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越贵妃这几日称病不出,宫里静悄悄的。宫人说,贵妃娘娘每日只喝些清粥,话也不多说。
文/鼎客儿
从文德殿出来,景宣去了昭阳宫。
越贵妃这几日称病不出,宫里静悄悄的。宫人说,贵妃娘娘每日只喝些清粥,话也不多说。
景宣走进内殿时,越贵妃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她瘦了很多,脂粉也盖不住眼下的青黑。
“母亲。”
越贵妃睁开眼,看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宣儿……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景宣在她身边坐下,“母亲,儿臣想问问,去年六月,侯府失窃的事,您可知情?”
越贵妃一怔:“怎么问起这个?”
“刑部案底说,谢侯爷的私印那时就丢了。”
“是有这事。”越贵妃回忆,“那天我在宫里,是后来听谢忠说的。说进了贼,偷了些东西,报了官。怎么,那些密信……”
“信上的印,可能就是那枚丢的。”
越贵妃抓住他的手:“那就能证明侯爷是冤枉的!”
“不一定。”景宣摇头,“印可以仿刻。除非能找到那枚真印,或者抓住当年那个贼。”
“这么多年了,去哪儿找……”
“所以还要查别的。”景宣看着母亲,“母亲,您实话告诉儿臣——谢侯爷,有没有可能……真的通敌?”
越贵妃脸色骤变,扬手就要打,可手举到半空,又无力地落下。
“宣儿,你……你怎么能这么问?”她眼中涌出泪,“谢玉是什么人?他是你姨父,是绮儿的父亲,是咱们最亲的人!他若通敌,咱们都得死!他怎么会……怎么会……”
“儿臣只是假设。”
“没有这种假设!”越贵妃厉声道,“谢玉不会通敌,绝不会!那些证据,都是言阙伪造的!他就是看不得咱们好,看不得你坐稳太子之位!”
她哭起来,哭声压抑而绝望。景宣抱着母亲,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
“母亲别哭,儿臣会查清楚的。”
“查什么查?”越贵妃抬头,泪眼朦胧,“宣儿,听母亲一句劝——这案子,别再查了。你越查,越容易中别人的圈套。不如……不如就让陛下处置吧。陛下顾念旧情,总会留侯爷一命的。”
“可若真定了通敌罪,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就让谢玉一个人扛!”越贵妃抓住他的衣襟,“宣儿,母亲求你,这次就听母亲的,好不好?别再查了,别再问了。就当……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景宣看着母亲近乎哀求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
他忽然明白了——母亲不是相信谢玉无辜,是不敢相信谢玉有罪。因为谢玉有罪,他们都得死。
所以宁愿自欺欺人,宁愿让谢玉一个人去死。
这念头太残忍,可他不得不面对。
“母亲好好休息,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走出昭阳宫时,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墙。
景宣在雪中站了很久,直到高湛撑着伞过来。
“殿下,当心着凉。”
“高公公,”景宣忽然问,“你说,这宫里的人,是不是最后都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高湛一愣,随即躬身:“老奴……不敢妄言。”
是不敢,还是不忍说?
景宣笑了,笑容苦涩:“本宫现在,就越来越像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了。”
疑神疑鬼,权衡算计,连至亲都不敢信。
高湛沉默片刻,低声道:“殿下,老奴伺候陛下三十年,见过太多事了。有时候啊,不是人变了,是这地方,逼着人变。您能做的,就是别让这地方,把心里那点干净的东西,都磨没了。”
心里那点干净的东西。
景宣想起景琰,想起他清澈的眼睛;想起谢绮,想起她温柔的笑容;想起永宁,想起她咯咯的笑声。
这些,是他还想守护的。
“谢谢公公。”他说,“本宫知道了。”
接下来几日,景宣继续查案。他去了城西那个仓库,现在已被查封。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些破麻袋、烂木板。管仓库的是个老头,一问三不知,只说东家让存什么就存什么。
“那批冬衣什么时候运来的?”
“腊月……腊月初吧?记不清了。”
“谁运来的?”
“几个汉子,面生,给了银子就让存着,不让问。”
“东家是谁?”
“姓周,周大官人。可也从没见过,都是派人传话。”
线索断了。
景宣又去找言阙。言府很清静,老仆引他到书房。言阙正在写字,见他来,放下笔。
“太子殿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言侯客气。”景宣开门见山,“本宫来,是想问问,那些密信,侯爷是从何处得来的?”
言阙请他就座,亲自斟茶:“是一个故人给的。”
“故人?”
“殿下不必问是谁。”言阙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老臣只问一句——殿下觉得,那些信是真是假?”
景宣没碰茶:“本宫正是不知道,才来问侯爷。”
“若是假的,老臣岂敢呈给陛下?”言阙看着他,“殿下,老臣与谢玉无冤无仇,弹劾他,不是为了私怨。是为了大梁,为了北境那几十万将士,为了靖王殿下——他如今还生死未卜啊!”
提到景琰,景宣心头一紧。
“可证据……”
“证据可以查证。”言阙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册子,“这是老臣查访的记录。那个与谢玉密会的大渝使者,腊月初七确实进了京。他化名胡商,住在悦来客栈。初八一早出城,往北去了。客栈掌柜、伙计,都认得他。”
景宣翻开册子,上面记录详细,时间、地点、人物、证言,一应俱全。
“侯爷为何不早将这些呈上?”
“因为这些,只能证明大渝使者来过,不能证明谢玉见了他。”言阙苦笑,“老臣手里的密信,是唯一能直接联系二人的证据。可如今殿下说,那印是丢了的。那老臣也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坦荡。景宣反而不知该如何接。
“那批冬衣呢?侯爷怎么知道在仓库里?”
“是一个匿名举报。”言阙道,“信塞在门缝里,写着地点。老臣派人去查,果然在。”
匿名举报。又是查不到源头。
景宣合上册子:“侯爷,本宫再问一句——您真的相信,谢玉会通敌吗?”
言阙沉默了很久。
“殿下,人心难测。”他缓缓道,“老臣不敢说信或不信。老臣只知道,北境战事危急,靖王殿下生死未卜,而军饷、冬衣,都出了问题。总得有人负责。谢玉是监军,他负责,天经地义。”
“可若是冤枉……”
“那殿下就还他清白。”言阙起身,走到窗前,“老臣只求一点——若谢玉真是清白的,请殿下务必揪出幕后之人。因为那个人,不仅想害谢玉,更想害大梁。”
从言府出来,景宣更迷茫了。
言阙不像在说谎。可谢玉也不像。
那到底谁在说谎?或者……两个人都没说谎,只是看到的不是同一件事?
回到东宫时,天已黑了。谢绮在灯下做针线,永宁在她脚边玩布老虎。烛光温暖,照着一室安宁。
可景宣知道,这安宁是假的。像一层薄冰,底下是汹涌的暗流。
“殿下回来了。”谢绮起身,“用过膳没?”
“还不饿。”景宣抱起女儿,“宁儿今天乖不乖?”
“乖,就是总问外公去哪儿了。”谢绮的声音有些抖,“臣妾……臣妾不知道该怎么说。”
景宣亲了亲女儿的脸:“就说外公出远门了,要很久才回来。”
“殿下,”谢绮忽然跪下,“臣妾知道不该过问朝政,可父亲他……他真的不会通敌。求殿下……求殿下一定要救他。”
她磕头,额头抵在地上,肩膀耸动。
景宣扶她起来,发现她满脸是泪。
“本宫答应你,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可怎么查?线索都断了。
夜里,景宣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左边是谢玉,右边是景琰,两人都在喊他。他想去拉,可脚下裂开一道深渊,他掉下去,一直掉,一直掉……
惊醒时,冷汗湿了中衣。
窗外,天还没亮。
他起身走到书房,摊开纸笔,把所有线索列出来:
谢玉:私印丢失,有案底;腊月初七宴客,有证人;冬衣在亲戚仓库,但断交多年。
言阙:密信有谢玉私印;大渝使者确在京;冬衣仓库匿名举报。
矛盾点:时间对不上。谢玉说自己在府中,言阙说他在十里亭。
除非……有两个人。
这个念头像闪电,劈开迷雾。
如果密信是真的,但写信的不是谢玉呢?如果有人偷了他的印,冒充他呢?
可谁能偷到谢玉的印?谁能模仿他的笔迹?谁能知道他与大渝使者的联络方式?
除非是身边极亲近的人。
景宣想起谢忠,那个跟了谢玉三十年的老管家。宴客那日,是他扶谢玉回房的。
还有夏江。悬镜司首尊,若想伪造证据,易如反掌。
可动机呢?谢忠为什么要害主子?夏江又为什么?
窗纸渐渐泛白。天亮了。
景宣推开窗,冷风灌进来,带着雪的清冽。一夜未眠,头痛欲裂,可心里那团乱麻,似乎找到了线头。
他要再见谢玉一次。
这一次,不问证据,问人心。
悬镜司地牢,还是那么冷,那么暗。
谢玉看见他,有些意外:“殿下怎么又来了?”
“本宫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侯爷。”景宣在木凳上坐下,“侯爷觉得,若您真的通敌,谁会得利?”
谢玉一怔,随即笑了:“得利?殿下,通敌是诛九族的大罪,谁得了利,也得掉脑袋。”
“本宫是说,若您倒了,谁最有可能接替您的位置?”
谢玉沉默。火把的光在他脸上跳动。
“禁军副统领,蒙挚。”他缓缓道,“他是靖王旧部,为人正直,深得陛下信任。”
“还有呢?”
“北境监军,可能会换言阙的人。”谢玉顿了顿,“还有东宫……殿下会失去最大的倚仗。”
“所以,您若倒了,得益的是靖王党,是言阙,而受损的是本宫和母亲。”
“可以这么说。”
“那侯爷觉得,言阙会为了扳倒您,伪造证据吗?”
谢玉看着他,看了很久。
“殿下,言阙是正人君子。”他最终说,“正人君子,有时候比小人更可怕。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是对的,为了对的,可以不择手段。”
“侯爷是说,言阙可能冤枉您,但他自己不知道是冤枉?”
“老臣不敢断言。”谢玉摇头,“但殿下,这朝堂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您觉得呢?”
景宣没有回答。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侯爷,若本宫说,有人偷了您的印,冒充您与大渝联络,您觉得……可能是谁?”
谢玉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震惊。
“殿下……何出此言?”
“只是假设。”
石室里静得可怕。火把噼啪作响,像心跳。
许久,谢玉才开口,声音沙哑:“若真有人能偷臣的印,模仿臣的笔迹,知道臣的往来……那只能是臣身边最亲近的人。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害臣?”
这也是景宣想知道的。
“侯爷再想想——腊月初七那日,您醉酒回房后,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有没有可能……有人趁您醉酒,拿了您的印,出去了一趟?”
谢玉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眉头紧皱,额上渗出细汗。
“臣……记不清了。那日确实喝多了,回房就睡了。但……”他忽然睁开眼,“第二日醒来,发现书案上的镇纸挪了位置。臣有洁癖,东西摆放都有定规。当时以为是下人收拾时动的,没在意。”
“镇纸原先在哪儿?”
“在笔架左边。醒来时,在右边。”
“侯爷的书房,平日谁可以进?”
“除了臣,只有谢忠。连绮儿……都不常进。”
谢忠。
景宣记下了这个名字。
“本宫知道了。”他起身,“侯爷保重,本宫会尽快查清。”
走到门口时,谢玉叫住他。
“殿下。”
景宣回头。
“若真查到最后……是谢忠。”谢玉的声音很轻,“请殿下,给他一个痛快。他跟了臣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话说得凄凉。景宣点头:“本宫答应你。”
走出地牢,天光大亮。雪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景宣没有回宫,直接去了宁国侯府。
府邸已被查封,门口有兵士把守。听说太子驾到,连忙放行。
府里空荡荡的,值钱的东西都被抄没了,只剩些笨重家具。庭院的雪没人扫,积了厚厚一层。
谢忠被关在后院柴房。景宣进去时,他正蜷在草堆里,听见动静,慌忙爬起来跪下。
“殿下……殿下饶命……”
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刻,此刻吓得浑身发抖。
“本宫问你几句话,老实回答,便饶你性命。”
“是是是……小人一定老实……”
“腊月初七那夜,侯爷醉酒回房后,你在哪儿?”
“小人……小人在自己房里。侯爷歇下了,小人就回房了。”
“可有人能证明?”
“同屋的老王能证明。那夜小人睡得早,一觉到天亮。”
“侯爷书房那方青玉镇纸,平日摆在哪儿?”
谢忠一愣:“镇纸?在……在笔架左边。侯爷讲究,什么东西放哪儿,都有规矩。”
“初八早晨,镇纸在哪儿?”
“还在笔架左边啊。”谢忠一脸茫然,“小人每日清晨去收拾书房,没见动过。”
景宣盯着他:“可侯爷说,初八醒来,镇纸在右边。”
谢忠脸色变了:“不可能!小人收拾时还在左边!殿下不信,可以问老王,那日是小人和他一起收拾的书房!”
“老王在哪儿?”
“在……在府里,也被关着呢。”
景宣命人带老王来。是个更老的老仆,腿脚不便,进来就跪。
问同样的问题,答案一致:镇纸一直在左边,没动过。
两人分开问的,说辞却一模一样。要么是真的,要么是事先串好。
可谢玉为什么要撒谎?或者…
【第八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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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