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关于这个问题,西蒙在接受《纽约每日新闻报》的采访时,曾坦言道:“我知道HBO对我们的数据不太满意。但他们又怎么可能满意呢?在(《火线》播出的)同一时期,可能除了《黑道家族》,HBO再没有别的电视节目能在受欢迎程度上和《绝望主妇》、《周日足球夜》一争高下了。”
在第二季的收视率达到了平均一集三、四百万观众的峰值后,《火线》第三季的观看人数迅速滑落至一、二百万。
对此,大卫·西蒙解释道,这是由于负责统计的尼尔森公司在计算时,把HBO旗下几个姐妹频道的数据分开了,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尼尔森公司成立于1923年,是全球最大的市场调研公司,其创始人为亚瑟·查尔斯·尼尔森)
关于这个问题,西蒙在接受《纽约每日新闻报》的采访时,曾坦言道:“我知道HBO对我们的数据不太满意。但他们又怎么可能满意呢?在(《火线》播出的)同一时期,可能除了《黑道家族》,HBO再没有别的电视节目能在受欢迎程度上和《绝望主妇》、《周日足球夜》一争高下了。”
(事实上,如果只比数据,《黑道家族》也完全不是后两者的对手,《黑道家族》收视率最高的一集是2002年9月15日播出的第四季第一集,共有1343多万观众,而这还不到《绝望主妇》、《周日足球夜》的平均值)
不过,即便不跟同期的热门剧相比,《火线》第三季的表现也肯定是不如前两季的。这一季完结后,HBO取消了续订,其理由就是观看人数太少。
HBO的前CEO克里斯·艾尔布莱克特(Chris Albrecht)在2005年冬天的一次发布会上,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在《火线》被取消后,它的所有观众都给我寄了一封请愿书——一共250份。”
《火线》第三季的遇冷和它的主题“政治”不无关系。政治一词意味着抽象、模糊、乃至于乏味,为了让观众容易理解,政治题材的影视作品通常会选取一个戏剧性的截面,比如一次阴谋、一起丑闻、或是一场选举进行讲述。第三季没有桃色花边、没有唇枪舌剑,反倒不如第四季更像典型的政治剧,收视率的走低也在情理之中。
(在第四季第二集,就出现了黑人市长与秘书在办公室里白日宣淫,以及电视辩论上候选人突施冷箭)
(在第四季第六集,山穷水尽的市长还企图用一张PS过的照片诋毁对手,但依然于事无补)
只是西蒙或许压根没想过要满足观众的口味,他真正要表达的仍是自己曾观察到的、也正在发生的、而未来几无可能改变的冰冷现实。
(在HBO最终同意第四季之前,西蒙(右)和编剧威廉·佐尔奇(左)考虑过做一部名为《市政厅》(The Hall)的衍生剧,继续第三季里的政坛故事。佐尔奇还为之写了两集剧本,但就连这个计划也被HBO否了,因为他们认为这部剧注定鲜有观众)
1999年,《火线》第三季里政客的原型之一马丁·奥马利以53%的支持率赢得了巴尔的摩民主党的市长初选。长期以来,民主党在巴尔的摩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奥马利在党内的胜利,几乎宣告了36岁的他成为该市最年轻的市长。
(1999年9月15日,《洛杉矶时报》在报道奥马利胜选后的文章里,也提到了两党9:1的悬殊差距)
这场世纪末的竞选被改编进了《火线》第四季。和剧中一样,奥马利是三个候选人里唯一一个白人。不同的是,他的主要竞争对手并非黑人市长库尔特·施莫克(施莫克当时已连任三届,未参加当年的选举),而是巴尔的摩市议会主席,这正是《火线》里的政客刚出场时的职位。
(奥马利提交参选申请时,距离报名截止日期仅有两周,此举被批评者认为是想分散黑人的选票,而《火线》里的政客在第三季第六集,也提出了相似的策略)
奥马利能够在这座65%的人口是黑人的城市中脱颖而出,主要因为他对公共安全的重视深得民心。
大卫·西蒙在《凶年》中回忆,“从九十年代早期开始…在我写完《凶年》(该书付梓于1991年)五年之后…凶杀案的数量也接连攀升,从当时的每年240起左右一直发展到了超过300起。”在《情理法的春天》一剧播出的1993年,该市的命案更是多达350起。
奥马利上任的第二天,便专程前往首都,邀请纽约市的前警察杰克·梅波(Jack Maple)在华盛顿杜邦环岛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共进晚餐。杰克·梅波时年47岁,业已罹患结肠癌,此时距他去世已不足两年,但在他意气风发的年代,杰克绝对是美国警界的传奇。
杰克的父亲是一名邮政工作者,母亲是一名护士,他本人生得又矮又胖,念书时也因为屡屡逃课而辍学,怎么看都不是当警察的料。结束学生时代后,杰克做过酒店门童、装卸工人,他的父母担心他的前途,便让他在上班之余就读夜校,并报考美国的公务员。
考入警局后,既没背景也没人脉的杰克从最基层的交通警察干起,以便衣的身份在时代广场和第八大道第42街之间的地铁上巡逻。
(没错,杰克当交警的地方,正是后来大卫·西蒙在《堕落街传奇》里描绘的那片光怪陆离、藏污纳垢的区域,在这部剧的第三季,杰克这一角色还登场了四集)
七十年代的纽约治安很差,杰克在执行任务时受过伤,还被人用枪威胁过。可他从未退却半分,甚至在非工作时段还坚持逮捕罪犯,即使因此受到处分也在所不惜。
和警局里的世家子弟、科班精英相比,出身草根的杰克重视实战、敢拼敢打,这是他最大的优势,他很快也因此脱颖而出。
(《堕落街传奇》第三季第一集,虽然在上司的口中,杰克是个混蛋,但他也认可了杰克莽撞的行为)
在与犯罪分子打过多次交道后,杰克总结了一套由点到面的方法论。他在纽约各区地图和各条地铁线路上标记了重大暴力案件的地点,并分析出惯用的作案手法和潜在的隐患,有针对地提前部署警力。
(1)
(《堕落街传奇》里杰克·梅波(1)的演员在《火线》里演了一名警察。他身后挂着的即是被杰克自称为“未来图表”(charts of the future)的各式地图,而站在他面前的角色,也由《火线》的一位演员饰演。)
(两名演员都在《火线》第一季第一集里参演,距他们在《堕落街传奇》中重逢,已过了近二十年)
杰克的手段大大降低了犯罪率,不仅他本人备受市长赏识,官至副局,他发明的“未来图表”也与计算机技术相结合,形成了一种新型的警务模式“CompStat”(Computer Statistic,计算机统计)。每隔一到两周,警察局长会主持召开会议,向手下的警官了解辖区内的犯罪趋势。
(《火线》第三季里像这样的会议很是频繁,只是把“CompStat”改成了“ComStat”,在第四、五季也偶尔会出现)
奥马利将杰克奉为上宾,也是准备在巴尔的摩推行“CompStat”。见贤思齐本没有错,但在此基础上,奥马利还自作聪明地搞了个“CitiStat”(即City Statistic,城市统计),每隔一段时间对市政府的各部门召开类似的会议。
(《火线》第三季里也呈现了多次“CitiStat”,由市议会的议员向警察局长询问警界的状况,那位以奥马利为原型的政客角色,也正是借“CitiStat”这一平台宣告了他的政治抱负)
(当上州长后,奥马利把这套法子带到了马里兰州的首府安那波利斯,又弄出了个“StateStat”(State Statistic,州统计),他还经常亲自出席,上图打领带者即是奥马利本人)
杰克通过独创的方法来打击犯罪,本是一大创举,而奥马利的“CitiStat”和“StateStat”则全然是东施效颦。且不说这般生搬硬套对治理城市能有多大实效,对与会的局长们来说,这两者相当于是他们定期的绩效考核,和仕途息息相关。
为了在会上表现良好或是不至于出丑,警察局长前所未有地看重统计数据。回过头来,在局里的“CompStat”上又把压力转嫁到手底下警官身上。第三季里的每一场CompStat,上级对下级的态度都十分严酷、无情,这也是当时的真实写照。
平心而论,奥马利绝非庸碌无能之人。可他既然是因为关注犯罪而当上市长,在位期间的犯罪率便成了瞩目的焦点,无论盟友还是政敌,都会借此大做文章。
在这种压力下,奥马利又错误地借鉴了一个也曾在纽约取得了成功的经验——“破窗理论”(Broken windows theory)。
“破窗理论”源于《大西洋月刊》1982年3月登载的一篇由两名学者合著的同名文章。它是指如果一间房子有一扇窗户被打破而无人在意的话,那么很快就会有第二扇、第三扇窗被打破。引申开来,如果一个地方的轻微犯罪和不文明现象没有及时得到制止,过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会滋生出更加严重的犯罪。
在这个理论的指导下,纽约警察在街头主动出击,积极维护秩序,纽约的形象也从混乱、衰败,变成了美国最安全的特大城市。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纽约,地铁上垃圾遍地、涂鸦满墙,这些都是警方眼中的“不文明现象”)
毋庸置疑,奥马利想要复刻纽约市的蜕变,但他在实际应用时,又添了一条“对轻微犯罪零容忍”的政策,包括乱穿马路、深夜游荡,或是在公共场合持有装着酒精或大麻的开放容器等行为都会遭到处罚。
(在美国的很多州,都有上图提到的“开放容器法”(Open Container Law)这一规定,任何人在机动车内和公路上都不得持有已被打开或封条破损的容器,违者将面临一定金额的罚款与指控。顺便一提,图中的演员,曾是巴尔的摩凶案组的一名警司,大卫·西蒙在创作《凶年》期间与他交好,并把他的名字杰·朗兹曼用在了《火线》的一个角色上)
奥马利加的这条新规,却正是当年提出破窗理论的学者乔治·凯林警告过的。
在因破窗理论出名后,乔治被多地警局聘为顾问,在将理论投入实践的过程中,他深切地感受到了“美式执法”的简单粗暴,也曾对那些身居高位的警官说过:“如果你告诉警员们,连轻罪都要零容忍的话,那必将带来很多麻烦。”
(1998年,乔治将破窗理论扩展成书出版,该书的中文版于2014年引进)
奥马利的“CitiStat”和“轻罪零容忍”双管齐下,并不能让巴尔的摩的治安变好,反而使得警察的作风愈加专横跋扈,民众对他们愈发反感。
2015年4月12日,25岁的巴尔的摩居民弗雷迪·格雷因携带一把弹簧刀被捕,在被押上警车后不久由于脊柱严重受伤紧急送至医院,于19日去世,而警方一直未公布逮捕时的完整录像。4月27日,怒不可遏的群众上街抗议,引发了长达数日的骚乱。
直到此时,已经卸任州长的奥马利这才表示,自己过去强硬的警务政策对弗雷迪·格雷的惨剧负有责任。
(在弗雷迪·格雷被捕的街头,有人用巨型涂鸦表达纪念。而逮捕他的六名警察虽均被起诉,但无一人获罪)
最好笑的是,奥马利颁布新政的当口,巴尔的摩率先起变化的倒不是凶杀或犯罪率,而是该市权力最大的执法者,警察局长。身居这个职位既要面对市议会三天两头的问责,也要处理陡增的逮捕人数,有时还要接受媒体的质询。
在奥马利的第一个任期内,警察局长就换了五、六位,他只得自我安慰说:“这个频次比林肯在南北战争期间换帅的次数少,而他也赢得了战争。”
(其中任职时间最长的一名警察局长叫爱德华·诺里斯,他原本是纽约警察局里杰克·梅波的继任者,被调到巴尔的摩后从2000年初干到了2003年1月(其他几位局长都没有超过两个月),后来因贪污腐败被判入狱半年。在《火线》里他完全本色出演,又当了回警察,而且连角色的名字都没有变。在第四季第六集,诺里斯说出了一句有些地狱笑话的台词:“我两边都不鸟,我根本都不投票”,这是因为(在现实里)他蹲过大牢,所以没有投票权,自然“根本都不投票”)
来源:星河倾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