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过年了，大人们为着过年准备了好些吃的，蒸馍馍、炸麻花、擀长面，这些有面粉有油就能做的，就相对准备得多些。花生、瓜子、糖、小橘子，这些花现钱的，就准备得相对适量些。可无论自己做的还是花钱的，花样和数量，就都比平常多了好多。秋秋把吃头们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可若没人
过年了，大人们为着过年准备了好些吃的，蒸馍馍、炸麻花、擀长面，这些有面粉有油就能做的，就相对准备得多些。花生、瓜子、糖、小橘子，这些花现钱的，就准备得相对适量些。可无论自己做的还是花钱的，花样和数量，就都比平常多了好多。秋秋把吃头们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可若没人给到她手里，她就也只是看着，并不敢轻易地拿了吃。
“男娃娃穿中山装真好看，将来小的长大，也找裁缝做，不买市场里的。”吴老大把一半橘子塞嘴里，另一半掰开丢给秋秋和吴仁礼。他说时望望炕上的孩子，又望望吴仁礼和秋秋，吴仁礼身上是量身裁定的青绿色中山装，秋秋身上是从团儿庄穿来的、已经变小了的、有几处磨成了铁锈黄的衣裳。吴老大看秋秋的眼神里，是几分说不清的笑意，见秋秋愣着神回看他了，他又像躲着似的，望向别处，去和卷发女人绑行李了。
“自行车上要捎大人娃娃、还要捎行李，不好骑呢。”大人们绑好行李小声说时，似乎在避着吴仁礼，见秋秋在看他们，就瞪了眼秋秋转身走了。秋秋紧张地躲着，装着没听到也没看到的样儿，闻着手上的橘子味，伸出舌头舔着。
“等我的中山装穿不上了，我就留给小弟弟，我不扔，也不送人。”没听到大人们秘密会谈的吴仁礼满怀期待地嘴甜着。
“过年着哩，晌午我们走了老黑咋弄哩？孙瑞来没人给挡狗，他害怕哩。”吴老大假装着严肃，像是在和卷发女人说话，又像在期待吴仁礼作出些反应似的。
“是咧，过年着哩，每顿都得填饱肚子，人了狗了，吃饱了来年才有好兆头。”卷发女人笑盈盈地望着吴仁礼，说罢时又朝秋秋浅浅翻了个白眼珠。
“狗吃太饱不看家，妈妈你说的，你忘啦？”吴仁礼察觉出了点什么似的，不再玩其他的了，就只围着自行车。
秋秋躲闪着每个人的目光，暗暗盼着他们都走光。
“走我们那个院子里走。我听着孙瑞来了，他给咱拜年来了。”吴老大丢下手里的东西出了庄门，吴仁礼和秋秋小跑着跟上也出了门。
“给娃娃裹好。”走了几步后，吴老大又掉过头跟卷发女人大声安顿。
“叫舅舅，咋越大胆子越小啦？跟你哥哥学，以后在外面才没人敢惹。”吴老大说着进了屋，吴仁礼往孙瑞跟前凑着，孙瑞站在小脚奶奶家的厨房门口羞着半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当吴仁礼反应过来时，当他找吴老大时，家里的庄门都半闩着了，吴老大和卷发女人、还有他们娇贵的小儿子，早不见了人影子。
“下次这样时，你要留心给我放哨，听着了吗？”吴仁礼揪住秋秋的耳朵，踢了秋秋一脚呵着。
秋秋呜呜应着、躲着，她不敢看吴仁礼，也不敢看孙瑞，她已经知道了害羞的，尤其当着外的人面挨骂挨打时。
“你有下人吗？”三个人在院子里正玩着拍方片，吴仁礼突然停住问孙瑞。
“没有，我有同学哩，还有好朋友哩，他们和我关系可好哩。”孙瑞闪着天真的眼睛，正要掰指头数，又愣住了。
“那算个啥？去给我拿个麻花去。”吴仁礼眼睛斜着，和孙瑞说罢又凶狠地瞪着秋秋呵斥。
“去给我抓一把花生来吃。”麻花才接过手，吴仁礼又命令秋秋。
“去给我找个……”他慢慢地伸出接花生的手，故意地不把话说完整，边斜仰着头，边看着孙瑞和秋秋，他的脸上眼里，全是得意的笑意。
秋秋站住等着，手在半空里举着，她不敢往前，也不敢往后。她看到孙瑞的眼神飘忽着，他的脸憋红了，他手里的纸片揉成了团儿，他低下头了。秋秋的脸上更加烧了起来，可脚下就还是不敢挪动，像是身体和心，被分离着控制住了，一半感知着羞耻，一半麻木得僵着。
“看到了吗？这就是下人的样儿，你数完两只手，也凑不出一个这样的。”吴仁礼得意洋洋指着秋秋，慢吞吞地又补充道：“去，给我找个剪刀来。”
秋秋继续往屋里走了，她的脸已经红透。
“来给你剪指甲，你的指甲缝里有垢痂，麻花都被你弄脏啦。喏，这口吃掉。”吴仁礼的手在地上抹了把，又用力攥住吃剩的麻花扔给秋秋说。
秋秋的心里在犹豫，手却已经接住麻花了。麻花咬进嘴里有些尘土味儿，虽然觉出了在硌牙，可麻花总归是很香的，秋秋装着不知道它脏的样儿，认真地吃着。
“快吃，全塞嘴里，把手给我。”吴仁礼接过黑黝黝的剪刀，朝秋秋呵道。
秋秋犹豫着把手伸出去，又往回缩着，嘴里的麻花已经顾不上嚼了。
“剪指甲讲卫生哩，你们班主任没给你安顿？”说着，吴仁礼就扯住秋秋的胳膊，给秋秋强行剪起指甲了。
剪刀一开一合，秋秋下意识地往回㩐着、躲着。可秋秋越怕着躲，吴仁礼就越起劲地扯住秋秋不松了。剪刀每响一次，剪刃都紧挨着秋秋指甲根里的肉合下去，秋秋通红的脸上滑下了成股的泪，肿得淤青中又泛着紫红的手上，青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的。就这样一扯、一㩐着，指甲还没剪完，秋秋的指头上就渗着细密的血珠了。秋秋呜呜哭了，就还是不敢用力反抗，也不敢大声叫嚷。
“我回哩，我妈妈找我哩。”孙瑞的脸上闪着恐惧，眼神越加躲着，不敢看秋秋，也不敢看吴仁礼了，他起身走了。
“等我，你在奶奶家多玩几天，过两日我们也去你们家哩，到时我们一起。”吴仁礼丢下剪刀，跟出庄门，他把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他头一歪，滑着躲开了。门外的声音渐渐小了。
秋秋看着被剪秃的、有几处渗着血的指头，放声地哭开了，边哭，边把指头肚挨个儿放在嘴里嗦，嗦着哭着，又起身往厨房里去了。
来源：坐观综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