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巳节,秦淮河畔有灯会。林殊带着两个小跟屁虫溜出府,挤在熙攘的人群里看花灯。景睿人小,被挤得东倒西歪,林殊索性把他扛在肩上。从这个高度看出去,满河花灯如星子坠落,画舫上的笙歌飘在水面,美得不真实。
文/鼎客儿
永熙十五年春,景睿八岁。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小事,却在景睿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上巳节,秦淮河畔有灯会。林殊带着两个小跟屁虫溜出府,挤在熙攘的人群里看花灯。景睿人小,被挤得东倒西歪,林殊索性把他扛在肩上。从这个高度看出去,满河花灯如星子坠落,画舫上的笙歌飘在水面,美得不真实。
“景睿,看那边!”林殊指着河心最大的一艘画舫,“那是南楚来的商船,听说船主是南楚皇商,每年这时候都来。”
景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画舫装饰华丽,船头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青衫文士,约莫四十许,正凭栏远眺。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人身姿挺拔,在灯火阑珊处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寂。
不知为何,景睿心中忽然一动,脱口问道:“那是谁?”
林殊摇头:“不知道名字,只听说是南楚来的贵人,姓宇文。”他说着笑起来,“怎么,感兴趣?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南楚玩,那边风光和金陵大不一样。”
景睿点头,目光却仍追着那个青衫身影。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朝岸上看来。隔着重重人影和粼粼波光,他们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交汇。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看见自己,但景睿还是莫名地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那人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扎着双髻,正拉着他的衣袖说着什么。青衫文士弯腰听她说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温柔。
“那应该是他女儿吧。”言豫津插嘴道,“听说南楚宇文家是世家大族呢。”
画舫缓缓驶远,融入夜色灯海。景睿收回目光,心中那点莫名的悸动也渐渐平息。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叫血缘感应,更不会想到,那个灯火阑珊处的青衫文士,就是他真正的生父宇文霖;而那个小女孩,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许多年后会千里迢迢来金陵寻他的宇文念。
那晚回府后,景睿做了个梦。梦里他在一片白茫茫的雾中行走,远处有个青衫背影,他追啊追,却怎么也追不上。醒来时枕巾湿了一片,他却记不清为何流泪。
而此刻,秦淮河画舫上,宇文霖凭栏而立,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当年莅阳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背面刻着一个“阳”字。
“父亲,您在看什么?”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袖。
宇文霖收回目光,弯腰抱起女儿:“念儿,父亲在看……故乡的月亮。”
“这里不是父亲的故乡吗?”
“这里……”宇文霖望着岸上璀璨的灯火,声音很轻,“这里有父亲最珍贵的东西,也有父亲永远回不去的过去。”
他低头看着玉佩,眼前浮现出莅阳的脸,又想起那个他从未谋面、却每年托人打听的孩子。景睿……该有八岁了吧?长成什么模样了呢?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眼里,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孩子——虽然只是人群中小小的影子,但血缘的牵绊,还是让他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永熙十七年,景睿十岁。
十岁生辰是个分水岭。谢玉为他请了三位老师:一位教经史,一位教兵法,一位教骑射。
景睿聪颖,学什么都快。经史能举一反三,兵法推演常出奇招,连最严苛的骑射师父都夸他“心思沉静,是个好苗子”。谢玉面上有光,赏赐不断,但私下里,他对景睿的栽培愈发精心——这个孩子越优秀,将来对谢家的助力越大。
只是有一件事让谢玉如鲠在喉:这些年来,他先后派了五批人去灭口相思,却都无功而返。最后一次得到消息,是说相思带着一个女儿隐姓埋名,去了北境。此后便再无音讯。
但只要相思还活着,当年妙音庵的真相就有可能泄露。这是悬在谢玉头顶的一把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生辰宴那日,侯府宾客如云。景睿穿着新制的月白锦袍,玉冠束发,已有了翩翩少年的风姿。他跟在谢玉身后应酬宾客,举止得体,谈吐有度,引来一片赞誉。
宴至中途,门房来报,说有南楚商队送来贺礼。谢玉眉头微皱,还是让人抬了进来。那是三口大箱,打开后,第一箱是南楚特产的丝绸,第二箱是珍稀药材,第三箱……是满满一箱书。
“送书?”言豫津凑过来看,“景睿,你这南楚的朋友真特别,生辰送书。”
景睿走到箱前,随手拿起一册。是《南楚风物志》,装帧精美,翻开扉页,有一行清隽的小字:“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贺景睿公子芳辰。”没有落款。
他又拿起几本,有地理志,有诗集,有医书,甚至还有农桑水利之类的实用典籍。每本书的扉页都有题字,字迹相同,内容各异,但都透着一种克制而深切的关怀。
“这些书……”景睿抬头看向谢玉,“父亲,是谁送的?”
谢玉面色如常:“南楚一位故人,曾受为父恩惠,听闻你生辰,聊表心意罢了。”他合上箱盖,“好了,宾客还在前厅,先去招待。”
景睿被谢玉带走,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箱书。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秦淮河畔那个青衫文士,想起梦里那个追不上的背影。
夜里,宾客散尽。景睿回到自己院子,让侍从将那箱书抬进来。他点亮灯,一本本翻看。那些题字看似寻常,但连起来读,竟隐隐勾勒出南楚的山川形胜、风土人情。而在那本《南楚医典》的扉页,题字是:“知寒暖,晓疾苦,仁心为医,仁术为药。”
景睿抚摸着那行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人,好像很了解他——知道他爱读书,知道他性子静,甚至好像……知道他内心深处那个从未对人言说的念头:如果有一天不做侯府公子,他想做个游方郎中,悬壶济世。
这个念头他只在某次和林殊聊天时随口提过,连言豫津都不知道。是谁,如此懂他?
窗外月色如水。景睿抱着那本医典,靠在窗前,忽然想起母亲曾教他的一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此时此刻,那个送书的人,是否也在南楚看着同一轮月亮?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金陵城高墙之外,在谢家侯府的光环之外,这个世界如此广阔,而他的生命,似乎与某个遥远的地方、某个素未谋面的人,有着看不见的牵绊。
永熙十八年,景睿十一岁。
这一年,赤焰军在北境打了一场大胜仗,林殊的名字第一次以“少帅”之威传遍朝野。捷报传来那日,景睿正在书房临帖,听到消息,丢下笔就往外跑。
“去哪?”谢弼在门口拦住他——四岁的谢弼已经像个小尾巴,总跟着哥哥。
“去找林殊哥哥!”景睿眼睛发亮,“他回来了!”
林殊确实回来了,但不再是那个带着他们爬树掏鸟窝的少年。他一身戎装,眉宇间多了风霜,也多了威严。看见景睿时,他还是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小景睿,长高了不少。”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林殊不再轻易说带他去骑马,不再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他说的多是军务,是朝局,是边境的紧张态势。
“林殊哥哥,”景睿小声问,“打仗……是不是很可怕?”
林殊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很可怕。所以景睿,你要好好读书习武,将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那天临走时,林殊送他到门口,忽然道:“景睿,这金陵城看着繁华太平,底下的暗流……比战场更凶险。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他顿了顿,“尤其是你的心。心太软,容易受伤。”
景睿似懂非懂地点头。马车驶离林府时,他回头望去,林殊还站在门口,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那一刻,十一岁的萧景睿忽然有种预感——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好像真的要结束了。
回到侯府已是掌灯时分。莅阳长公主在等他,见他回来,柔声问:“见到林殊了?他好吗?”
“嗯,林殊哥哥很好。”景睿依偎到母亲身边,“母亲,你说……人为什么要算计来算计去呢?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不好吗?”
莅阳抚摸着他的头发,良久才道:“因为人心有欲望,有恐惧,有不得已。睿儿,母亲只希望你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轻易去恨。恨太苦,苦的是自己。”
景睿抬头,看见母亲眼中深深的哀伤。他想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问题,或许不该问;有些答案,或许不知道更好。
夜里,景睿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冰面上,冰下有暗流涌动。他小心翼翼往前走,却不知道冰面何时会裂开。而远处,那个青衫背影又出现了,这一次,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而悲悯。
醒来时,窗外晨曦微露。景睿坐起身,看着镜中那个眉目渐开的少年,忽然想起林殊的话,想起母亲的泪眼,想起那箱来自南楚的书。
十一岁的萧景睿,开始隐约触摸到这个世界复杂的轮廓。但他还不知道,所有命运的伏笔都已埋下:妙音庵的真相、杀手相思的失踪、南楚宇文家的关注、谢玉日益加深的忌惮……
而他的人生,将在十六年后的那个二十七岁生辰宴上,迎来彻底的颠覆与重生。那一夜,梅长苏将指使相思的女儿宫羽,用一曲琴音揭开所有秘密;卓氏夫妇将明白亲生儿子死亡的真相;而萧景睿将站在废墟之上,学会人生最艰难的一课——如何在破碎中保持完整。
但那是十六年后的事了。
此刻,十一岁的少年推开窗,迎接新一天的阳光。晨风带来初夏的花香,侯府的下人已经开始洒扫庭除。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宁美好,就像一件精致的琉璃器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是琉璃易碎。而命运的手,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握紧了锤子。
【第三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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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