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左在江州以东,沿江而下,船行三日可达。那是江左盟的地盘,梅长苏经营多年的根基。
文/鼎客儿
翌日一早,景睿便与言豫津动身前往江左。
江左在江州以东,沿江而下,船行三日可达。那是江左盟的地盘,梅长苏经营多年的根基。
一路上,言豫津说了许多朝堂上的事——誉王倒台,夏江伏诛,靖王逐渐掌握实权。赤焰军的案子,已到了翻案的关键时刻。
“林殊哥哥等了十年,谋划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言豫津望着江面,神色复杂,“可他的身子……怕是撑不到翻案的那一天了。”
景睿沉默。他想起很多年前,林殊还是那个红衣少年时说的话:“我要当大将军,守边疆,打最厉害的仗!”
那时的林殊,耀眼如太阳,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可命运弄人。一场梅岭大火,烧毁了一切。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变成了病弱谋士,在黑暗中蛰伏十年,只为一个清白。
值得吗?
景睿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林殊选择的路。而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第三日傍晚,船到江左。
江左是个水城,河道纵横,桥梁密布。建筑多是白墙黑瓦,临水而建,倒影在水中,如诗如画。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渔舟唱晚,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祥和。
可景睿知道,这宁静之下,是江左盟庞大的势力网络。梅长苏能在这里蛰伏十年,谋划天下,绝非偶然。
船在一处僻静的码头停下。早有人候在那里,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目清冷,眼神却纯净如孩童。看见言豫津,他眼睛一亮:“言哥哥!”
“飞流!”言豫津跳下船,揉了揉少年的头,“长苏哥哥呢?”
飞流——就是梅长苏托景睿照顾的那个孩子——指了指远处一座临水的小楼:“苏哥哥在睡觉。他今天咳了好多血,睡了很久。”
景睿心中一紧。
飞流这才注意到景睿,打量着他,眼中露出好奇:“你是谁?”
“这是景睿哥哥。”言豫津介绍,“长苏哥哥一直想见他。”
飞流“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和梅长苏给景睿的那枚一模一样:“苏哥哥说,如果有个拿这样铜钱的人来,就是自己人。”
景睿接过铜钱,握在掌心。铜钱温热,还带着飞流的体温。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走向那座小楼。路旁种满了梅花,虽然未到花期,可枝叶青翠,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
小楼很雅致,白墙黑瓦,飞檐翘角。门上悬着匾额,写着“梅岭小筑”四字——梅岭,那是赤焰军埋骨的地方,也是林殊重生的地方。
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楼下是客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竹椅,一张茶案。墙上挂着幅画,画的是北境雪景——苍茫天地间,一支军队在风雪中前行,旗帜上隐约可见“赤焰”二字。
飞流带他们上楼。楼上只有一间屋子,临窗摆着张竹榻,榻上躺着个人,盖着薄被,正沉沉睡着。
是梅长苏。
景睿的脚步顿在门口。
榻上的人消瘦得可怕,脸颊深陷,颧骨突出,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眉眼轮廓,还能依稀看出当年林殊的影子。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偶尔轻咳,嘴角有淡淡的血丝。
言豫津红了眼眶,轻声对景睿说:“他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也说不了几句话。”
景睿走到榻边,坐下。他伸出手,想碰触梅长苏的额头,却又停住。那只手枯瘦如柴,青筋暴起,冰凉得没有温度。
这就是林殊。那个曾经策马如风、笑傲沙场的少年将军,如今被病痛折磨成这般模样。
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恸。景睿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梅长苏缓缓醒来。他睁开眼,看见景睿,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来了。”
声音沙哑,气若游丝。
景睿擦干眼泪,握住他的手:“林殊哥哥,我来了。”
梅长苏——此刻,景睿更愿意叫他林殊——眼中泛起温柔的光:“真好……还能见到你。”他看向言豫津,“豫津,辛苦你了。”
言豫津哽咽:“不辛苦。林殊哥哥,你……你要好起来。”
林殊笑了笑,那笑容苍凉而通透:“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他看向景睿,“景睿,我有话……要对你说。”
言豫津识趣地退下,带上飞流。屋里只剩下两人。
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照在榻上,给林殊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景睿,”林殊握紧景睿的手,声音很轻,却清晰,“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景睿摇头:“林殊哥哥,你不必……”
“不,我要说。”林殊打断他,“当年在金陵,我利用你,揭开你的身世,逼你面对最残酷的真相。我知道那对你有多残忍,可我……不得不那么做。谢玉不倒,赤焰军的案子就翻不了;你的身世不揭开,你就永远活在谎言里。我宁愿你恨我,也要让你……活得真实。”
他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嘴角渗出血丝。景睿忙为他顺气,喂他喝了口水。
缓过来后,林殊接着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关注你。知道你在江南行医,知道你在番禺开医馆,知道你去南楚认亲……知道你过得很好,我才能安心。”
景睿眼眶发热:“林殊哥哥,我从未真正恨过你。我知道你有你的不得已。而且……”他顿了顿,“若不是你揭开真相,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安排里。虽然痛苦,可那之后,我才是真正的自由。”
林殊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你能这么想,我……死也瞑目了。”他喘了口气,“景睿,我时日不多了。赤焰军的案子,靖王已经在办,应该……很快就能翻案。等我走后,有几件事,要托付给你。”
“你说。”
“第一件,飞流。”林殊看向门外,“那孩子心智如孩童,却武功极高。我走后,他无人照顾。你……你能否收留他?不需要特别照顾,只要给他一个安身之处,别让他被人利用。”
景睿点头:“好。我会待他如弟。”
“第二件,”林殊从枕下取出一枚玉佩,“这是赤焰军的信物。赤焰军平反后,会有一些旧部来找你。你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会听你的。这些人……都是忠义之士,只是这些年流落江湖,无枝可依。你若有能力,就帮帮他们;若不能,也不必勉强。”
景睿接过玉佩,入手沉甸甸的。那是一枚赤红色的玉佩,雕着火焰纹,中间是个“林”字。
“第三件,”林殊看着他,眼神认真,“景睿,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被过去困住,不要被仇恨吞噬。去做你想做的事,去爱你想爱的人。这世道虽然污浊,可总要有干净的人,好好活着,才能证明……这人间值得。”
这话说得重。景睿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林殊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枕上,神色疲惫:“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景睿,你……能叫我一声‘林殊哥哥’吗?像小时候那样。”
景睿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林殊哥哥。”
林殊笑了,那笑容干净纯粹,像极了当年那个红衣少年。他闭上眼睛,轻声道:“真好……还能听到你这么叫我。”
夕阳完全落下,屋里暗了下来。飞流悄悄进来,点亮了灯。
灯光下,林殊的睡颜安宁。景睿守在他身边,一夜未眠。
景睿在江左住了半个月。
林殊的身体时好时坏。好时能下榻坐一会儿,在窗前看看梅花,和景睿说说话;坏时昏迷不醒,咳血不止。景睿用尽所学,也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这期间,靖王萧景琰来过一次。
他是微服私访,只带了两个侍卫。看见林殊病重的模样,这个一向坚毅的王爷红了眼眶,握着林殊的手久久不语。
林殊却笑:“殿下不必难过。臣等了十年,谋划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赤焰军平反在即,臣……死而无憾了。”
萧景琰声音哽咽:“你放心,赤焰军的案子,本王一定还他们清白。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蒙冤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公道。”
“有殿下这句话,臣就放心了。”林殊看向景睿,“殿下,这是景睿。您……见过的。”
萧景琰这才注意到景睿。他看着景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景睿,你……还好吗?”
景睿执礼:“谢殿下关心,草民一切安好。”
“那就好。”萧景琰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照顾长苏。他……很看重你。”
那日,萧景琰待到很晚才走。走前,他对林殊说:“等案子了结,本王亲自来接你回金陵。”
林殊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等不到那天了。
景睿也看出来了。林殊的生机在一点点流逝,像沙漏里的沙,无论如何挽留,都在不可逆转地减少。
他只能尽力减轻他的痛苦,陪他走完最后的路。
一次林殊清醒时,问起景睿这些年的经历。景睿便说给他听——说在江南行医的见闻,说在番禺开医馆的日子,说去南楚认亲的经过。
林殊听得很认真,眼中时有笑意:“你过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都是林殊哥哥教我的。”景睿轻声道,“你教我抚琴,教我做人要正直,教我心怀天下。这些,我一直记得。”
林殊眼中泛起泪光:“傻孩子,那是你自己本性好。”他顿了顿,“那个阿阮姑娘……对你很好?”
景睿点头:“她不会说话,可心细如发,医术天分极高。这两年,多亏有她。”
“那就好好待她。”林殊微笑,“人生难得一知己。能遇到懂你、陪你的人,是福气。”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景睿心中一动,却没接话。
又过了几日,林殊的精神忽然好了许多。他能下榻走动,还能在院中坐一会儿,看飞流练剑。
那日阳光很好,梅花虽未开,可院中其他花草正盛。林殊坐在竹椅上,裹着厚厚的貂裘,看着飞流在院中翻飞的身影,眼中满是慈爱。
“飞流这孩子,是我在北境捡到的。”林殊轻声说,“那时他才七八岁,冻僵在雪地里,身边全是尸体——是他全家,被北燕骑兵杀的。我救了他,可他受了惊吓,心智就停在了那时。”
景睿这才明白,为什么飞流武功那么高,心智却如孩童。
“我带他回金陵,教他武功,护着他。”林殊咳嗽了几声,“可我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景睿,以后……就拜托你了。”
景睿点头:“林殊哥哥放心,我会护他周全。”
林殊这才安心,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阳光照在他脸上,那苍白的脸竟有了一丝血色,像回光返照。
景睿心中不安,却不敢说破。
那夜,林殊让飞流取来琴。他要抚最后一曲。
琴声响起,是《广陵散》。这首曲子讲的是侠士聂政刺韩王的故事,悲壮激昂,杀气凛凛。林殊的琴技极高,琴声如刀剑齐鸣,如千军万马。
景睿静静听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林殊教他抚琴时说过的话:“琴为心声。心静,则琴清;心乱,则琴浊。”
此刻林殊的琴声,是悲壮,是决绝,是……告别。
一曲终了,林殊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琴弦。
林殊却笑了,那笑容干净如初:“痛快……十年了,终于……痛快了。”
他握住景睿的手,眼中光芒渐暗:“景睿,我要走了。你……保重。”
“林殊哥哥……”
“别难过。”林殊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去见父亲,见赤焰军的兄弟们了。告诉他们……案子翻了,他们……清白了……”
手,缓缓垂下。
琴弦上的血,一滴一滴落下,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景睿跪在榻前,握着那只渐渐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飞流冲进来,看见这一幕,愣住了。他走到榻边,推了推林殊:“苏哥哥?苏哥哥醒醒,飞流练完剑了。”
林殊没有回应。
飞流慌了,转头看景睿:“苏哥哥……睡着了?”
景睿抱住他,声音哽咽:“飞流,苏哥哥……走了。”
飞流不懂“走了”是什么意思,可看景睿哭,他也哭了。哭声不大,却撕心裂肺。
那一夜,江左的梅花,忽然开了。
满树白梅,在月光下如雪如霜,散发着清冷的香气。
仿佛在为那个曾经耀眼的少年将军,送最后一程。
【第二十七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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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