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万物》打破网上线下、不同代际的隔阂破圈走红似乎很意外,细想之下,又实属情理之中。它改编自作家赵德发的文学作品《缱绻与决绝》,讲述了沂蒙山区天牛庙村几家人跨越半个世纪的恩怨纠葛,反映了鲁南农村土地变迁的历史图景。剧中那些立体鲜活的人物形象、细致入微的乡村肌理
《生万物》打破网上线下、不同代际的隔阂破圈走红似乎很意外,细想之下,又实属情理之中。它改编自作家赵德发的文学作品《缱绻与决绝》,讲述了沂蒙山区天牛庙村几家人跨越半个世纪的恩怨纠葛,反映了鲁南农村土地变迁的历史图景。剧中那些立体鲜活的人物形象、细致入微的乡村肌理和质朴的视觉质感,无不彰显着久违的严肃文学内核,它重新将叙事性放在了视听创作的中心位置,意图讲述一个跌宕起伏的好故事、一个关于土地的故事。
但土地总是沉默不言,唯有讲述才能让人听到。在整个故事里,土地是人们行为和情感的原始驱动力。作品敏锐地洞察到土地与人物的特殊关系,人们根植在土地上,土地决定着人们的行为、选择、因果,人们一辈子操弄着土地,人就像土地的裂缝中开出的花,像大地的褶皱里拔节抽穗的禾谷,土地寄托着人们的情感皈依,见证乃至决定着人们的命运走向。地主宁学祥自私顽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成天就想着捡粪、管账、收租,女儿被土匪绑走了都不肯卖地凑赎金;农民封二抠门算计嘴还碎,临终前看着儿子买来三亩新田,便将全家人叫来坐下,给大家上起农课,将毕生的种地经验倾囊相授。宁学祥与封二虽身处长期对立的两个阶级,但他们对土地的真挚情感却是共同的,他们爱地如命,指望能用勤勤恳恳的付出获得一季好收成。
而除了情感之外,他们还有着世世代代对土地的责任和义务。他们敬畏土地,“人总得在地里刨食”,也孝敬土地,“土是根,地是本”,坚信着打庄户的第一条就是要像敬爹娘一样敬着地。剧里的土地不仅仅是物质实体,更是一种精神信仰,是农民的命根子,也勾连起千百年来中国农民与土地的缱绻关系。
剧中的人物不仅根植在土地上,还镶嵌在各式各样的处境里。每个人的行为都裹挟于人际关系的互动,人们在各种束缚和制约中踽踽而行。剧中的人物形象从年龄到性别都展现出广阔的光谱,有读过书聪慧的年轻女人,有天真温顺代姐姐出嫁的姑娘,有善良包容能把苦日子过乐呵的老两口,有憨厚能干的庄户汉子,有理想主义的青年,也有丧偶独撑家门的中年妇人……
在他们身上,“家族”表现为各不相同的样貌与底色。他们受困于此,在旧有的家族形式和观念里作茧自缚,也自觉或不自觉地以此围猎他人,但又在有意或无意地推动打破它,逐渐生长出具有强烈自主意识的个人经验。像宁学祥守旧顽固的表象下,却藏着颗疼孩子的心,甚至在他晚年强娶了年轻的银子后,也会因银子活泼泼的生命力,心生柔软。苦命的银子一生不幸,却在“认命了”的叹息后,一人肩挑起两家的日子,让父母弟妹吃饱穿暖,也让空荡荡的宁家有了生气和烟火。还有费左氏,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十几岁就当了家,是逢年过节会给佃户送粮食的大善人,却在费文典牺牲、文典媳妇苏苏想改嫁时,亲手毒死了陪了她好久的苏苏。费左氏端坐在费家的匾额下,镜头拉远,身陷门框之内的费左氏活生生嵌成了一个“囚”字,她穷尽所能也守不住费家,费家却囚住了她。《生万物》中的人物都很复杂,他们固执又圆滑,不知变通却也不会一成不变,他们似乎在坚持什么,似乎又在随波逐流,他们彼此制约,也在互相支撑,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像是从土地里生出的连绵不断、枝叶横生的藤蔓。
除了人物之外,《生万物》还耐心地勾勒着对风物细节的描摹和体察,历史背景、齐鲁大地的风土人情、民风民俗都成为了故事的基础和底色。 “试春气、打春牛” 看似一处闲笔,但当伴随着声声呐喊的竹筒插入土地,竹筒中的羽毛从微颤到飘起,观众的心也跟着悸动。春气来了,可以种田了,那是大地传递给人们的讯息,是土地与人的交响和鸣,也是农民们延续千年的虔敬。这些闲笔式的微颤延宕了故事的精髓,曾经掠过风吹的麦浪,也在现代人的心间产生共鸣回响。
我们总会对镌刻民族心灵记忆的作品有着本能的亲近,这也是严肃文艺作品所具有的特殊力量。它在复杂的叙事背后预留了一方留白,用来承载思考与争鸣的碰撞,观众会对作品发出林林总总的讨论,着眼于社会经济学、乡村史、角色塑造、人物命运,但讨论的意义不在于结论,而在于讨论本身。优秀的作品在讨论中潜在地团结起形形色色的受众,也在讨论中深化、生发、直抵人心。《生万物》的走红破圈映射着观众对深度、对严肃、对经典的饥渴,似乎也在提醒,在叙事与影像都在飞速转向的时代里,倒也不必如此焦虑、如此害怕。
作者:边远
编辑:胡雅诗(见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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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读时代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