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梁帝的寿辰,是金陵城一年中为数不多的、能将所有阴霾暂时扫入角落的盛事。宫灯如昼,笙歌鼎沸,九重宫阙披上了最为华丽的伪装,连空气里都浮动着酒香与脂粉气混合的、令人微醺的甜腻。
《琅琊榜》外传之《芷萝药香沉·静妃传》
文/鼎客儿
梁帝的寿辰,是金陵城一年中为数不多的、能将所有阴霾暂时扫入角落的盛事。宫灯如昼,笙歌鼎沸,九重宫阙披上了最为华丽的伪装,连空气里都浮动着酒香与脂粉气混合的、令人微醺的甜腻。
静妃随众妃嫔居于席间,身着符合她品级的礼服,妆容得体,姿态娴雅,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面前食案精致的瓷盏上,仿佛周遭的喧嚣、帝后的威仪、嫔妃间的暗流都与她无关。只有广袖之下,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收紧,透露出她内心并非全然平静。
她知道,今日,或许能见到那个人。
那个名为苏哲,却可能承载着惊世秘密,与她袖中那缕少年发丝主人有着某种未知联系的人。自收到那块金石药珀,几日来,她心绪难平,反复揣摩,却始终无法将那病弱谋士的形象,与记忆中那个灿若朝阳、灵动飞扬的少年重合。理智告诉她这想法何其荒谬,可那块来自梅岭的冰冷石头,又像一根刺,扎在心头,让她无法全然否定。
丝竹声渐歇,一番觥筹交错与歌功颂德之后,殿中气氛稍缓。便是此时,宦官拖长了声音禀报:
“靖王殿下到——苏先生到——”
一瞬间,静妃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她并未立刻抬头,只是端起面前的清茶,指尖触及温热的杯壁,汲取一丝镇定。眼角的余光,却已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大殿入口处,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难以分辨的、混合着期盼与恐惧的复杂心绪。
靖王景琰的身影率先踏入,玄色王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坚毅,眉宇间是惯有的沉肃。而在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萧索的青衫,身形清瘦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由一名侍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步履缓慢而虚浮,似乎每走一步都耗费着极大的气力,需要刻意调整呼吸。他的脸色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显得异常苍白,毫无血色,是一种久病缠身的、浸入骨髓的孱弱,唯有一双低垂着的眼睛,被长而密的睫毛掩盖着,叫人窥不见底,只觉得那沉静之下,似乎敛着无尽的疲惫与……某种深不见底的东西。
这便是苏哲?这便是……那个可能与她袖中发丝主人、与那冰冷药珀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静妃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如同浸入了冰水之中。这病骨支离、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模样,这与记忆中那个健康明朗、笑声能感染整个林府的少年截然不同的、带着沉沉暮气的气质……真的是他吗?那药珀,那精准的回应,难道真的只是某个深知内情的赤焰旧部所为?是她思念过甚,才会将每一个与过往相关的线索,都不由自主地套在那个最不可能、也最让她心痛的身影上?
失望如同细密的冰针,刺入心扉,带来一阵尖锐的酸痛。她几乎要为自己的那份隐秘而执拗的期待感到可笑,甚至有些悲哀。十二年,或许真的太长了,长到足以让她产生如此不切实际的幻象。
靖王与苏哲行至御前,依礼参拜。梁帝显然对这位近来声名鹊起、又深得蒙挚赏识的谋士颇有兴趣,隔着不远的距离,问了几句关于北境军务、边防策论的见解。那苏哲应答的声音不高,带着久病之人的沙哑与气虚,语速缓慢,仿佛字句都需要从肺腑间艰难地挤压出来,但言辞却异常清晰,逻辑缜密,引经据典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如同藏在棉里的针般的锋锐潜藏于平和甚至谦卑的表象之下。
静妃静静地听着。那声音是全然陌生的,带着磨人的病气,与她记忆中清亮飞扬的少年嗓音,无一丝相似之处。那姿态是卑微而谨慎的,与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在任何场合都如同焦点般的林家小殊,更是天壤之别。
可不知为何,当他论及兵法布局,谈及“以正合,以奇胜”,分析边境态势时,那偶尔因需要强调而略微抬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如同淬火寒铁般冷静而洞察的光泽,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那眼神……那种超越年龄的、仿佛看透世事诡谲的沉静与锐利,即便被沉重的病躯与刻意低调的姿态重重包裹,也曾在另一个人的眼中,以一种更为张扬灼热的方式,熠熠生辉过。那是林家人骨子里带来的东西吗?还是……
就在这时,苏哲似乎因久站力竭,或是殿内浑浊的空气引发了不适,他以袖掩唇,低低地、压抑地咳嗽了起来,肩头微微耸动,单薄的身躯颤抖着,显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侍从连忙上前扶稳,脸上写满了担忧。
梁帝见状,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的体恤:“苏先生看来尚未痊愈,赐座吧。” 一个如此病弱之人,纵有才智,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帝王的疑心,在面对这般显而易见的“无力”时,似乎也稍稍减退了些。
内侍搬来锦凳,放置在靠近殿柱、不那么起眼的位置。苏哲谢恩,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坐下,姿态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虚弱。恰在此时,他像是无意识地调整坐姿,微微侧首,目光似乎是不经意地,扫过妃嫔席座的方向。
那一瞥,极其短暂,如同飞鸟掠过水面,未激起半分涟漪,甚至没有在任何一张面孔上停留。
然而,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静妃却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与自己的视线,有过一刹那的交汇。
没有停顿,没有示意,平静得如同看向任何一件殿中器物、任何一根梁柱。
可静妃却觉得,自己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漾开细微的波纹。那目光深处,并非全然空洞,她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淡、极快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确认,像是……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安抚,又像是一种诀别般的悲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闻响,却已惊动了水底沉寂多年的沉沙。
他看见她了。他认出她了。
不是静贵妃,而是当年那个会温柔看着他玩耍、会为他收起断发、会被他甜甜称作“静姨”的林静。
这一刻,所有的怀疑、不确定,都在那无声的一瞥中,找到了方向。不是旧部,不是巧合。
那药珀是回应,这眼神,是确认。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有些晕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抽痛。他还在。他真的还在。可……怎么会是这样?这十二年间,她那明媚如阳光的小殊,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这般破碎支离、仿佛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的模样?
她强迫自己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借由那一点温热的触感,和指尖传来的瓷器坚硬质感,死死稳住几乎要失序的心跳和翻涌上喉间的酸涩。不能失态,绝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梁帝那双多疑的眼睛面前,一丝一毫的异常,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寿宴的喧嚣再次将她包裹,丝竹声,笑语声,觥筹交错声,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屏障,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她端坐其中,依旧是那个温婉沉静、仿佛与世无争的静贵妃,唯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已是惊涛拍岸,卷起了千堆雪,那雪,是梅岭的寒冰,是十二年的血泪,是难以置信的狂喜与蚀骨钻心的痛楚交织成的风暴。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震动、酸楚、欣慰与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忧虑,统统压回那片名为“静”的湖水之下。
前路,看来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也更加……值得她拼尽一切去守护了。
她微微侧首,对身旁侍立的瑾汐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去将本宫前日收着的那罐上等野蜂蜜取来,稍后……寻个稳妥机会,赠予靖王府的苏先生,便说是本宫一点心意,望他善加调理,早日康健。”
蜂蜜润肺化痰,是再寻常不过的关怀。可在这微妙时刻,由她送出,便不再是寻常之物。那是她在这惊弦微动、确认了那不可思议真相之后,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里,递出的第一根藤蔓。无声,却坚韧。她要让他知道,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无论前路如何,她在这里。静姨在这里。
【第五章完】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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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