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该做的事……”景禹喃喃,“是啊,该做的事。可这朝堂上,有多少人做该做的事?”
文/鼎客儿
许久,他合上册子:“三弟,你在蜀中三年,没白过。”
“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景禹喃喃,“是啊,该做的事。可这朝堂上,有多少人做该做的事?”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夜色。
“三弟,你知道朕最怕什么吗?”
“臣不知。”
“朕最怕……对不起父皇。”景禹声音很轻,“父皇把江山交给朕,朕若守不好,九泉之下,无颜见他。”
景宣心头一酸。原来兄长心里,也压着这么重的担子。
“父皇不会怪陛下的。”他走到景禹身后,“父皇知道,这个位置有多难。”
“可朕怪自己。”景禹转身,眼中有了泪光,“三弟,朕有时候想,若是你坐这个位置,会不会比朕做得好?”
“臣不会。”景宣摇头,“臣心太软,做不了决断。”
“心软……”景禹笑了,笑容苍凉,“这宫里,心软是罪。可朕现在觉得,心狠……也是罪。”
两人相对无言。夜风吹进来,烛火摇晃,墙上影子乱舞。
“三弟,”景禹忽然道,“回来帮朕吧。”
景宣一怔。
“朝中无人可用,无人敢言。”景禹握住他的手,“朕需要你。需要你说真话,需要你提醒朕,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该缓。”
“陛下……”
“别叫陛下。”景禹摇头,“叫大哥。就像从前那样。”
大哥。这个称呼,多久没叫过了。
景宣喉头哽住:“大哥……”
“回来吧。”景禹看着他,“以贤王身份,参议朝政。不掌实权,只建言献策。有你在,朕心里……踏实些。”
景宣看着兄长恳切的眼神,心中那堵墙,慢慢塌了。
他想起蜀中的安宁,想起永宁的笑脸。可也想起江南可能燃起的战火,想起千万百姓的苦难。
“臣……答应。”
景禹松了口气,笑了,那笑容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好,好。”他拍拍景宣的肩,“明日朕就下旨,恢复你贤王封号,赐府邸,配属官。不过……不能太张扬,慢慢来。”
“臣明白。”
“还有,”景禹沉吟,“夏江那边……你小心些。那个人,朕也摸不透。”
连景禹都摸不透夏江。这个悬镜司首尊,到底有多深?
“臣会小心。”
兄弟二人又说了些话,多是朝中人事,江南局势。景禹似乎很久没这样跟人畅谈,话很多,精神也好多了。直到四更天,高湛在外提醒,才停下来。
“三弟先回去休息。”景禹道,“明日的旨意,朕会让高湛亲自去宣。”
“谢陛下。”
“叫大哥。”
“谢……大哥。”
走出文德殿时,天边已泛白。夏冬在马车边等着,见他出来,上前扶了一把。
“殿下谈得如何?”
“还好。”景宣上了车,“回吧。”
马车驶离皇宫,晨雾渐渐散去,金陵城在晨曦中苏醒。街市上开始有人声,早点铺子冒出热气,挑担的小贩吆喝着。
新的一天开始了。
景宣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这一夜,像梦。他回来了,以贤王的身份,重回朝堂。前路如何,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一步,他走对了。
回到宅子,哑仆已备好热水。沐浴更衣后,景宣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近午时。
高湛果然来了,捧着圣旨,身后跟着几个内侍,抬着箱笼。
“贤王殿下接旨——”
景宣跪下。
旨意很长,褒奖他“深明大义,忠勤体国”,恢复贤王封号,赐府邸一座,年俸三千石,配属官十人。末尾特意加了一句:“可随时入宫奏对,不必通传。”
不必通传。这是极大的信任,也是极大的便利。
“臣领旨谢恩。”
高湛扶他起来,老脸笑成一朵花:“殿下,陛下是真高兴。昨晚一宿没睡,今儿一早就让老奴来宣旨。”
“有劳高公公。”
“不劳不劳。”高湛压低声音,“殿下,陛下这些年……不容易。您回来了,多劝着点儿。”
“本宫会的。”
送走高湛,景宣看着满院箱笼,有些恍惚。三年前,他被废离京,一无所有。三年后,他回来了,有了封号,有了府邸,有了……重回朝堂的机会。
命运真是奇妙。
新赐的府邸在城东,离皇宫不远,原是某位致仕官员的宅子,三进院落,不大,但雅致。景宣搬过去时,已收拾妥当,家具齐全,仆役也配齐了。
管家姓周,五十来岁,看着稳重。属官十人,多是些不得志的文书小吏,见了他,恭恭敬敬行礼。
景宣没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各司其职,把王府规矩立起来。
安顿好后,他第一件事是给蜀中写信。这次不用偷偷摸摸,正大光明地写,托官驿送。信上只说一切安好,让永宁安心读书,等爹爹忙完了就去接她。
写完信,他看着窗外。王府的院子比桂花巷的大,种着几株海棠,正开着花,粉粉白白的,热闹得很。
可这热闹,是别人的。他心里,还是惦着蜀中那小院,那棵桂花树,还有女儿甜甜的笑。
三日后,景宣第一次以贤王身份上朝。
他穿着亲王常服,靛青色,绣着四爪行龙,站在皇子宗亲的队列里。百官见他,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疑惑,有的装作没看见。只有沈追和几个旧部,眼中露出欣喜。
景禹坐在龙椅上,面色如常,仿佛他一直在那里。
朝会议的是江南赋税改革。景禹当庭宣布,采纳贤王所奏《江南赋税疏略》,命户部、工部、吏部协同办理,贤王督办。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户部尚书出列:“陛下,赋税改革牵涉甚广,当徐徐图之。贤王殿下虽有心,但毕竟……”
“毕竟什么?”景禹打断,“毕竟离开朝堂三年?可这疏略,比你们户部呈上来的所有章程都周全。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夏江站在文官首列,闻言抬眼,看了景宣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喜怒。
退朝后,景宣被留下。在文德殿偏殿,景禹递给他一本奏折。
“看看这个。”
是夏江的密奏,弹劾江南三位知府,说他们“阳奉阴违,阻挠新政”。
“陛下相信?”
“夏江办事,向来有据。”景禹看着他,“三弟,改革要推行,就得立威。这三人,正好拿来开刀。”
“可若杀鸡儆猴,会寒了江南官员的心。”
“那你说怎么办?”
“查。”景宣道,“若真有问题,依法严惩;若无问题,还他们清白。这样既立威,又不失公正。”
景禹沉吟:“好,依你。让悬镜司去查,你督办。”
又是悬镜司。又是夏江。
景宣知道,这是考验,也是试探。看他能不能和夏江共事,看他处事是否公允。
“臣遵旨。”
从宫里出来,夏冬在宫门外等他。
“殿下,义父请您过府一叙。”
该来的,总会来。
夏江的府邸在城北,不起眼,门前连石狮子都没有。进去后,却别有洞天——庭院深深,曲径通幽,花木扶疏,像个文人雅士的居所,不像权倾朝野的悬镜司首尊的宅邸。
夏江在书房等他,正在写字。见景宣来,放下笔。
“贤王殿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夏首尊客气。”
落座奉茶。夏江看着他,笑了笑:“殿下回京不过十日,便重获圣心,督办江南改革,好手段。”
“是陛下信任。”
“陛下信任,是因为殿下有用。”夏江端起茶杯,“可殿下想过没有,这江南改革,是个烫手山芋。成了,功在朝廷;败了,罪在殿下。”
“本宫既然接了,就有准备。”
“那臣就放心了。”夏江话锋一转,“不过殿下,江南那三位知府,确实有问题。臣这里,有确凿证据。”
他从抽屉里取出三本卷宗:“受贿,贪墨,纵容亲属强占民田。每一条,都够砍头。”
景宣翻开,一页页看。证据确凿,时间、地点、人物、数额,清清楚楚。
“夏首尊想怎么处置?”
“按律,当斩。”夏江顿了顿,“但若殿下想施恩,流放也可。”
施恩。这是在给他机会,收买人心。
“不必。”景宣合上卷宗,“依法处置即可。不过……要公开审理,让江南官员心服口服。”
夏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殿下不怕得罪人?”
“本宫得罪的人还少吗?”景宣淡淡一笑,“既然要改革,就不能畏首畏尾。该严的严,该宽的宽,才能服众。”
“好。”夏江点头,“那臣就按殿下说的办。”
正事说完,夏江忽然问:“殿下在蜀中三年,可曾听说一个叫‘江左盟’的组织?”
江左盟?景宣摇头:“不曾。”
“那是个江湖组织,势力不小,在江南尤其活跃。”夏江看着他,“据说……和言阙有些关联。”
言阙?那个闭门谢客的前太师?
“夏首尊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查证。”夏江起身,走到窗前,“殿下,江南这潭水,比您想的深。世家、江湖、朝堂,盘根错节。改革要成功,光靠朝廷不够,还得……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借谁的力?打谁的力?
“夏首尊的意思是……”
“江左盟在江南颇有声望,若能为我所用,改革事半功倍。”夏江转身,“殿下若有兴趣,臣可以安排,见见他们的首领。”
见江湖组织首领?这不合规矩。
可景宣知道,夏江既然提了,就有他的打算。
“本宫……考虑考虑。”
“好。”夏江微笑,“臣等殿下的消息。”
从夏府出来,景宣心中沉甸甸的。江左盟,言阙,江南世家,悬镜司……这一张张网,越来越复杂。
回到王府,沈追已在等。
“殿下,夏江找您了?”
“嗯。”
“他说什么?”
景宣把江左盟的事说了。沈追脸色一变:“殿下,江左盟……不简单。他们在江南势力很大,但行踪诡秘,首领是谁,无人知晓。夏江让您见他们,恐怕……别有用心。”
“本宫知道。”景宣揉着眉心,“可若真能为改革所用……”
“殿下!”沈追急道,“江湖势力,沾不得。一旦沾上,后患无穷。”
“那依沈大人看,该如何?”
“按部就班,依法办事。”沈追郑重道,“殿下,您刚回朝堂,根基未稳,当以稳为主。江南改革,急不得,也……乱不得。”
稳。这个字,他听了半辈子。
“本宫知道了。”
送走沈追,景宣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窗外月色如水,海棠花在风里轻轻摇曳,像在诉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蜀中的夜。那里的夜更静,星星更亮,没有这么多纷扰,没有这么多算计。
可回不去了。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走下去。
哪怕前路荆棘,哪怕身不由己。
第二日,他进宫见景禹,把夏江的话说了。
景禹听后,沉默许久。
“江左盟……朕听说过。”他缓缓道,“是个麻烦,也是个机会。三弟,你想见吗?”
“臣听陛下的。”
“那就见见。”景禹做出决定,“不过要小心,让夏冬带悬镜司的人暗中保护。一旦有异动,立刻拿下。”
“是。”
三日后,夏江安排好了见面。地点在城外一处庄园,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景宣只带了夏冬和两个侍卫,轻车简从。到庄园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给山水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不真实。
庄园里很静,只有个老仆引路。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水榭。水榭里坐着个人,背对着他们,正在煮茶。
“殿下请。”老仆躬身退下。
景宣走进水榭。那人转过身来。
是个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穿着素白长衫,面容清俊,气质温润,像个读书人。可那双眼睛,沉静深邃,像经历过太多世事。
“草民梅长苏,见过贤王殿下。”他起身行礼,声音清朗。
梅长苏。这个名字,景宣记得——三年前科举,那个文章写得极好的江左考生。后来被除名,不知所踪。
原来是他。江左盟的首领。
“梅先生不必多礼。”景宣坐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先生。”
“草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殿下。”梅长苏微笑,为他斟茶,“三年不见,殿下风采依旧。”
“先生倒是变了不少。”景宣看着他,“当年科场失意,如今……别有一番天地。”
“科场失意,是福不是祸。”梅长苏坦然道,“若当年中了,如今恐怕也在朝堂挣扎,不如现在自在。”
这话里有话。景宣没接,只问:“先生约本宫来,所为何事?”
“为江南。”梅长苏正色道,“殿下在推行的赋税改革,草民略有耳闻。心甚敬佩,愿助一臂之力。”
“先生如何助?”
“江左盟在江南有些根基,可以帮殿下清查田亩,安抚百姓,监督官吏。”梅长苏顿了顿,“当然,有条件。”
“什么条件?”
“改革之后,请朝廷对江湖势力,网开一面。”梅长苏看着他,“江湖人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活路。只要不触犯律法,还请朝廷……给条生路。”
这个条件,不过分。
“本宫可以答应。”景宣道,“但先生也要答应本宫——江左盟行事,必须在律法之内。若有违法乱纪,本宫绝不姑息。”
“那是自然。”梅长苏拱手,“殿下放心,江左盟虽是江湖组织,但行的都是侠义之事。这些年,赈灾济困,扶助弱小,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那便好。”
两人又谈了许久,从江南局势到改革细节,梅长苏见解独到,思路清晰,让景宣刮目相看。这个年轻人,若在朝堂,必是栋梁之材。
天色渐暗,梅长苏起身告辞。
“殿下,江南之事,草民会尽力。希望殿下……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这四个字,重得很。
“本宫会的。”
梅长苏走后,夏冬从暗处出来。
“殿下觉得此人如何?”
“可用,但需提防。”景宣看着梅长苏离去的方向,“他太聪明,太清醒。这样的人,不好掌控。”
“那殿下还和他合作?”
“因为需要。”景宣转身,“江南这盘棋,需要他这颗棋子。”
哪怕这棋子,可能反噬。
回城的路上,景宣一直在想梅长苏最后那句话:不忘初心。
他的初心是什么?是做个好太子,让百姓安居,让朝堂清明。可这条路,他走得磕磕绊绊,差点丢了性命。
如今重回朝堂,他还能守住初心吗?
他不知道。
但他会努力。
马车驶入金陵城,华灯初上,夜市正热闹。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笑语声,孩子的嬉闹声,汇成一片人间烟火。
这烟火,是他想守护的。
哪怕这守护,要付出代价。
回到王府,管家递上一封信。从蜀中来的,永宁的信。
小丫头识字不多,信是托陈先生写的,但最后有她自己的笔迹,歪歪扭扭写着:“爹爹,宁儿想你了。花儿开了,鸟儿叫了,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景宣看着那行稚嫩的字,眼眶发热。
他提笔回信:“宁儿乖,爹爹很快就回去。等江南的花开了,爹爹就带宁儿来看。”
江南的花。金陵的花。这世上的花,总要有人守护。
而他,愿意做那个守护的人。
哪怕前路漫漫,哪怕风雨兼程。
这一生,总要做些值得的事。
才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第二十二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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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