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思须害也——也说张翠山角色的艺术性

摘要：得知龙门镖局是殷素素所制造的血案，五哥内心再次受到震惊，这已是悦来客栈后的第二次，所以拍了场类似于默片的镜头，他一个人在客栈借酒浇愁——又爱又恨，爱上了素素，恨的是自己爱她的心。此时他内心受到极大冲击，一个自诩仁义之士的人竟然会喜欢上这样狠毒的女人，这是对一个

得知龙门镖局是殷素素所制造的血案，五哥内心再次受到震惊，这已是悦来客栈后的第二次，所以拍了场类似于默片的镜头，他一个人在客栈借酒浇愁——又爱又恨，爱上了素素，恨的是自己爱她的心。此时他内心受到极大冲击，一个自诩仁义之士的人竟然会喜欢上这样狠毒的女人，这是对一个纯善之人最大的考验。

但使相思莫相负，他表面是在喝酒，内心里全是对素素的思考，因为爱意，迫使自己放弃了以前的道德标准，二人再见面，笔墨更倾向于爱恨纠葛。

后来有一场戏，五哥痛骂自己被素素害的“声名尽毁”“在江湖上无法立足”，他倒没有想到自己这夜是如何“想得通”？大概也会骂自己色令智昏。素素给五哥造成的精神刺激一直到儿子很大了，他还念念不忘“我娘的性格很刁钻”——“我爹说没同我娘成亲之前，被我娘整的死去活来，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张翠山出场时对素素出手相救，之后二人一言不合，打斗起来，他慢慢回头，带着调笑问素素，“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吧”，是带一点仰拍的角度；再看素素同她对话，亦是仰望的角度，暗示了二人地位、形象的不同。结果他先坠入爱河，一来二去，三次相遇，在琴声烛影中（第三次相遇），他倾身向前，面带笑意，“一天之内三次相遇，我们真是有缘”，这是他爱上了素素的表现。（这里拍得十分有韵味，古典浪漫主义气息。）

张翠山是以丰神俊朗的少侠形象露面的（“我们的小宝宝长大以后一定比爹还要英武潇洒。”），然而这个人物的出现——不像儿子张无忌有拯救明教于水火、成名立万于江湖、一统江山于乱世的沉重负担，他的任务只是完成同素素的一段情缘的。沈从文当年给张兆和写情书，“我行过许多的路，走过许多的桥，喝过许多的酒，却遇到了正当最好的人”，这话很可以送给马景涛与叶童，他们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好的角色，奉献了最完美契合的表演，将倚天屠龙记打造成了一个艺术品。

那么形象如此美好的张翠山，性格又是什么样的？重要的配角谢逊承担了判词官的作用——“五弟，你心地仁厚，应该是福泽无边，可是遇到是非善恶之分的时候，太固执了一点，我真是放心不下。”固执是五哥的第一个性格特征，他同三哥情如手足，在三哥重伤后立下重誓一定要为他复仇，这也是他与妻子之间最大的难以逾越的障碍，且看每次争论必然与三哥的受伤有关；而在十年重返中土遇到大师兄后，他最关心的仍然是三哥以及凶手是否找到，在自刎之前，他涕泪横流，指责妻子“骗得自己好苦”，毅然承担所有错误，以死自绝人世，他却忘了，素素爱他，不会丢下他。

通过素素的口，编剧反复给观众加深五哥另外一个明显的印象：迂腐。第一次见面时，素素便说，“武功比试本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赢，你管我用什么方法，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用不着为自己找借口。再说，谁叫你那么迂腐，好好的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吧。”第二次是五哥同素素抱歉，“我太鲁莽了。害得你当众出丑，心里面真的过意不去。请你原谅。”这话是很真挚的，只是素素心情不好，于是怼了回去，“你这个人不单迂腐，而且还婆婆妈妈。谁要你道歉？”五哥立刻接口道“这么说你原谅我了？”表演出了初坠爱河的惊喜——想他此番下山“公干”，却未料到“撞见五百年前的风流业冤”，原本不近女色的张翠山，因为拨刀相助后的一遭戏弄而深种情根，更以此带动殷素素的“改头换面”。在素素也对五哥动心以后，她想方设法要翠山远离天鹰教的危险，因此设计于梅苑，在听得他一番道德文章后，笑说他“你这个人……真迂腐得可爱”，还接着评论他因忌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而“迂腐”，想不到后来二人同一屋檐下十次之久，两个人都忘掉了“矜持”与“迂腐”。素素最后一次说五哥迂腐，已经过去十一年了，遥想当年第一次成亲她回忆说：“一个跟自己拜堂的男人，竟然把自己当做是仇人。左一句妖女，右一句妖女。还骂我恬不知耻。我最记得你说过一句话，我张翠山就是身首异处，也不会娶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妖女做妻子。你知道吗？你伤的我很痛。”

“你这个人呐，真是迂腐，把人心当狗肺。我当初真不应该救你。”

“你舍得吗？”“你可恶啊。”最后一次说五哥迂腐，已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调情，充满亲情的温暖，因为离他们共赴黄泉已不远了，读来心酸不已。

在角色的艺术性上，张翠山也堪称完美。他从来不对素素说爱与喜欢——不同于张无忌白话版的告白：“我喜欢你，我这辈子不会忘记你”“我喜欢你，从来不因为你是蒙古郡主的身份”，五哥与素素却爱的天荒地老，震人心弦。初初起誓起，他便重重地说：“你我之间也许注定就是要纠缠不清的。”“我不后悔”“那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以谢天下。”他这种硬汉式的撩妹风格，一度让当时受伤的素素心醉不已，又哭又笑，完成了二人角色第一次的名场面；至于皓月当头，美人在侧时，也不过一句“今晚的月色很美”。说得最多的誓言是“天上地下，永不分离”，且看：

“皇天在上，弟子张翠山今日与殷素素结为夫妇，从此以后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老天爷保佑，愿我们两人生生世世，永为夫妇。”

“我们夫妻俩情深义重，同生共死。如果前辈狂性再发，伤了我们其中一个人，那么，另一个人一定以身相殉。”

“我问你，如果你的师父和师兄弟不同意怎么办？”

“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爹，我求你成全我，五哥和无忌都死了，我，还能独活吗？我和五哥早有誓言，天上地下，永不分离。我要到黄泉去找五哥。”

这誓言甚至过渡到了无忌与敏敏身上，成为今生今世的传奇，亦是翠山素素夫妻二人的判词。当他们在船上讲出“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永不分离”时，雷声阵阵，这说的便是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导演还将前期有心意的镜头都奉献给了翠山。翠山与素素初相遇的镜头，为什么故意拍的慢了半拍？是特意的呈现角色。又如翠山下山时遇到江南水灾的镜头，微风细雨中，帽带飘飘的凝思，在旅人瘦马的元曲意境中，融入家国兴亡之思，留下经典的美学片段。在海边望着海潮的五哥，无际的大海，凝固的身影，朵朵白云，思念呼之欲出……这些经典的镜头是导演对武侠精神的再现，也是他对翠山角色的艺术性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