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3月,故事背景设定在上世纪80年代川渝地区、全程采用四川方言演绎的《家里家外》横空出世,在红果短剧上线3天站内播放量即破10亿,此剧在当时仍未走出狗血套路的短剧市场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凭着群像人物、温馨情节赢得观众掌声。
听花岛总制片人赵优秀。(设计:董婷婷;受访者供图)
在7天拍好一部短剧的市场里,听花岛拍摄《家里家外2》用了30天。
今年3月,故事背景设定在上世纪80年代川渝地区、全程采用四川方言演绎的《家里家外》横空出世,在红果短剧上线3天站内播放量即破10亿,此剧在当时仍未走出狗血套路的短剧市场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凭着群像人物、温馨情节赢得观众掌声。
要做续集,听花岛总制片人赵优秀坦言“整个团队压力都很大”,担心难以超越前作。但在短剧行至现今的节点,赵优秀的判断是短剧要做IP化,扩大作品的声量和影响力。事实上听花岛也是如此践行的,其另一代表作《十八岁太奶奶驾到,重整家族荣耀》已经拍到第三部,红果站内热度值一部比一部高,刷新着行业纪录。
除了形成自有IP,听花岛的另一秘诀是做原创项目。市场一般更青睐已经验证过的方向,将网文改编为短剧是惯常创作,但在赵优秀看来,听花岛不愿意为了获得相对“安全”,而缩窄创作空间。他透露,听花岛的原创项目比例已从今年初的30%-40%提升至目前的70%左右。
蓝鲸科技在专访中发现这家短剧公司显露出两个取向:学习和创新。他们钻研市场需求,为了拍出“CP感”研究过去爆款CP演员的选角,总结公式;但他们也坚持原创,要讲自己的故事,因此每部作品都带着听花岛的风格烙印。
或许可以用正式采访之前的内部交流中听到的一句话概括:真正的难点在于,你明明知道公式是什么,但不去套用。
《家里家外2》剧照。(受访者供图)
“创新一定是有风险的,团队内部也做好了预期——创新的项目不一定会成功,也不一定会受到观众的喜爱。”赵优秀向蓝鲸科技表示。听花岛今年尝试了几部悬疑短剧,但叫好不叫座,他们在尝试过后认为现阶段不适合在短剧里拍悬疑剧情,将失败也视作一种收获。
恰逢《家里家外2》上线,蓝鲸科技与赵优秀深入交流了新剧幕后的细节,听花岛要做短剧行业“慢公司”的理念,以及短剧制作里里外外的门道。
以下为蓝鲸科技与听花岛总制片人赵优秀的专访实录(内容经编辑删减):
“谨慎地拍续集”,拉长拍摄周期、费心还原剧本
蓝鲸科技:先从新上线的《家里家外2》聊起吧,这部剧拍摄周期是目前短剧中最长的,为什么要用这么长的时间?
赵优秀:首先剧本体量比较大,第二季新增了16个人物角色,时间跨度也有十几年。现在我们第一版的剪辑就有300多分钟,这是拍摄周期拉长的核心的因素。
另外确实有《家里家外1》的压力,整个团队的压力都很大,要拍续集、做IP延续是很难超越的,所以我们在制作的各个环节都相对谨慎和用心,把周期人为地拉长了一些。
蓝鲸新闻科技报道部《见面》专访赵优秀。
比较费心思的环节就是努力还原剧本。为了保证原班人马拍摄,制片人也做了非常大的努力,把演员从各个剧组里面拉过来,短剧的工作节奏很快,想凑齐大家的档期确实挺不容易的。如果有下一季,人物可能又会更多,协调档期始终是个难题。
美术团队很早就进场还原上一季的家,买了很多那个年代真实存在的物品做道具。这一部为了让观众体会到更深的“家文化”,我们拍了很多吃饭的戏,每次饭桌上都会有一碟泡菜,这就是细节的还原。
蓝鲸科技:像《家里家外2》的拍摄时长会是这部剧的特例吗?
赵优秀:说实话是的。最近也有很多同行和我们交流,我们对外一直说不要马上就尝试按这种体量和成本投入,还是要“小步快跑”。我们内部也没有将30天拍摄周期常态化。
蓝鲸科技:粗剪版本就有300多分钟,意味着《家里家外2》会比一般短剧长吗?
赵优秀:估计最后定稿也在300分钟上下,不会偏差太多,可能会剪到100集上下,单集3分钟左右。这也是一次尝试,看看观众是不是能坚持下来,把这么长的故事看完。
(为什么考虑把剧集拉长?)其实这就回归到短剧的影响力和未来的发展问题上。大家经常说短剧是昙花一现的,像榨菜或者快餐,看完之后马上就忘了,一是短剧体量小,看完只需要一两个小时。而且它是一次性上线,发酵期和长尾期也相对较短,过了几天之后有大量新剧上线,就把旧的盖过去了。
《十八岁太奶奶驾到,重整家族荣耀3》剧照。(受访者供图)
解决这个问题的路径大概有两个。一是把单部剧集体量拉长,二是像《十八岁太奶奶驾到,重整家族荣耀》做IP系列化延续,保证大概每三个月都会有续集上线,不断加强观众对于故事和人物角色的印象。这两个方向我们都在做尝试。
原创比例拉高至70%,希望做市面上没有的项目
蓝鲸科技:许多观众都是通过《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家里家外》熟知听花岛的,这两部剧都是年代剧、群像剧,在短剧市场上是个例外。听花岛是怎么考虑的?
赵优秀:首先这一类年代、家庭温情的题材是我们创作团队都特别喜欢的类型,这是我们在做这一类项目的出发点。大家真的很有热情,很多人在写剧本、围读的时候遇到感动的地方,甚至会掉泪,我觉得这也是成功的基础。在实际制作中,我们更多想的是精准实现剧本中的故事,而没有只看当时市面上的短剧长什么样子,这是这两部剧差异化的核心原因。
从创作的原点上说,我们经常要找到的是创作者表达和用户喜欢的交集。我们更希望看到市面上没有的作品,我们经常会问自己一句话,这个项目有我们跟没有我们有什么差别?如果没有我们,它依然可能拍得很好,那么我们就不会涉足这个领域。但是市面上如果没有这个项目,我们会坚定地选择试一试。
蓝鲸科技:但如果没有市场对标,会担心做不成吗?
赵优秀:我觉得创新一定是有风险的,所以团队内部也做好了预期——创新的项目不一定会成功,也不一定会受到观众的喜爱。
我们确实有很多创新的项目,我们自己很喜欢,但市场表现不是很好。当然每一部(创新)剧都承载着它应有的作用,如果观众不喜欢,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反馈。
蓝鲸新闻科技报道部《见面》专访赵优秀。
在创新之前,其实我们一定会对这种类型或题材做深入的研究。比如《家里家外》,我们对整体场景、画面光影等都做了研究;这次拍摄《家里家外2》,造型团队做了800多套服装造型方案,剧本里的人物又增加了16个,戏里的道具都是美术团队从各处搜集来的。团队在背后下了非常大的苦功夫,所以观众觉得我们还原了年代感。
蓝鲸科技:市场、资本可能会对经过验证的IP改编更有信心,但听花岛也做了很多原创剧本,包括《家里家外》,这是你们坚持要做的事吗?
赵优秀:其实在今年我们还真的做了调整。在上半年,我们原创项目的比例占20%-30%,到现在这个节点,以及明年的阶段,我们把原创项目的比例拉高到70%左右,大幅降低了IP改编的比重。
出于几方面考虑。一方面是IP改编竞争比较激烈,同一个IP上线有10版、20版,从观众角度来看,可能也会审美疲劳。
另一方面,IP改编的差异化和创新性可能没有那么高,当前大家会为了“安全”,更多去改编在读人数比较多的IP,选择已经验证过的IP方向,会缩窄内容创作的范围,所以我们就在这个节点选择加大原创比例。当然原创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更高的失败率,但是坚持创新,我相信创新一定会有好结果。
我们内部是一种集体创作的氛围。除了各项目编剧外,总策划、编剧总监、编剧副总监等都会认真地看剧本,导演、制片人、演员看完后也会给反馈对大家看完之后都会给反馈,最后再由编剧把关定夺。
蓝鲸科技:听花岛项目资金是自有资金还是来自外部投资?
赵优秀:现在完全是自有资金。(这是否就意味着,能够有效减少外部资方的质疑?)是的,我们对内容的坚持还挺强烈的。
蓝鲸科技:怎么平衡商业化盈利和创作意图之间的关系?
赵优秀:我觉得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决策点。对于内容团队来说,很多人在强调个人表达,但表达和商业之间一定会有对抗。当然听花岛所有的项目出发时并没有过多考虑商业价值,还是在想作品是否拍得足够精彩,观众是否会喜欢,商业回报可能是下一阶段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做了一个好的作品,一定不会有太差的商业回报。
为爆款做“偏门的研究”,不做溢出的制作
蓝鲸科技:听花岛这个厂牌是怎样被孵化出来的?
赵优秀:2023年,我们开始尝试做竖屏付费短剧,那时候制作成本普遍不高,题材相对同质化,而我们将制作标准拉得比较高,提出要做“竖屏美学”,所以观众会发现这跟同期作品有些差异,最早的辨识度和风格就是这么来的,后来就有意识地往品牌方向靠拢了。
蓝鲸科技:您曾提到听花岛是短剧行业里的一家“慢公司”,如何理解?
赵优秀:“慢”可以从几方面理解。首先我们的拍摄周期很长,一般的短剧制作周期大概是5-8天,我们的拍摄时长基本都维持在8-15天,是行业标准的1.5-2倍,像刚结束的《家里家外2》拍摄时长是30天。另外整个制作流程,包括策划、剧本定稿等时间也比较久,想用匠心精神打磨作品。
这和团队的基因有关。我们见过行业里工业化流程跑得特别顺畅的公司,可以大批量产出,确实很厉害。但我们也仔细想过,我们没有能力做到,并且对作品有自己的标准,综合考虑就选了这个路线。
蓝鲸科技:在参观公司时看到你们有一个阶梯会议室,说是每个季度都会开复盘会。复盘的是什么内容?现在能总结出爆款的经验吗?
赵优秀:核心讲的对短剧的理解、市场趋势的变化,对我们自己项目的复盘和反馈,比如这个项目为什么好,为什么不好,我们下一批要做什么类型的项目。
我们内部的核心策略一直是做精品短剧,我们给精品的定义是“创新、情怀和美学”三个维度。满足了这三个维度的基础之上,就是在策划和题材上的探索和突破。
确实没有办法保证每一个项目都达到标准的预期,这也是内容行业最有魅力的地方,做再多预测,也没有办法精准判断观众的喜爱程度。如果达到了我们对精品的标准,就会去拍摄制作,成功了就说明判断对了,不成功就下一部再调整。
蓝鲸科技:我们了解到在拍《念念有词》时,团队为了学习怎么营造“CP感”对标了其他短剧,总结了一套公式。
赵优秀:对,我们做了很多这种很“偏门”的研究,当时从两个维度出发,一是观众感知到的CP感是什么,二是怎么拍好CP感。不同的部门共同完成了这件事,导演和制片要想怎么做好呈现,策划和选角要考虑观众感受。比如分析演员的长相,属于浓颜系还是淡颜系,狼系还是猫系?看看市面上爆款长剧CP演员是怎么搭配的。古装戏则会研究演员的发饰、假发长度等,因为这会反映出画面质感。
这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不是只通过一部剧就能全都研究下来。(经过研究拍出来的剧,也有可能不成功吗?)对,是的。
蓝鲸科技:今年听花岛创新地做了一些悬疑短剧,比如《破晓》《正义之刃》,热度都是三千多万,达到你们的预期了吗?
赵优秀:坦诚说,确实离我们的预期还有挺大差距。我们内部也常常开玩笑说,它们是我们的冷门口碑佳作,很多演员、业内媒体对这几部剧都挺认可的,但观众可能觉得设定上有些复杂,节奏上也不像传统的短剧。但没关系,每一部剧都有它的使命,而且我们完成了一个好故事也挺开心的。
《破晓》海报。(受访者供图)
蓝鲸科技:有了这几部悬疑短剧的经验,之后你们在这类题材上会有其他探索吗?
赵优秀:我们会认为现阶段可能不太适合在竖屏短剧里做悬疑类型。一方面是悬疑类型的观众和竖屏短剧的核心观众,两类人群交集不是特别大。可能当未来短剧普及程度更高之后,悬疑题材(需求)会有进一步提升。
另一方面,竖屏短剧一般不需要过多思考,要在上面呈现复杂的案情逻辑和人物关系,说实话看得比较累,竖屏短剧还要下非常大的功夫,短时间内难以做到横屏悬疑剧的质感。所以我们目前觉得这不是一个值得探索的方向。
蓝鲸科技:有观点会认为短剧要拍精品是一种悖论,您怎么看?
赵优秀:有的时候觉得精品没用,可能是做了太溢出的制作。比如说用了很贵的电影机拍摄,很昂贵的场地,但后来发现在手机屏幕呈现,观众感受不到差异,这可能是精品没有必要的部分。
我们一直以来对精品的理解是:内容制作层面要打造精彩,而不仅是单纯拉高成本。我们内部跟制片团队反复在说,要把质感花在观众能感受到的地方上,感受不到的升级就是无效升级,而且我们坚信观众对美的追求,即便讲一模一样的故事,大家也一定会选择看更精美的那一个。
蓝鲸科技:按照这个逻辑,短剧的成本会有天花板吗?
赵优秀:会有上限的,手机屏幕能承载的质感上限,就是制作成本的上限。目前市面上很多短剧基本都接近这个标准了,没有必要再往上探索。(那么下一步应该往内容去竞争?)是的,我认为一定是从流量的追逐、质感的内卷回归到内容本身。
蓝鲸科技:如果要您总结,您认为听花岛如何在现在短剧竞争格局中保持自己的壁垒?
赵优秀:听花岛一直抱着学习和拥抱变化两个心态做短剧。学习心态是听花岛的文化底色,不管是面对成功还是失败,内部一直保持复盘和迭代,这是保持前进的重要动力。
拥抱变化则能让团队在复杂、快节奏的行业里,保持相对平和的状态去应对。短剧行业的变动确实很大,比如观众的审美,这个月拍完,下个月上线的时候大家已经不喜欢了。再比如项目临时变动,在极短的拍摄周期内,可协调空间非常小。总之我们每天都处在复杂和高速转变的环境里,团队就靠着这样的心态一直走到现在。
来源:蓝鲸财经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