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继热播谍战剧《沉默的荣耀》之后,我又看了一遍《潜伏》。不过这次只注意几个大反派,看他们盘根错节的职场争斗和利益纠葛,看完颇有些感慨。
《潜伏》
是谍战剧的天花板。
继热播谍战剧《沉默的荣耀》之后,我又看了一遍《潜伏》。不过这次只注意几个大反派,看他们盘根错节的职场争斗和利益纠葛,看完颇有些感慨。
这是一部武戏文唱的剧,突出乱世中的办公室政治和情报战里的机锋。
军统天津站是一个江湖。
必须先梳理一下军统。军统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简称,是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的主要情报机关之一。主要负责收集、分析和执行各种情报任务,用以对付日寇、汪伪、中共以及民主党派、社会贤达(无党派人士)中的异议人士。
据原军统总务处长沈醉回忆,抗日战争结束时军统局正式在册的会员有约4.5万人。1947年缩编改制为国民政府国防部保密局。
电视剧《潜伏》里所涉及的军统局主要上层有:戴笠、郑介民、毛人凤。
沈醉的回忆录中记载,在戴笠飞机撞山后,郑介民为代理军统局局长,保密局局长,实际由毛人凤掌控。毛人凤当国防部保密局局长时,郑介民是国防部第二厅厅长,实权不如毛人凤。
题外话,沈醉在1949年被俘后接受改造,1960年获特赦,后担任全国政协委员。
历史上,戴笠是蒋介石的学生(黄埔军校六期)和亲信,曾任国民政府参议院议长、国防部长等职。
戴笠有特务天赋,任军统局副局长时,是军统的实际掌控者,是“蒋介石的佩剑”,一生交织着理想、残酷与权谋。
1946年初,戴笠乘坐的飞机在南京附近坠毁身亡。著名民主人士章士钊先生在给戴笠的挽联上写:“名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
戴笠死后被国民政府追认为陆军中将。
在《潜伏》中,戴笠是军统天津站吴敬中站长的后台。
郑介民是黄埔军校二期出身,军统元老,资历很深,曾历任军统局副局长、局长,国防二厅厅长,1947年任国防部常务次长。
1949年中华民国国民政府撤至中国台湾后,郑介民历任参谋次长兼大陆工作处处长、“国家安全局”局长等。郑介民在军事谋略和情报技术方面颇有真才实学,是专业奇才。从资历上,戴笠不及郑介民。
郑介民的军衔当时已是中将,高于戴笠和毛人凤。但军衔不等于职位和实际权力。郑介民与戴笠的明争暗斗从复兴社特务处时期就开始了(军统局的前身包括军事委员会密查组、复兴社特务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主要负责人是戴笠)。
电视剧《潜伏》中,郑介民是军统天津站情报处长陆桥山的靠山兼同乡。
毛人凤曾是戴笠的助手,军统局副局长。1947年军统局改为保密局,毛人凤任局长。
相较戴笠、郑介民,毛人凤的资历并不过硬,他是黄埔军校潮州分校肄业生。
撤至中国台湾后,蒋介石续聘毛人凤为保密局局长。国民党在以肃清“匪谍”为目标的白色恐怖行动中,毛人凤是实际执行者之一。
在《潜伏》中,毛人凤觊觎军统甲等站天津站,想将它纳入自己的派系久矣。军统天津站行动队队长马奎曾做过毛人凤的侍卫。
盘点好了军统上层,再看军统天津站。
吴敬中
吴敬中是天津站站长,是最看得清时局,也最看得清余则成身份的人。看破,不说破,是人间清醒。
吴敬中是以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吴景中为原型塑造的,早年加入过中共,参加过北伐战争,脱党后加入复兴社。
青浦特训班是国民党军统系的黄埔军校一期,学员有400人左右,是戴笠的嫡系。吴敬中是教《情报学》的老师,余则成是电讯班的学员。从出身上说,吴敬中是戴笠嫡系,余则成也是自己人。
吴站长懂得制衡之术,虽是反派,却不是工具人。他的一句名言:没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
吴敬中出道早、资历老,跟着创始人戴笠起家一路从复兴社特务处、军统局走到保密局,是吃到过时代红利的一代。
吴站长长袖善舞,虽是戴笠嫡系,却也游走在戴笠和郑介民之间,两头通吃。戴笠和郑介民都把吴敬中当自己人,因为吴敬中对他们而言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不是黄埔军校出身,履历也有瑕疵。
戴笠飞机失事后,戴笠体系土崩瓦解,国民党情报系统上层变动,失去靠山的吴站长,仕途天花板就是天津站站长,一眼就能看到解甲归田。他对时局看得很清楚,对“党国”不再抱有幻想。
他说,天津站的得失在几个偷鸡摸狗的间谍吗?那么多重兵把守的大城市都丢了,那么多战功卓著的整编军丢了,什么原因,我们还在这儿搜情报、抓内奸、查帮派,试图保住天津堡垒,不滑稽吗?
1946年的中国,国共之间不管哪方胜利,对吴站长已均无意义。有意义的,只有玉座金佛、金条和斯蒂庞克。在大厦将倾前,他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在革命尚未成功就开始瓜分资本的国民党,吴站长看透了许多,最终成为利益的信徒。
余则成笑到最后的原因在于他早早就发现在天津站的职场游戏里,只有吴敬中才是唯一的玩家,掌握着站内的资源分配。就像吴敬中唱的:先到咸阳为王上。
《潜伏》最后一集在飞往广州的飞机上,吴敬中告诉余则成:往后靠生意。
可千算万算,起飞后飞机改道,把吴敬中和余则成都带去了台湾。
马奎
马奎是军统天津站行动队队长,很可能是早期毛人凤安插在军统天津站监视吴敬中的棋子。
“拙劣的马奎”是吴站长对他的评价。从根子上,马奎是个粗人,最后被余则成、左蓝设局诬陷,被扣上了中共情报人员“峨眉峰”的帽子,因为人人都希望他就是“峨眉峰”。
马奎当过军统叛徒。被南京政保总署(汪伪机构)抓捕后曾经叛变,有过一段黑历史。这段黑历史恰恰被当时还是军统潜伏在汪伪南京政保总署的特工余则成知道,两人曾有过短暂照面。两人在天津站的共事中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马奎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是冒着风险查顶头上司吴站长的贪腐问题。除非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剧中没看出来),那必定有幕后指使人。
陆桥山和马奎都是中校。他们都想当天津站副站长,都恨不得抓住对方把柄。洞悉了这个心理,余则成和左蓝联手做局,让陆桥山“发现”马奎是中共地下党“峨眉峰”。
做局做得如行云流水。吴站长是将马奎扣上“峨眉峰”帽子的隐藏的推手:只要不影响到他的仕途和钱袋,平时他是乐见乱局的,他希望所有人都在他的棋盘上纷争牵制。但怀疑他通共、又牵扯出他包庇汉奸穆连成贪污受贿的问题,事情就复杂了。戴笠已死,谁能保他呢?
此时马奎必须是“峨眉峰”,是军调时军统特务名单的泄密者,也是使安插在延安的间谍“佛龛”(即李涯)暴露的元凶……所有的锅必须由马奎来背。
马奎一旦是“峨眉峰”,就能让一切合理化,且利益最大化。谁都希望个体利益在一个盘子上最大化,个体风险在一个盘子上最小化,至于盘子的好坏,并不是核心考量。
毛人凤在电话里授意吴敬中在押送马奎回南京的路上,可以秘密除掉马奎。此时吴敬中与毛人凤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即使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毛人凤也希望将马奎斩草除根。
背锅侠马奎于是成了弃子。
如果真的“峨眉峰”余则成一天不解密,假“峨眉峰”马奎,都还得在烈士陵园里被纪念。
和光同尘,在职场真的不必互相为难啊。
李涯
李涯是继马奎后的下一任军统天津站行动队队长。也是青浦特训班学员,就读行动班,与余则成是大班同学。
李涯打过淞沪会战,还是在延安潜伏三年的军统特务,代号“佛龛”。
虽然是天津站的中层干部,李涯却最像一个打工人。
他有理想主义色彩,专业水准过硬,心思缜密,擅长设计连环局。他对党绝对忠诚,心向党国、竭诚尽忠。他还是个职场卷王,是在乱世中个人挑战体制的典型。
李涯希望他效忠的党国能统一中国,早日结束战争。但天津都快沦陷了,他还在花精力揪天津站的潜伏者,还在职场与同僚内讧,这样一个看不懂时局的人,很容易陷入执念,最后被余则成的第三任单线联系人廖三民丢车保帅、抱摔而死。
只顾埋头苦干,不知抬头看路,是李涯的致命缺陷。一滴水怎知大海的方向?李涯在政治上是不成熟的。
但李涯对余则成自始至终的怀疑,却是一个优秀特工的高度职业素养,也是对对手余则成最高程度的致敬。
陆桥山
陆桥山是军统天津站情报处长,见谁都带三分笑。
论资历,陆桥山比马奎、李涯、余则成都老。他是南昌调查科时期的从业者,这个组织,比青浦特训班还早了四年;
论后台,陆桥山很可能是郑介民安插在天津站的人,他俩还是同乡,实际关系比马奎与毛人凤硬核得多。这从陆桥山后来被李涯设计整走后,回到南京总部,反而平步青云成为国民政府国防部二厅上校特派员可见一斑。当然吴敬中放陆桥山一马,也是给郑介民一个面子;
论业务能力,陆桥山也是老辣无比。
可以说,在一个没有副站长的情报机构里,陆桥山的地位是仅次于吴站长的存在。
因为靠山不同,陆桥山不可能与吴站长走得太近。但他与吴站长的学生余则成时不时的示好,也说明陆桥山的分寸感不错。
陆桥山的执念是当军统天津站的副站长。马奎是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因为他俩军衔都是中校,级别也都是天津站的核心中层干部。
在与马奎的内斗中,陆桥山钻进了余则成与左蓝设的局,充当棋子,将竞争对手马奎成功诬陷成中共潜伏者“峨眉峰”。
但像陆桥山这种把野心写在脸上的操作,直接触发了吴站长的心理防御机制。
可见真正的赢家,不是最努力的,不是最躺平的,也不是后台最硬核的,而是会因地制宜设计最佳生存策略的。
解放战争时的天津是中国最复杂的城市之一。
最早打明牌识破余则成是中共潜伏者的人,并非来自军统和由军统局转职而来的保密局,而是党通局职级不高的敌情干事、乱世中的情报贩子谢若林。
谢若林通过蛛丝马迹和逻辑推导就看穿了余则成和翠平的身份,比李涯更有敏锐度。
党通局的前身是中统局。中统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简称,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重组而成。中统与军统的工作范围有很大重叠,历来矛盾重重。
谢若林上过大学,受过良好教育,心思缜密,逻辑思维能力和对细节的观察能力超群。连余则成都感慨谢若林获取情报的能力极强。
谢若林的父母均在抗日战争中身亡,他痛恨日本人。抗战胜利后他也没看到希望,对自己效力的党国心灰意冷,他的敌情干事职务,在党通局也只属于基层公务员,升迁基本无望。于是他信仰生存主义。游走于各派势力之间,成为情报贩子。
他说,我不反任何势力,我是在他们之间生存的。
不同于吴站长,谢若林杀入党通局特务赛道时,赛道早已不是蓝海,而是红海。大厦将倾,很多吃到过红利的人该跑的跑,该换赛道的换赛道。而他家底薄,只能围绕生意和钱上盘算。他没有信仰,也没有主义,生意吃了东家吃西家,将利益奉为高于一切的原则,甚至凌驾于生命之上,最终交易就是他的坟墓。
谢若林说:乱世就是舞台。
身为小人物的他,最大的感知错误,是以为自己是能上桌吃饭的人。
来源:剧迷综艺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