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期,电视剧《沉默的荣耀》热播,这是国内首部基于在台隐蔽战线真实人物和故事创作的主题电视剧,无数观众为烈士们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和颠扑不破的革命信仰所动容。随着剧集播出,位于北京福田公墓的吴石将军与夫人王碧奎墓,出现了一道特殊的风景——上百束鲜花层叠摆放,形成
导语
近期,电视剧《沉默的荣耀》热播,这是国内首部基于在台隐蔽战线真实人物和故事创作的主题电视剧,无数观众为烈士们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和颠扑不破的革命信仰所动容。随着剧集播出,位于北京福田公墓的吴石将军与夫人王碧奎墓,出现了一道特殊的风景——上百束鲜花层叠摆放,形成了一道高约一米、长约五米的鲜花墙。
这位牺牲于1950年的隐蔽战线英雄,在七十五年后的今天,重新回到公众视野。
吴石
吴石,1894年出生于福建闽侯一个寒儒之家。他天资聪颖,八岁随父亲上课,便显露出“过目成诵”之能,其“记忆力之强,遂震惊侪辈”。父亲为他取名“吴萃文”,寄望其在文化上有所建树。
1911年,十七岁的吴石毅然加入福建北伐学生军。1915年,他进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时在八百名学生中名列第一,获誉“吴状元”。后东渡日本,先后就读于日本炮兵学校和日本陆军大学,在日本两校毕业时也都是名列第一。
吴石能文能武,能诗能词,能书能画,能骑能射,能驾能泳,会英语日语,被誉为 “十二能人”。回国后,他投身军旅,参与策划多场重大战役。武汉会战期间,蒋介石几乎每周都要召见他一次,征询关于日军的情况和作战策略。
抗战胜利后,吴石对国民党的腐败深感失望。1947年4月,在何遂和其子何康的引荐下,吴石与中共中央上海局建立了联系,毅然投身隐蔽战线。
从1947年到1949年,吴石利用职务之便,进行军事核心机密的收集和传递,冒着随时暴露牺牲的风险,为我党收集传递大量军事核心情报。
吴石的情报生涯中,最值得一提的,是他提供的军事情报致使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大获全胜,而这跟他的入党介绍人吴仲禧不无关系。吴仲禧长期潜伏于国民党内从事谍报工作,官至第四战区司令长官部军法执行监部中将执行监。
1948年夏,吴仲禧以国防部中将部员职衔去徐州剿匪总司令部,他将吴石撰写的介绍信交给刘峙的参谋长李树正,在李的陪同下,窃取了徐蚌战场国共双方部队驻地、番号、兵种等情报,迅即返回上海交给中共华东局敌工部部长潘汉年。
1948年9月至1949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逼近南京。稍前,国防部尚保存有五百箱重要军事机要档案,国防部部长白崇禧、参谋总长陈诚主张将这五百箱档案直运台湾,而吴石则以福州“进则返京容易,退则转台便捷”为理由,建议暂移福州。国民党当局采纳了他的意见。吴石之所以要将这批机要档案转移到福州,是因为他得悉自己将出任福州绥靖公署副主任。他打算一旦时机成熟,就在福州起义,将这批军事机要档案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5月,台湾的国民党当局又电促速将档案运台。吴石仅以百余箱参考数据、军事图书权充绝密档案,列为第一批,派人先运台湾。紧接着,他下达死命令,将档案全部转移到位于仓前山的福建省研究院书库匿藏,并向自己的部属做好交代。福州解放后,部属即将二百九十八箱保存无损的国民党军事绝密档案呈献给了解放军。1950年至1951年,共产党在镇反运动中一举肃清国民党潜伏在大陆的数十万武装特务,吴石留下的这批档案起到极大作用。
渡江战役前,吴石将一组绝密情报亲手交给何康,其中有一张长江江防兵力部署图,图上标明的部队番号细致到团一级。
1949年8月,吴石突然接到从台湾发来的急电,命令他即日赴台。当时的台湾处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下,但吴石毅然决定前往。
赴台前,吴石对友人吴仲禧说:“我的决心已经下得太晚了,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现在既然还有机会,个人风险算不了什么”。
1949年8月16日,福州解放的前一天,吴石携夫人王碧奎和最小的一双儿女吴学成、吴健成,离开他永远不能忘怀的故乡,飞往台湾。大儿子吴韶成和大女儿吴兰成留在了大陆。自此,一家人相隔海峡两岸,再相聚已是三十多年后。
吴石、王碧奎(右)与儿子吴健成
抵达台湾后,吴石以“国防部参谋次长”的身份进入国民党军事机构最高决策层。在台潜伏期间,他传回的情报包括《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金门海防前线阵地兵力配置图》《台湾岛各战略登陆点地理资料分析》等,都是当时大陆急需的重要机密情报。
1949年10月和11月,解放军攻打金门和舟山群岛先后失利。这两仗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解放军敲响了警钟:解放台湾比原先预计的困难。
为尽快取回吴石掌握的重要军事情报,华东局领导决定派长期在上海、香港从事情报工作的女党员朱谌之赴台与吴石联系。 1949年11月27日,朱谌之从香港抵台,与华东局台湾工作委员会负责人联系后,见到了吴石。
然而,危险正在逼近。
1949年秋,保密局派遣老牌特务渗透进入中共高雄市工作委员会,在一次秘密会议之后,抓了工委的工运负责人李汾。
贪生怕死的李汾同意充当线人,诱捕他的顶头上司、台湾省工委副书记陈泽民。从陈泽民那里,特务们得知了中共台湾工委书记蔡孝乾的动向,并将其逮捕。一星期后,蔡孝乾乘隙脱逃,后来又被抓回。
蔡孝乾
蔡孝乾第一次被捕逃脱后,保密局知道此人好色,必然会和同其姘居的小姨子马雯娟会合,并谋划离台。于是,侦防组凭借在蔡孝乾身上搜得的马雯娟照片,到警务处梳理所有申请离台者的照片,结果在一大堆已批准出境的文件中,筛出一份署名“刘桂麟小姐”的出境证,该出境证上的照片与马雯娟的照片完全相同。“刘桂麟小姐”这张出境证是以军眷名义申办的,称刘桂麟是刘永渠高参之女,欲离台赴定海。在这套文件的一角还留有一张托办出境证者的名片,是东南军政长官公署总务处交际科科长聂曦的,而“刘桂麟小姐”的住址填报的是杭州南路。
经查勘,东南军政长官中并无刘永渠其人,杭州南路则是台湾电力公司的招待所。顺着这一线索,侦防组顺藤摸瓜逮捕了蔡孝乾的下属——台湾电力公司总经理刘晋钰。而杭州南路的住宅是吴石初来台湾时向台电借住过的。调查聂曦,才发现聂是吴石的旧部,之前在国防部史料局任总务组组长,赴台后由吴石安插在东南长官公署任交际科科长。聂曦声称出境证是吴石太太托办的,杭南地址也是吴太太填报的,因为要以军眷身份办证,所以假造了刘永渠高参名字。
于是,吴石被保密局紧紧地盯上了,渐渐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让吴石更加危险的是,蔡孝乾被捕时,公文包里记事本上的一串名单中有“吴次长”三字。保密局分析,此人便是国防部中将参谋次长吴石。由于吴石身居高位,又与陈诚、周至柔(参谋总长)是保定军校同学,莫逆之交,所以保密局不敢轻易造次。
蔡孝乾叛变后,在一周内供出了所有同志,造成四百多名中共党员被抓。保密局还发现,蔡孝乾身上一张拾元的新台币钞票上,写着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便是他直接联系的朱谌之。他们逮捕了朱谌之,发现朱谌之与有吴石直接联系。
特务们决定向吴石收网——
据侦防组组长谷正文回忆,1950年2月27日午夜12时整,保密局特工坐着吉普车抵达新生南路吴石宅外:
“你们是哪里来的?”吴石在睡梦中醒来,来不及穿戴整齐,只着睡衣向着我们一行人问。
“‘国防部’技术总队(“国防部”一个直属的专业单位,政府迁台前,这个单位负责爆破上海市许多无法搬迁的工业厂房)。”由于我还没有办法肯定吴石的共产党身份,不愿贸然暴露真实身份,因此灵机一动,把恶名昭彰的技术总队(队长杜长城曾利用职务之便在撤离前讹诈了上海许多企业家的巨款)的名号抬出来。我告诉吴石说:“有人说你是共产党。”
但吴石表示,如果随便一个人告了密,就可以任意骚扰被控告者的生活,那么天下岂不就要大乱了。
他是一个头脑相当冷静的人,因此,我决定不要和他在道理上争,只是示意组员彻底搜查,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却没有半点斩获。我心里不免叹服,假如吴石确是共谍,则他处理事情的细心程度,是我所见过共谍当中的佼佼者。这时,我和站在一边的吴太太眼神不经意地交会,我想,那四目交接的时间不会超过半秒钟,也正是因为她那心虚的眼神,引起了我对她的兴趣。吴石的太太王璧奎,是一个中年的半洋半土的家庭妇女,年龄四十五岁,装束还很摩登,可是知识水准并不高。我告诉吴石:“能不能请吴太太跟我们一起到队走上一趟?”
“这是什么话,不可以。”由于我们搜不出个所以然来,吴石的态度顿时转为强硬。
我不得不想出一套谬论用以说服吴石,我说:“既然有人检举,我只好带队搜查,如今既无结果,按道理吴次长实在是冤枉的,必然无事;只是,办案有办案的程序,我们还得做个笔录,过程才算完整。可是吴次长您是中华民国的中将次长,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找您去做笔录实在说不过去……”
吴石考虑了很久,一直没有答复,吸完一根烟,他索性在客厅里踱起步来。他技巧地将步子滑向客厅左边角落一张小桌子旁边,借着背影的掩饰,悄悄地从桌上拿起一件小东西。然后,他说:“我先上个厕所。”
由于他取物的小动作稍嫌笨拙,引起我的组员李汉一怀疑。因此,李汉一便尾随他前往厕所,并趁着吴石即将吞服安眠药自杀之际,将他制伏。经由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吴石确实是一名共产党员。”我心里窃自欢喜。
“好吧!”吴石被李汉一带回客厅之后,终于勉强答应让我们将他的妻子带走……
吴太太与朱谌之的口供全部吻合。
3月2日,保密局正式逮捕吴石。据谷正文回忆:
第二天晚上10点钟,我开始采取逮捕行动。当吴石再度见到我时,态度仍相当强硬。“你又来做什么?”一副阶级比我高的神气对我说。
“奉命传你去谈话。”
“我是国家堂堂的国防部参谋次长,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来抓人。”
“是传,而不是抓人。”
吴石仍不放弃挣扎,他说:“不管你们是什么单位来的人,我要见总长(周至柔)。”
“要见总长可以,我们陪你去,何况,你要见他,他还不一定要见你。”
吴石到这时候,才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他故意用愤怒来掩饰内心的不安。“放肆!”他叫骂着,然后摇了电话到周至柔家:“请接总长。”
周至柔拒听电话,吴石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用颤抖的右手轻轻将话筒挂上,沉默不语,直到进入讯问室之后,也一直保持缄默。
1950年6月10日,吴石、朱谌之、陈宝仓、聂曦等四人在台北近郊马场町就义。
临刑前,朱谌之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新中国万岁!”她身中七颗子弹,倒在血泊中,英勇就义,时年四十五岁。
吴石在临刑前写下了一首绝笔诗:“天意茫茫未可窥,悠悠世事更难知。平生殚力唯忠善,如此收场亦太悲。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对我翁。”
吴石牺牲后,他的妻子王碧奎在多方营救下获释出狱,含辛茹苦抚养幼子幼女长大。1973年,吴石被追认为革命烈士。由于海峡两岸的对峙及隐蔽战线的特殊要求,几十年来,吴石之名淡出人们视野。吴石的骨灰一直暂厝在台北郊区寺庙中,未能妥善安葬。
1991年,吴石之女吴学成夫妇把父亲骨灰从台湾带回河南郑州,交由大哥吴韶成(曾任河南省冶金厅总经济师)。1993年,吴石夫人王碧奎在美国逝世,骨灰由幼子吴健成带回国。1994年春,吴石夫妇合葬于北京福田公墓。
归葬当日,吴石、王碧奎家属及生前友好近百人从海内外赶来。曾任中共中央调查部部长的罗青长专程到场,题词:“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归葬当日,吴石、王碧奎家属及生前友好近百人从海内外赶来。
曾任中共中央调查部部长的罗青长专程到场,题词:“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来源:传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