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雨接连下了数日，将朱红宫墙洗刷得格外鲜烈，却也给这重重殿宇更添了几分潮湿的沉闷。芷萝宫的药草气息，在氤氲水汽中，仿佛也凝结成了有形之物，沉甸甸地悬在空气里，与那挥之不去的、关于过往的潮润记忆交织在一起。
《琅琊榜》外传之《芷萝药香沉·静妃传》
文/鼎客儿
雨接连下了数日，将朱红宫墙洗刷得格外鲜烈，却也给这重重殿宇更添了几分潮湿的沉闷。芷萝宫的药草气息，在氤氲水汽中，仿佛也凝结成了有形之物，沉甸甸地悬在空气里，与那挥之不去的、关于过往的潮润记忆交织在一起。
静妃坐在小书房内，面前摊着一本医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句上。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细腻的刺绣纹理，那日与景琰寥寥数语，以及那个名为“苏哲”的谋士带来的微妙预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已平复，湖底却已不再平静。那个荒谬的、关于小殊的联想，如同藤蔓的触须，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心头，越是试图剥离，越是收紧一分。
“娘娘，”贴身宫女瑾汐轻手轻脚地进来，打断了她的沉思，低声道，“陛下那边传来话，说是连日阴雨，旧疾有些复发，听闻娘娘近日调制的‘清心散’颇有安神之效，想讨一些去。”
静妃眸光微敛，从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梁帝的“旧疾”，与其说是身疾，不如说是心病。这些年，他愈发多疑，夜寐不安，太医院束手无策，反倒是对她这“不上台面”的草药方子，偶尔会起些效用。她深知，这既是恩宠，亦是试探。每一次为陛下诊脉调药，都需如履薄冰，既要显出力所能及的效用，又不能过于锋芒毕露，惹来猜忌。
“知道了。”她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波澜，起身走向靠墙而立的那排紫檀木药柜。取药、称量、研磨……她的动作流畅而专注，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沉静气度。各色药草在她纤白的指间被细细料理，散发出或辛或苦或甘的复杂气息，渐渐冲淡了心底那份莫名的躁动。她特意多加了一味宁神的茯神，又减了半分性凉的黄连。剂量增减之间，是对帝王心性的精准揣摩，亦是多年宫中生涯磨砺出的生存智慧。
然而，在她打开一个专门存放较为名贵香料药材的小抽屉时，动作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那抽屉的最里侧，并非她此刻需用的龙脑，而是静静躺着一只更为小巧的、色泽沉旧的锦囊。那里面的东西，她已有许久未曾取出直视了——几片干枯的梅瓣，以及一缕用红线细细缠好的、墨色中已隐隐透出些许霜色的发丝。
那不是林燮的发。
许多年前，那个活泼好动得像个小太阳似的少年林殊，一次在宫中与年岁相仿的皇子们嬉闹时，不慎被扯断了束发的丝带，一小缕头发也被扯了下来。当时她恰在一旁，少年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把地上那缕断发捡起来，笑嘻嘻地塞到她手里：“静姨，帮我收着，这可是证据！回头我要告诉舅舅，看他们谁还敢欺负我！” 孩童戏语，带着十足的娇憨与信赖。她当时只觉好笑，便真的替他收了起来，用红线缠好，想着日后还他。可后来，世事骤变，这缕发，便再也还不回去了，成了她心底关于那个明媚少年，最具体、也最刺痛的念想。
指尖隔着锦囊的布料，仿佛也能感受到那发丝的微凉与韧度。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疼。她迅速合上抽屉，取出了旁边装有龙脑的瓷瓶。清凉醒脑的气息散开，稍稍驱散了心底那瞬间翻涌起来的、混杂着酸楚与荒谬期待的涩意。
将调配好的药散交给瑾汐，仔细叮嘱了用法时辰，静妃看着宫女退下的身影，并未立刻回到书案前。她行至窗边，雨势稍歇，檐角滴落着断线的水珠，砸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一声声，仿佛敲在心上。
她想起很多年前，林燮也曾因征战劳顿，落下过头痛的旧疾。那时她尚在林府走动，便曾悄悄查阅古籍，为他调配过类似的药散。只是那药方更为辛燥开阔，符合他军人刚猛的体质，与如今呈给梁帝的这帖旨在平心静气、甚至带着些许压制性质的温和方子，截然不同。而小殊那孩子，小时候身子骨极好，鲜少病痛，偶尔染了风寒，也是嫌药苦，要人哄着才肯喝，何曾需要她费心调配什么治咳喘、安心脉的方子？
物是人非。故人已逝，连回忆都变得支离破碎，带着自欺欺人的色彩。
那个名叫苏哲的谋士，体弱多病，算无遗策……这些特征，与记忆中那个健康明朗、虽然聪慧却更显赤诚的少年，实在相去甚远。果然是自己思念成狂，生出这般无稽的联想么？静妃缓缓闭上眼，任由那冰凉的窗棂抵住额头，试图让那清晰的触感唤醒自己沉溺的思绪。
不能沉溺。她对自己说。在这步步惊心的宫闱，一丝一毫脱离现实的幻想，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她还有景琰要护着，还有那沉冤未雪的赤焰军七万忠魂……她不能让那些无谓的、基于模糊传闻的臆测，模糊了眼前的路，扰乱了既定的步伐。
只是，那个苏哲……他与景琰的接近，他搅动朝局的手段，以及蒙挚对此人非同一般的敬重……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仅仅是又一个野心勃勃的江湖客么？
她重新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沉静，只是那清明之下，探究的意味更深了一层。疑虑的种子既已种下，便不会轻易消失。她需要知道更多。不仅仅是为了平息心底那点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悸动，更是为了看清局势，为了在即将到来的风雨中，为景琰，也为她心中那份从未熄灭的对公道的渴望，寻得一个确切的支点，而非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幻影。
她转身，走回书案，铺开一张素笺，却并非书写药方，而是提笔，蘸取了浓墨，开始细细勾勒几株草药的形态。那是几味并不常见、甚至有些冷僻的药材，其中一味，正是她珍藏的那片来自南楚的异域叶片。它们的药性，组合起来，对于某种因阴寒内力反噬或是极寒之地顽疾所致的咳喘之症，有奇效。而这等阴寒之症，并非寻常病患所能罹患。
她画得极其细致，连叶脉的走向、边缘的锯齿都清晰可见，仿佛只是一位深谙医理的妃嫔，在雨日闲暇时，打发时间的随意描摹。唯有她自己知道，这幅画，是一个试探，一个投向迷雾中的问路石。若那苏哲只是寻常谋士，此画便如泥牛入海；若他……当真与那段被血染红的过往有丝毫关联，或许，便能激起一丝不同寻常的回响。
“瑾汐。”她轻声唤道，待宫女应声而入，便将已吹干墨迹的画笺递了过去，语气平淡无波，“将这画稿，送去给靖王府的管事。就说本宫近日翻阅古籍，见这几味草药形态奇异，心生好奇，若他们府上有人在外行走，碰巧见得，可留意一二，采来回禀本宫，以供研习。”
理由冠冕堂皇，无人能挑出错处。即便传到梁帝耳中，也不过是静妃娘娘又一次对药草的痴迷罢了。
但静妃知道，这幅画，若真到了该看到的人眼里，或许，便能探出一丝真伪。她是在赌。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赌那份深埋于冰雪之下的、或许并未完全湮灭的星火。
瑾汐领命而去，小心地将画笺收入怀中。
静妃独自立于殿中，窗外的雨声又渐渐密了起来，敲打得人心绪不宁。她仿佛能闻到，那经由画笔传递出去的、混合着南楚异叶与某种冰冷气息的、无声的询问，正穿过这重重雨幕，飘向宫墙之外，飘向那座如今聚集了无数目光的靖王府，飘向那个神秘莫测、体弱多病的苏先生。
答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回响在这寂寂深宫呢？她不知道。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一株在风雨中悄然伸展根系、感知着土壤深处每一丝微妙震动的兰草，于无声处，积蓄着力量，也屏息等待着那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回应。
【第三章完】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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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