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其实我看这部剧的时候也想过，不如就试试抛开一切，进入它所构建的幻想好了，可我发现我确实做不到，不是因为我不曾幻想，而是我即使幻想，也无法再以不平等的、失去自我的关系作为美梦的蓝图。

其实我看这部剧的时候也想过，不如就试试抛开一切，进入它所构建的幻想好了，可我发现我确实做不到，不是因为我不曾幻想，而是我即使幻想，也无法再以不平等的、失去自我的关系作为美梦的蓝图。

本文作者/灰白

写在前面

今晚聊一部最近大热的国产剧：

《狙击蝴蝶》

这部剧最早引起我注意的是舆论，豆瓣有很多一两星的差评，但别的平台又能频频刷到它的好评，说是女本位、女性友好，我没办法不好奇，想看看国产偶像剧是不是真有了什么进步，哪怕就一点。

先说结论，确实有进步，也确实就一点，而且这个进步是相对于原著而言的，并不是它本身有多好，只是原著实在太落后，是最古早的那种言情文水平。

所以无论如何，这点进步是无法抵消其他方面的落后和低智的，它跟那些批量制造的劣质糖水剧并无本质区别。也是因此，越往后看观感越差。

还是多说一句，我认为“偶像剧无脑看看，爽到就够了”这样的观点本身是无可厚非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娱乐消遣方式，它的存在也肯定能满足不少观众，但拿着这套逻辑去肯定这类剧，赞扬这类剧，我无法认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还是要坚持看这类剧，写这类剧。

前提说完了，我们正式开始聊。

正文

先来聊这部剧有限的那一点好的地方，基本集中在前5集的回忆线，也就是对人物和情感的逻辑建立，有少量的基本尊重。

这建立在一个普遍现象上，现在很多偶像剧之所以低质又讨巧，是因为它们的特性就是通过各类技术和技巧，“意图通过感染受众来传达一种情绪真实而非逻辑真实”，就只要氛围到了，别的都不重要。

而这部经过改编，你是能看到少量「逻辑真实」的存在的，也是这部分显得相对“新”，相对现代。

故事是很俗套的所谓姐弟恋，山村贫困少男李雾（周柯宇 饰），得到都市女性岑矜（陈妍希 饰）的资助，在相处的过程中与之相恋。新就新在，剧集对其中的阶级差异，身份差异是有提及的。

比如在李雾这里，编剧用了不少细节去写他来到岑矜家后，如何小心翼翼模仿岑矜换鞋、吃海鲜不敢说自己过敏等，显露作为农村孩子自卑的一面。

包括在相处中，他懵懂地对岑矜生发爱意，也是通过一些细节去搭建和呈现，不像很多同类剧选择省略，比如在习惯岑矜接送他周末回家后，渐渐开始为此感到开心和期待；比如岑矜拍拍他的头说没白疼你，他含笑的目光会忍不住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瞬。

虽然这些情节也谈不上多好，但李雾先爱上岑矜这个存在时差的设计，还是比较合理的。

对岑矜这个有一定阅历的姐姐角色，也给了一部分独立人格的描写，比如上一段婚姻里，她撞见前夫出轨，愤怒只对准他，果断离婚。

离婚后她独自在公园放松，也与男主李雾无关，纯粹享受这一刻的自由。

包括还有一些相对可信的生活化细节，类似岑矜会否定把美女作为卖点的汽车宣传方案，说多进步谈不上，只能说比下有余。

那为什么说进步有限呢，就是因为这些部分太有限了，而且跟男女主的情感本身无法构成一个有机整体。

身份讨论、阶级讨论乃至性别讨论出现在偶像剧里，当然是可以的，但它还必须同时处理好另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在男女的情感关系上也必须沿袭相应的设定，就算不去进行更深入的讨论，也至少在故事框架上保持这种新，这种追求平等的现代性。

编剧并没有这么做，或者是有心无力，或者是两样都要，总之在男女情感的刻画上，照样遵循了最常见的“情绪真实”，照样是要观众把脑子用盒子装起来再丢到太平洋才能嗑到的陈旧偷懒写法。

于是很多问题出现了，首先，这种恋爱没有让人物更丰满，反而让人物的形象魅力尤其是女主的形象魅力，不断被消解甚至降格。

姐弟恋这个设定，就现代视角而言，是对传统情感秩序的颠覆和重构，并不是说要遵循刻板的姐弟恋，姐姐一定要成熟稳重，弟弟一定要脆弱幼稚，而是说二人必然有别于常规的异性恋关系，加上他们设定就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这种关系的书写是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性的，或者是各取所需，或者是能力互补，无论是哪种，都必然包含了年龄和阅历、追求和需求的差异，权力的关系也始终在流动。

二者之间的张力，就源于世俗与自我产生了更为明确的权衡和交织，是对新的亲密关系的探索和讨论。

但在《蝴蝶》里，这些张力几乎不存在，主创为了让那些也许被验证有效、好嗑的纯爱甜宠情节成立，不断对男女主身份构成自反，让男女主退回到最常见俗套的人物模式上。

比如岑矜明明在职场上有了一定成就，阅历不浅，但她对李雾毫无防备之心，还没见几面，没怎么了解，就带了李雾回家。

在日常生活里，跟李雾吵架时用的手段也是非常刻板的那种青春言情做法，离家出走、不接电话；要插手李雾的学校矛盾，也基本遵循了原著，直接冲到讲台上说“以后这个班里，谁欺负我弟，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抛开悬浮失真感不谈，恋爱、事业、自我，就像是不同方向的手，把岑矜的形象撕扯得支离破碎。

李雾这边也一样落俗，在喜欢上岑矜并且挑明后，基本是上手就抱，没醋也硬吃，从没问过岑矜是否愿意、考虑过岑矜的处境，回国后的表现更是强硬，作为岑矜的合作方，在交流上不侧重公事，非要扯到感情上；

喝醉强吻岑矜，连镜头也刻意强调高低位，岑矜总是属于被凝视的低位，李雾则永远处于高她一头的位置。

等于几乎所有劣质偶像剧都会出现的工业糖精都来了一遍，姐弟恋的设定完全没意义了。

毫无疑问，这种设计背后最严重的问题，依旧是对暴力尤其是对恋爱暴力的淡化甚至性化，因为就算我们把他的行为放在恋爱关系里去理解，也无非是最刻板的所谓情趣，无法构成相互尊重这一基本前提。

有研究恋爱暴力的论文指出，这类影视剧带来的影响，就是“男主角对女主角的肢体暴力画面被视为一种与色情和激情有关的场景，貌美的主角、亲密的动作、暧昧的地点都成为性的象征符号”。

在这一基础上，这里面的爱情依旧难以令人信服，而且实际是更显刻意。

我们或许能理解李雾喜欢岑矜，他从生活到学业都得到了真诚的帮助和引导，有了更丰富的可能性，但却很难理解岑矜为何喜欢李雾。

剧里根本就没有书写岑矜的需求，几乎全都是从李雾视角展开，呈现他前期如何自卑，如何为岑矜动心，如何因为听到岑矜受伤就从课堂冲出去。

编剧更像是借岑矜来呈现李雾的痴情，专一等等所谓理想化特质，而岑矜究竟需要什么？她说过李雾的出现，让她在离婚的阶段分散注意力，渡过了那段难捱的时间，婉拒过李雾的告白，所以她到底喜欢李雾什么？

她喜欢他不断入侵自己边界的行为吗？她对李雾有怎样的理解？她的确有试错的资本，但这并不是她开启一段恋爱的决定性理由吧？

我从剧里找不到答案，或许这些我认为重要的问题，对这类剧的主创而言真的不重要，总之，在李雾误会岑矜跟老板走在一起是有所暧昧，吃醋而毫无礼貌地把岑矜拉走之后，二人亲吻，然后岑矜就同意恋爱了。

这些就是这部剧对于事业有成的女性所能给出的谈恋爱的理由，以及对于姐弟恋的“美好”想象。

像岑矜闺蜜春畅，李雾朋友们这些角色就不再多提了，同样是推动男女主相恋、自己也从未想过人生可以不恋爱的扁平工具人。

最后，我想说，其实我看这部剧的时候也想过，不如就试试抛开一切，去进入它所构建的幻想好了，可我发现我确实做不到，不是因为我不曾幻想，而是我即使幻想，也无法再以不平等的、失去自我的关系作为美梦的蓝图。

刚好最近读到拉康关于快感的反思，就以这段结尾吧：

“剩余快感是主体沉浸在幻想中产生的一种虚拟快感，而并非一种确切的、先天存在的感受，它使人一直去寻求他不得不再次发现、却不可能获得的东西—一种生生不息的、永远都不能被满足实现的欲望。”

配图/网络

参考及引用资料：

1、《偶像剧视觉审美文化研究》，李烁

2、《旁观者视角下的恋爱暴力》，黄安琪

来源：戏里快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