最美好的幻想和约定。
他们以为自己的秘密,隐藏得很好。
但他们忘了,王府里,还有另一双眼睛,在怨毒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就是,宜修。
第八章 皇帝的谎言
第二份密报,来得更快。
这一次,槿汐撬开了一个关键人物的嘴——一个当年在宜修身边伺候,后来被发配到皇陵守陵的老嬷嬷。
老嬷嬷已经七十多岁,神志不清,时而疯癫,时而清醒。但在大量的金银和熟悉的宫廷点心面前,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隐藏在“姐妹情深”假象之下的,最恶毒的秘密。
发现姐姐和乐师私情的,正是宜修。
作为庶女,宜修从小就活在嫡姐柔则的光环之下。她嫉妒柔则的美貌,嫉妒她的才华,更嫉妒她一入府,就夺走了胤禛全部的爱。
当她发现柔则竟然背着胤禛,与一个身份低微的乐师私通款曲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狂喜。
她终于抓住了姐姐的把柄!一个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把柄!
于是,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证据。她买通了柔则身边的丫鬟,截获了他们互通的诗笺。
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拿着这些证据,去找了胤禛。
她本以为,胤禛会勃然大怒,然后废掉柔则,甚至将她赐死。这样一来,她这个侧福晋,就有机会扶正。
然而,胤禛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据老嬷嬷回忆,当时,胤禛在书房里,看着那些缠绵悱恻的诗笺,一言不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震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屋子里的空气,却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冷到连烛火的火焰,都似乎凝固了。
宜修跪在地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之后,胤禛才缓缓开口,问了她一句话。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宜修连忙发誓,只有她一人知道。
胤禛点了点头。然后,他当着宜修的面,将那些诗笺,一封一封地,全部投进了火盆里。
火光,映着他英俊而冷漠的脸,显得格外诡异。
“从今天起,”他对宜修说,“你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这件事,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柔则,依然是本王最宠爱的福晋。你,明白吗?”
宜修虽然不甘,但更害怕。她只能连声答应。
从那天起,胤禛对柔则,非但没有丝毫冷落,反而比以前,更加宠爱,更加无微不至。
他送她最华丽的珠宝,穿最珍贵的衣料,将她捧在手心,宠上了天。
整个王府,都羡慕柔则的好福气。
只有柔则自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窒息。
因为,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收到过慕容清河的任何消息。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府里的人都说,那个乐师,是得了急病,暴毙了。
柔则不信。
她开始变得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而胤禛,只是每天温柔地看着她,劝她喝药,陪她解闷,对她的悲伤,视而不见。
他用最温柔的方式,给她建了一座最华丽的囚笼。
直到,柔则发现自己怀孕了。
孩子的到来,让她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想,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然而,她不知道,她腹中的胎儿,从一开始,就是一枚催命符。
看到这里,甄嬛的心,已经冷成了一块冰。
她终于明白了。
慕容清河的身份,一定是胤禛在烧掉那些诗笺之后,派人去查的。当他查到,这个和自己女人私通的乐师,竟然是前朝废太子的余孽时,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那种屈辱和愤怒,可想而知。
他没有立刻杀了柔则,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要用更残忍的方式报复她。
他要让她活着,让她看着自己的爱人消失,让她在无尽的绝望和思念中,为他生儿育女。
而宜修,这个告密者,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了进去。
他默许了宜修对柔则的嫉妒,甚至可能在暗中推波助澜。他知道宜修懂医理,知道她心狠手辣。
他就是要借宜修的手,去害死柔则腹中的孩子,最终,也害死柔则。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宜修的身上。
他既除掉了“不贞”的妻子和那个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惩罚宜修,为他心爱的“纯元”报仇,从而在世人面前,扮演一个痛失所爱的、完美的痴情角色。
好一招一石三鸟,好一招借刀杀人!
何等深沉的心机,何等冷酷的帝王心术!
甄嬛将密报紧紧攥在手里,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她想起了自己那未出世的第一个孩子,是如何在华妃宫里的欢宜香和安陵容送来的舒痕胶的联合作用下,悄无声息地流掉的。
当时,她以为是华妃和安陵容的歹毒。
现在想来,那背后,何尝没有皇帝的默许和纵容?
他或许不是主谋,但他一定是那个冷眼旁观,甚至乐见其成的人。因为一个皇嗣的牺牲,既可以打压飞扬跋扈的年羹尧,又可以激发甄嬛的斗志,让她成为对付华妃和皇后的,更锋利的刀。
在他的棋盘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只是棋子而已。
“皇上……你好狠的心啊……”
甄嬛喃喃自语,一行清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她嫉妒了一辈子,也误解了一辈子的,真正的乌拉那拉·柔则。
那个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嫁给了最可怕的男人,最终在绝望中,用血写下三个“恨”字的,可怜的女人。
第九章 尘埃落定
真相大白于天下。
然而,这个“天下”,只有甄嬛一个人。
她坐在空旷的景仁宫里,面前摆着那块被劈出裂痕的紫檀木牌位,和那两份写满了肮脏秘密的密报。
她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槿汐不放心,几次进来探望,都看到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殿内时,甄嬛终于动了。
她缓缓起身,对守在门口的槿汐说:“传朕懿旨。”
她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将翊坤宫内,所有关于纯元皇后的画像、遗物,全部焚毁。翊坤宫,改建为宫中藏书阁,向所有皇子、公主开放。”
槿汐心中一凛。这是要将纯元皇后存在的痕迹,从紫禁城里,彻底抹去。
“第二,追封废后乌拉那拉·宜修,谥号为‘戾’。依嫔位礼,葬入妃陵。”
槿汐大惊。宜修罪大恶极,先帝下令死生不复相见,为何太后还要追封她?虽然只是一个恶谥,和一个低微的嫔位,但终究是让她入了皇陵。
甄嬛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道:“她有罪,但罪不至此。她也是个可怜人,是先帝棋盘上,被牺牲得最惨烈的那一颗。让她入土为安吧,也算了结了本宫与她一生的恩怨。”
这是一种胜利者的宽悯,更是一种对先帝无声的嘲讽。
“第三,”甄嬛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京郊,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立一座无名衣冠冢。碑上……什么都不要刻。”
槿汐瞬间明白了。这个衣冠冢,是为那个叫做慕容清河的年轻人立的。他与纯元的故事,注定不能被载入史册,但太后,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相守的,最后的体面。
“至于这个……”甄"嬛的目光,落在那块牌位上,“将它,连同这些密报,一起送去皇陵,放到先帝的棺椁旁。”
“太后!”槿汐大惊失色,“万万不可!这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不敬?”甄嬛冷笑一声,“本宫就是要让他看看!让他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日日夜夜,都对着这些他亲手制造的罪证!他不是喜欢演深情吗?本宫就让他把这场戏,演到地老天荒!”
“本宫要让他知道,他骗得了天下人,骗不成本宫!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这,才是甄嬛最终的,也是最狠的报复。
不是杀戮,不是毁灭,而是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懿旨一道道传下,整个紫禁城都为之震动。
焚烧纯元遗物,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追封废后宜修,又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只能感叹新太后心胸宽广。
没有人知道,在这波澜壮阔的宫廷变动背后,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爱情悲剧和帝王阴谋。
做完这一切后,甄嬛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她搬出了景仁宫,住进了慈宁宫。
但她没有住在富丽堂皇的正殿,而是选择了最偏僻、最安静的一处小佛堂。
她遣散了大部分的宫人,身边只留下了槿汐和几个贴身侍女。
她开始日日诵经,不再过问前朝后宫的任何事,将所有的权力,都平稳地过渡给了已经成年的新帝,她的亲生儿子,弘历。
仿佛一夜之间,那个杀伐决断、权倾天下的圣母皇太后,就变成了一个与世无争、青灯古佛的方外之人。
新帝几次三番前来探望,都被她以“潜心礼佛,为国祈福”为由,挡了回去。
只有槿汐知道,太后不是在礼佛。
她只是……累了。
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当她终于站在权力的顶峰,打败了所有敌人,包括那个最强大的、活在记忆里的敌人之后,她才发现,高处,是如此的寒冷和寂寞。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了结。
所有的真相,都已揭开。
她的人生,仿佛也随着那块牌位的碎裂,走到了终点。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一个深秋的午后,槿汐陪着甄嬛在慈宁宫的花园里散步。
甄嬛看着满地的落叶,忽然开口问道:“槿汐,你说,如果当年,我没有入宫,会是什么样子?”
槿汐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那您会嫁给一个寻常的读书人,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是啊,安稳一生。”甄嬛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但随即又化为一抹释然的微笑。
“但那样的安稳,也就不会有你了,不会有胧月,不会有弘历和灵犀了。”
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秋日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罢了,人生没有如果。这一生,虽然辛苦,却也算……活得尽兴。”
她转过身,向佛堂走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背影,依旧孤单,却不再有恨,不再有怨,只剩下与岁月和解后的,一片淡然。
第十章 历史的尘埃
乾隆四十二年,圣母皇太后钮祜禄氏,崩于慈宁宫,享年八十六岁。
她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太后之一。
她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从一个无意入宫的秀女,到权倾天下的太后,她经历了三朝更迭,见证了无数的血雨腥风。
官方的史书上,对她的评价极高,称她“性资敏慧,度量宽宏”,辅佐两代帝王,开创了康乾盛世的最后辉煌。
史书上,也记载了她与雍正皇帝那段被后世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说她因为酷似纯元皇后而得宠,最终却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品性,赢得了皇帝独一无二的爱与尊重。
这是一个完美的、符合儒家道德标准的帝后传奇。
然而,在民间野史和宫廷秘闻里,却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据说,太后晚年,性情大变,深居简出,与皇帝儿子也日渐疏远。
据说,在太后薨逝后,整理其遗物时,在她的枕下,发现了一方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血色丝帕。
据说,在雍正皇帝的泰陵地宫中,有人发现,皇帝的棺椁旁,多了一块被利斧劈裂的紫檀木牌位。
这些传闻,真假难辨,最终都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成了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有人知道,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在那段被粉饰得无比美好的帝王爱情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的谎言、背叛和血泪。
历史,最终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而那些失败者的悲歌,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只能像翊坤宫里的尘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落下,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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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升华】
权力是一面扭曲的镜子,它能照出人心中最深沉的欲望,也能放大最隐秘的卑微。在这面镜子面前,帝王所谓的爱,往往不是情感的流露,而是掌控的延伸。纯元是神坛上的祭品,甄嬛是棋盘上的利刃,她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那只执棋的手所注定。然而,当棋子有了自己的意志,当她不再满足于被赋予的角色,而是选择去探寻棋局本身的真相时,她便拥有了掀翻整个棋盘的力量。甄嬛的最终胜利,不在于她登上了太后之位,而在于她亲手打碎了那个名为“爱情”的谎言,将自己从一个男人的附庸和影子里,彻底解放出来,成为了一个真正独立、完整的“人”。她用一生证明,真正的强大,不是获得权力,而是拥有勘破虚妄、定义自己的勇气。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无数的甄嬛和纯元被碾碎,但那份对真相的执着和对自我价值的追寻,却在人性的长河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微光。
来源:影视大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