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国的武侠文化源远流长。艺术家将“客观事实”与“主观视野”融于一体,逐步凸显侠客的个性色彩,推动中国“侠文化”的不断发展。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与创作氛围中,武侠剧顺势而生,并形成了成熟的制作体系。近年播出的武侠剧,譬如《雪中悍刀行》《云襄传》《莲花楼》等,接连引发
作者:张 薇
中国的武侠文化源远流长。艺术家将“客观事实”与“主观视野”融于一体,逐步凸显侠客的个性色彩,推动中国“侠文化”的不断发展。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与创作氛围中,武侠剧顺势而生,并形成了成熟的制作体系。近年播出的武侠剧,譬如《雪中悍刀行》《云襄传》《莲花楼》等,接连引发话题讨论。今年,《华山论剑》《赴山海》等作品的播出,也证实了大众对武侠剧的期待和热情。遗憾的是,武侠剧的数量虽相对可观,质量却没有跟上,观众的期待仍存在落差。在仙侠剧与爽剧齐飞的互联网时代,武侠剧作为传统电视年代的“旧事物”究竟该如何自处?当前的武侠剧存在哪些问题?要解答这些问题,或许可以从武侠经典入手,在对比中寻找当下武侠作品所欠缺的部分。
“武”之失:特效浮夸,武侠精神难以诠释
侠客处江湖之远,靠武力决定命运,浪迹天涯并扫除天下不平事。在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中,“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在武侠故事中“侠”是灵魂,“武”只是躯壳,可若是没有“武”的承载,何来对“侠”的诠释?武侠故事中不能没有武功与打斗,不仅要有,还得到位、好看。
无疑,科技的发展丰富了武侠艺术的视听呈现,仙侠玄幻剧对神魔交战的刻画也影响着江湖世界种种武功绝学的表达,各种玄妙的功法你方唱罢我登场,武林高手往往拂一拂衣袖便能摆平一切事。与此同时,“武”道的呈现反而在浮夸的特效中被简化了,“侠”的精神内核更难以体现,这也是《雪中悍刀行》《有翡》《赴山海》等剧引发争议的原因之一。武功的存在或许能为观众带来“爽快体验”,但这绝非其终极追求。在以往的经典武侠作品中,“武”超越了有限的功法演绎和经验传递,进而内化为一种精神表现,揭示出人性的奥秘。一如郭靖、萧峰的降龙十八掌,是英雄阳刚之气的象征,也是侠之大者这一概念的具象化。而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亦映射着其与赵敏、周芷若、小昭等女子的爱恨纠缠和游离不定的多情心性。张三丰在危难情境中传授张无忌太极剑法时“只传剑意、不传剑招”,也蕴含着让人思忖的人生哲理。
可见,对“武”的设计与编排,绝不是无足轻重的,直接影响“侠”意的抒发。由此,当下的武侠剧创作必须重视武功的底色,其并非某一人的特权,更不能简化为机械化的打斗、抒情的慢动作与空洞的眼神定格。那些离奇、敷衍的武功表现手段应尽量减少,而需重点刻画激荡在一招一式中的侠义与情怀、自信与勇气、家国大义与民族情怀。
“情”之困:爱情至上,本末倒置
早期的武侠故事往往避而不谈侠客情,将其“圣人化”。但这也使得对侠客的描摹难以触及真实人性,显得悬浮而缥缈。新派武侠小说开始对这一问题进行改造,挣脱英雄不能言情的桎梏,将武、侠、情三者并重,通过增加人物的情感描写,塑造出更具血肉的英雄形象。
近年来,随着网络文学愈发注重个体欲望的表达,及《苍兰诀》《临江仙》等仙侠剧对浪漫爱情的尽情书写,诸多武侠剧也深受其影响,继而积极地利用自身优势抒情,但有些作品效果不佳,陷入“爱情至死”的泥淖中,有本末倒置之嫌。爱情作为人类文艺创作的永恒主题,具有广泛的共鸣基础,但一旦走向流水线式的机械复制必然会降低艺术的价值,也低估了观众的审美趣味。绮丽旷达的武侠故事往往带有一种原始生命力的芜杂感,受众从中可以感受到一种未经驯化的原始之力,这绝不是美丽包装的、商品化的情感所能代替的。
创作者要摆脱对甜宠、罗曼蒂克的一味追崇,发掘那些充满哀伤和遗憾的情感,通过描写情的落空和错位、变化与波澜,映射复杂多变的英雄心理,正如经典新派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的英雄萧峰,当他在与阿朱无疾而终的爱情中无所依归时,即便是英雄也难免感到寂寥。创作者可进一步借用这瑰丽奇谲、不可多得的爱与恨去增加武侠故事的传奇色彩,让观众知其珍贵与难得,并令原本正邪对立、杀伐不断的江湖拥有另一番韵味。那种“浪漫的滋味”为无数观众构筑起一个理想的“有情世界”,令人心甘情愿地为之沉醉。
“成长”之惑:游戏化叙事,侠义真意难寻
经典的武侠作品往往离不开一种“游戏意识”,即以一种游戏之轻去承载生命之重,在谐谑与狂欢中释放真性情。近年来,随着游戏艺术的日益成熟与网络小说的流行,武侠剧亦涌现大量“游戏化”的情节,并逐渐形成蔓延之势。英雄侠客与游戏世界中的角色之间存在某种共性,即通过不断的技能叠加,他们能够拥有超越常人的本领,从而取得显著的成就。“游戏化”的情节设置确实加速了人物的成长,但无奈的是,由人物的逆袭所引发的瞬时满足和情感爆发替代了侠之大者的文化真意。
从经典武侠作品中不难发现,英雄的成长,尤其是其对于武功心法的修炼与习得,从来都不是创作者醉心张扬的部分,这种晋级飞升、阶级跨越的“成功学”也并非真正的侠客所求,还一度被批评为会传播好逸恶劳的人生价值观。武侠世界并非“某个人”的表演舞台,英雄之所以受世人敬仰,是因为其始终坚守君子之道、仁爱之心,并非顺畅无阻、火力全开的晋升之路。可喜的是,诸多武侠剧已开始反思这些问题,《云襄传》便以智侠云襄的江湖经历重审个人私欲与家国大义的关系;《华山论剑》则积极开拓金庸武侠世界的可能,延展梅超风、黄老邪等人物的人生经历,令英雄的故事更多元,弥补以往潦草带过的遗憾;而近期播出的《赴山海》更是借助主人公肖明明的“穿书”体验,点明江湖世界的复杂性。
武侠剧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除以上方法外,还可以“类型+”来充实内容,像《莲花楼》便是将武侠传奇和探案故事融为一体,效果甚佳;伴随科学技术的发展,武侠剧还可以借此丰富视听表达,以诗意的影像语言传递意蕴美,融“情语”于“景语”,《云襄传》中便不乏有深远韵味的画面;江湖并非一个人的江湖,深入拓展英雄图谱,塑造千面英雄,亦是可行之道,《少年歌行》《一念关山》等剧,皆有此意。
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新派武侠小说,以及温瑞安、黄易等人的作品曾为武侠剧的发展提供了助力,《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小李飞刀》等剧更成为难以逾越的经典。在可预见的未来,武侠剧或将以更恢弘的视觉、更细腻的叙事突破类型边界,构建出一个既承载传统侠义精神、又契合现代审美的“新江湖”。技术必将赋能想象,但人性的光辉与矛盾,才是武侠故事打动人心的内核。也许下一次江湖风雨再起时,我们将看到的,不只是刀光剑影、爱恨缠绵,更是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值得相信的侠义世界。
来源:光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