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开皇》第85集 骊山杀局

西瓜影视 内地剧 2025-01-25 16:53 2

摘要:灞水之畔的长堤绿草如茵,一张方圆数十丈的华美地毯上,十余名宫妆女子翩翩起舞,仪态万方、婀娜曼妙,无一不是人间绝色。

灞陵巍巍,灞水逶迤,灞桥横卧,如经天之虹。

早春的微风拂过低垂的杨柳,枝条在河面轻触,漾出点点涟漪,在朝阳下映出粼粼金光。

灞水之畔的长堤绿草如茵,一张方圆数十丈的华美地毯上,十余名宫妆女子翩翩起舞,仪态万方、婀娜曼妙,无一不是人间绝色。

为首一女眉似春山、肤如凝脂,身材高挑,手持一柄红拂,裙琚盘旋,翩若惊鸿,宛如天人。

只听她朱唇轻启,且歌且舞:“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歌声如珠走玉盘,宛转悠扬,令人心神皆醉。

舞者前方三人,居中而坐者头戴远游冠,身着朱红冕服,剑眉朗目,鼻似悬胆,髭须如墨,器宇轩昂,正是当今太子杨广。

杨广左侧一个六旬老者,峨冠博带,神色凛然,双眸偶一转动便有精芒闪过,自有一股睥睨四方的凌厉之气,这人便是隋上柱国、尚书左仆射、越国公杨素。

杨广右侧之人白面无须,干枯瘦小,虽身着紫袍,腰悬金鱼袋,一望便知是朝廷三品大员的身份,但形貌气质却甚是猥琐,目光游移不定,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却是杨素的胞弟杨约。

见杨约满脸意兴萧索,杨素举掌轻击两声,众舞姬立时歌收舞歇。

杨素向那领舞的佳人温声道:“红拂,你们退下吧,自去江畔游玩。”目光中难得多了几分柔和。

红拂女向杨广等人敛衽一礼,缓缓退下。

杨素捋了捋苍髯,道:“惠伯(杨约字),你今日赴伊州就任,太子殿下亲自为你饯行,你何故如此垂头丧气,扫了殿下的兴?”

杨约本是朝中九卿之一的长秋卿,为杨广晋位太子出力巨大,故杨广将杨约选入东宫,担任太子左庶子一职,朝夕相处,亲厚无比。

但数日之前,天子杨坚突然下旨,命杨约出任伊州(今河南平顶山汝州)刺史,今日便是杨约离京赴任的日子,故杨广、杨素都到灞桥为杨约送行。

杨约垂首把玩着一根柔嫩的柳枝,轻叹道:“大哥,你当我是恋栈难舍、故土难离吗?唉,我只是忧心太子殿下和大哥你呀。”

杨广闻言一惊,沉声道:“惠伯,孤与杨左仆有何可忧?”

杨约扫视两侧的宇文述、于仲文、郭衍、段达、封德彝等人,略一犹豫,道:“今日没有外人,有些话再不禀告太子,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大哥,你如今只能五日赴省视事一次,且不管细务,权柄其实已大不如前。”

杨素嘴角微微下抿,想说什么却又打住,只皱眉不语。

杨约目光投向远方,又道:“听说陛下即将赴仁寿宫静养,朝廷不能无人处事,所以太子殿下当然要留镇京师。当此之时,陛下却命我离京,我担心......。”

杨广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道:“难道父皇有意......?”这话毕竟十分忌讳,他终是迟疑不能出口。

杨约刀削般地两颊微微抽搐,目中放出幽幽的光,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向杨广道:“殿下,请让他们退远些。”说罢一指周遭守护的东宫卫士。

杨广深知,杨约虽其貌不扬且身有残疾,但见识精微还在杨素之上,绝不会无的放矢,当即向身后侍立的独孤盛、裴虔通二人扬声道:“你们退开。”

独孤盛、裴虔通二人躬身领命,指挥众侍卫退出数十丈外。

杨约见四野开阔,不虞有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道:“我与大哥皆是殿下的心膂肱股,却同时一遭冷落,一遭黜离。回思当初庶人勇被废之前,陛下也曾先罢高熲,又调东宫右庶子苏孝慈出京,抚今追昔,岂不令人心寒?”

他语调极为沉重压抑,杨广额头青筋隐隐浮现,急道:“惠伯,你未免太过虑了,庶人勇罪虐深重,父皇才将他废黜。孤修身以德、持身以正,从无悖逆妄为之事,父皇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杨素也颇不以为然,道:“不错,废立太子是何等大事,一已为甚、岂可再乎?况且老夫虽不管细务,但官爵犹在,怎么能与高昭玄一概而论?”

杨约缓缓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陛下有废立之心,我是说陛下如今风烛残年,太子殿下实已到了千钧一发的非常时刻,却偏偏在此时有了绝大的破绽。”

“破绽?”杨广惊疑不定道:“孤有何绝大破绽?”

杨约仿佛含着一枚苦涩的橄榄,缓缓道:“以前大哥坐镇尚书台,外朝就尽在殿下掌握;我供职长秋卿,内廷的一举一动自也瞒不过殿下,如今此局面已然被打破。”

见杨广面色渐渐苍白,杨约又道:“陛下又将与殿下分离,岐州距长安有四百里之遥,一旦陛下......有不忍言之事,奸邪之徒趁机矫诏废立,殿下又该当如何呢?”

众人被杨约的话惊得浑身起栗,宇文述第一个按捺不住,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杨约阴恻恻道:“世上有何事不可能?昔年始皇崩于沙丘,二世与赵高、李斯串通矫诏,赐死公子扶苏,夺位自立。诸位通晓史籍,难道都忘了吗?”

杨广已惊得几乎就要立起,太子右卫率于仲文却甚是稳重,摇头道:“我却觉得惠伯兄有些危言耸听了。秦二世当时正在祖龙身畔,又有赵高、李斯相助,才能侥幸成功。但陛下身边并无重臣,秦王已薨,庶人勇、庶人秀都身陷囹圄,汉王又远在千里之外,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毁家灭门之事?”

他是洛阳万忸于氏的当家人,关陇门阀的领军人物,侃侃而谈之间自有一股自信与从容。

杨约却不大看得惯于仲文这等大咧咧的模样,冷冷道:“别忘了,陛下身边,还有个柳述柳业隆,他与太子殿下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杨广神情转缓,不屑道:“他一个兵部尚书、两姓旁人,孤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杨约见状,微微摇头道:“殿下,皇权交替之际,一丝一毫的马虎都不能有。以下官愚见,此次仁寿宫之行,殿下无论如何一定要随驾在侧,一旦有变,才能临机专断!”

杨广与杨素对视一眼,皱眉道:“惠伯,孤知你以真心待我,但父皇不在,朝中之事总要有人料理。历来太子都负有监国重任,孤如何能随驾同去呢?”

杨约一时也无言以对,众人都陷入沉思。

良久,杨约叹息一声,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望殿下时时记得下官的刍荛之见。时辰不早,我这就去了。”

他立起身来,向杨广恭敬一揖,道:“殿下,将来若有用得着下官之处尽请吩咐,下官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杨广十分感动,上前握住杨约的手,道:“惠伯,异日孤若承继大统,必召你回朝。望你善加珍重!”

杨约又与杨素道别,这才命随从牵过马匹,上马扬鞭而去。

晋王入东宫,引为左庶子。及素被高祖所疏,出约为伊州刺史。——《隋书·卷四十八·列传第十三》

望着杨约远去的背影,杨广心中怅惘,思绪纷乱,呆立出神。

杨素却豪爽依旧,笑道:“殿下,惠伯小心谨慎惯了,殿下不必太过在意。我们回去吧。”

杨广望着起伏连绵的骊山,半晌道:“杨左仆,东宫太冷清了,孤难得出来,想到这山上去散散心。”

杨素知道杨广是好动不好静的性子,自当太子以来颇受拘束,想借此机会散一散心也是人之常情,当即道:“殿下既有此雅兴,走走倒也无妨,只今日下官还有些俗务料理,恐怕不能相陪了。”

杨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道:“杨左仆请自便。”

杨素这才揖礼告退,命封德彝招呼河边嬉戏的红拂诸女登车离去。

杨广又向宇文述等人道:“你们也各有职司,都回去吧。”

宇文述迟疑道:“殿下万金之躯,只怕......。”

杨广笑道:“关中太平多年,难不成还有盗贼?况且有修兴(独孤盛字)、乾通和这数百侍卫,无妨的。”

宇文述却十分执拗,道:“刚才惠伯说了,此时是非常时期,下官以为还该慎重。殿下实在要去,下官定要随侍在侧!”

杨广只得道:“好,随你。”

当下杨广让于仲文、郭衍、段达等人回返大兴城,自乘步辇,在宇文述、独孤盛、裴虔通等人护卫下,浩浩荡荡往骊山而来。

骊山西临灞水,东至临潼,北眺渭水,南依秦岭,呈东西走向。

上得山来,杨广举目望去,但见峰峦叠翠、山势奇秀,山道两旁莽苍苍都是青松翠柏、弱柳青槐,一阵阵带着槐花清香的山风穿林而过,时有白鹇、红鹛、云雀、锦鸡惊起,更显清幽寂静,令人心境为之一开。

杨广向身旁策马徐行的宇文述叹道:“伯通,我有时在想,这太子的日子还真不如以前在扬州当晋王时舒心惬意。整日不是伺候父皇,就是案牍劳神,一步不敢走错,一句话不敢说错。你说,我这是何苦来哉?”

此时身旁都是亲近之人,杨广言语便随意了许多。

宇文述却有大半心神放在警戒杨广安全上,闻言笑道:“殿下,政务处理固然枯燥乏味,但天下权柄尽在掌握,一言九鼎、一呼百诺的滋味那也是无可取代的。若像我那三个犬子,整日浪荡无行,快活是快活了,但蹉跎岁月、一事无成,岂非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一语提醒了杨广,道:“对了,化及他们今日怎地不见?”

宇文述道:“殿下不知么?王孔子要辞官归隐了,全京师的读书人都去为他送行,化及兄弟也曾在他门下学习经义,今日自然也要凑这个热闹。我看杨左仆匆匆离去,多半也是为了送他。”

“你是说——‘文中子’王通?”杨广仰首略一思索道。

王通,河东龙门(今山西运城万荣)人,国子监博士王隆之子。

此人自幼好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无不精研,四书、五经尽皆通达,年不满十五就已学贯古今,海内大儒无不甘拜下风,被誉为“仲尼转世”。

他立志重振魏晋以来日渐衰微的儒教,却并不默守陈规,而是破天荒地提出了“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思想,主张吸收佛、道之长改造儒学,达到推陈出新、经国济世的目的,故时人又将其与老子、庄周、荀子、扬雄并称“五子”。

当时天下有志之士无不以拜入王通门下为荣,如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密、李靖、宇文化及、宇文士及、温大雅、温彦博、陈叔达等,都是王通的亲传弟子。

天子杨坚听闻王通大名,原也颇为重视,但读了王通的《太平十二策》后却冷了态度,只让他当了蜀王杨秀的侍读。

杨秀是赳赳武夫,只好骑射,不好读书,王通自也就无所作为。如今蜀王被夺爵幽禁,王通受到牵连,虽未获罪,但也对仕途彻底死心,这才决定辞官归去。

杨广却对王通无甚好感,笑道:“听说此人要续写六经,重塑礼乐,我看他是哗众取宠。又说什么‘百姓是水、帝王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以性制情’之类的昏话,简直不知所云。莫说父皇,就是我也不会用他。”

宇文述为人向来阿谀,立时陪笑道:“殿下说的极是,此人言论离经叛道,果是欺世盗名之徒,我一定约束三子与其远离。”

两人正说话间,前方高处已至一座峪口,两边山石突兀,嶙峋对峙,山道由此陡然收窄,堪堪可容数人并行。

独孤盛向前一指,道:“殿下,过了前面峪口,就是伏羲人祖庙了......。”

话音未落,身后山道上忽地响起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空山回响,声势惊人。

杨广一行仪仗威严,扈从如云,三、五丈宽的山道已被东宫侍卫塞得满满当当,偶有行人也都是趋避道旁树下叩拜。

“是谁如此胆大,竟敢冲撞太子?”宇文述心中一凛,急回首望,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山下十余匹快马一字排开、如风如火疾驰上山,马上之人都是玄衣劲装,黑巾覆面,手挽强弓。

“不好!有刺客!保护太子!”宇文述心中大惊,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话音未落,凄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十余名蒙面骑士箭如连珠,霹雳般的羽箭射入东宫侍卫队伍中。

“好强的弓!”宇文述是百战宿将,见一支羽箭竟连续洞穿三人,不禁目眦欲裂,急提缰绳兜马护住杨广。

杨广却还稳得住心神,高声道:“伯通,无须惊慌,取我剑来!”一时手忙脚乱就想从步辇上下来,慌得独孤盛急忙阻拦:“殿下,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短短里许山道,蒙面骑士已射出十余轮羽箭,手法之快,箭术之精,简直骇人听闻!

顷刻间已有百余侍卫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殷红的血汩汩涌出,将山路浸湿。

这也难怪,今日杨广为杨约送行,侍卫们都只是武士常服,头戴幞头,身穿圆领窄袖袍,腰配横刀而已,既无铠甲,又无盾牌,哪里遮挡得住如此强弓。

“裴虔通!挡住他们!”宇文述经历了片刻慌张,此时已迅速冷静下来:“己方足有六百人之多,何惧区区十余名刺客?弓箭可以远攻,近战终究不成。”

裴虔通满头大汗,厉声大叫:“骑兵整队!跟我来!”

但山道上异常狭窄,步兵与骑兵混杂一处,你推我搡,片刻间哪里整顿得起来?

眼见马蹄如雷,十余骑已经迫近。却见这些人同时掷弓于地,自马鞍旁端起丈八长槊,排山倒海般撞入人群之中。

东宫侍卫挥舞横刀奋力阻挡,虽人人悍不畏死,无奈槊长刀短,尚未递出就纷纷被长槊贯通。

加之烈马奔腾,势如千钧,不少侍卫被马撞得飞在半空,狂吐鲜血!

好在剩余的步卒或死或散,终于清理出一片空场,裴虔通拔刀在手,嘶声大吼:“杀!”率百余骑兵当头迎上。

此时,骊山之巅,伏羲庙前,两骑并立,马上各端坐一人,冷冷看着山腰处的激烈厮杀。

半晌,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缓缓道:“元胤老将军,仲华、智深、王拔他们杀不了杨广,该是您出手的时候了。”

另一人皓首白发,两道银色剑眉斜飞入鬓,一双久历沧桑的眸子透着炽烈的光芒,身躯挺拔如松,剽悍之气毫不逊色于风华少年。

他点了点头,道:“景文先生,殿下以国士待我,我必不负殿下厚恩。我,去了。”

言罢将一副黑巾覆在脸上,在脑后扎紧,马镫轻磕,缓缓行下山来。

此时十余名黑巾骑士已杀了数十名东宫骑兵,正不断向前逼近。

他们人数虽少,配合却极佳,利用山道狭窄之利齐头并进,东宫卫士空有人数优势却施展不开。

裴虔通被一杆长槊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当着杨广又不敢败逃,只在心中叫苦,连连后退。

宇文述凝视良久,心中疑云大起,向身后杨广大声道:“殿下,这些刺客绝不是普通人,他们号令一致,进退有度,深谙配合之法,我看——他们是军中之人!”

杨广惊怒交迸,道:“军中有人敢行刺我,到底是何方反贼?”

宇文述却不回答,只向独孤盛喝道:“护住殿下,看老夫破贼!”言罢便欲催马往前。

忽听山路上马蹄得得,却是从山上传来。

宇文述心中又是一凛,闪眼望去,峪口处现出一匹高大神骏的黄骠马,马上一个蒙面人虽看不清神情,身形举止却甚是轻松。

“山上还有刺客?”宇文述一颗心已沉了下去,多年征战沙场使他产生强烈直觉,此人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随即吼道:“千牛卫,拦住此人!”

杨广身边百名千牛卫齐齐拔刀在手,一片胜雪刀光卷地涌出,向那人扑去。

那人好整以暇自鞍边取下两根粗大异常的铁棍擎在手中,也不见他催马,那马已陡然加速,居高临下奔腾而来。

虽只一人,却有千军万马的气概!

众千牛卫齐声呐喊,千牛刀如风如林,眼见就要将这一人一马淹没。

却见两道乌沉沉的黑光乍现,如两条黑龙般急速吞吐盘旋,随即密集沉闷的“噗噗”声不绝于耳,宇文述顿觉一缕彻骨寒意涌上心头。

仿佛时间有一霎那的停顿,再看时,已是无数断刀、残肢、血肉在空中抛洒,千牛卫阵列如海潮般裂开,“唏律律”一声长嘶,一人一骑浑身浴血,已赫然出现在宇文述马前。

“这莫非是神魔降世?”所有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宇文述却激发出胸中血性,嘶声狂吼:“独孤盛,随我来!”

他虽年近六旬,但武勇不减当年,只今日未携惯用的马槊,无奈只得拔出长剑,与独孤盛催马迎上。

那人杀得兴起,正欲纵声长啸,却又硬生生忍住,只将一棍高举,一棍横胸,默不作声盯视宇文述、独孤盛。

“这人是谁?”宇文述忽觉此人有些许眼熟,但已不及细想,百忙之中又叮嘱独孤盛一句:“游斗,不要硬拼!”

那人见刀剑齐至,似在微微冷笑,蓦然左手棍裹挟万钧风雷向宇文述击下,右手棍只轻轻格挡独孤盛。

宇文述一柄单薄的长剑如何敢跟铁棍相抗,只得拨马急闪,不料那人却是虚招,铁棍急出骤回,流星赶月般向独孤盛拦腰扫来,其势竟比方才快了十倍!

“原来他一开始目标就是我!”独孤盛心中惊骇,抽身欲走之际,另一根铁棍已倏然递出,封死了他的退路。

只刹那间,独孤盛便已身陷绝境,再也顾不得宇文述的叮嘱,双手横握千牛刀奋力一荡。

“铛”地一声爆响,刀断,铁棍却只略略一缓,又以更快更猛的姿态砸向独孤盛头颅。

独孤盛也是将门虎子,应变极快,索性侧身滚落马下,将手中半把残刀改做短刃,直向那人坐骑招呼。

这一举颇出那人意料,他平日征战沙场,坐骑都有马甲具装覆盖,敌人步卒难以伤及马匹。但今日马无具装,不能不分心照料。

宇文述心中暗赞独孤盛机敏,当即一口剑三分实、七分虚向那人攻去,打的却是拖延时间的主意。

他见那十余名蒙面骑士酣战已久,人力、马力都消耗极巨,攻击力已大不如前,东宫卫士却还有两百多人围绕在杨广身侧严阵以待,只要拖延下去,必可击退这群刺客。

那人也知久战不利,当即一棍将独孤盛逼开,随即振臂将那棍掷出,直取宇文述面门。

宇文述顿感狂风骤起,沉重的威压惊得他不敢格挡,奋力后仰之际,那棍已贴着鼻尖呼啸而过。

宇文述虽惊却喜,心道:“你少了一棍,老夫看你还有何能耐!”手中剑又向那人急刺。

忽听身后杨广惊骇欲绝的狂呼:“伯通,小心......!”

宇文述一愣,正欲回头,忽听身后风声响起,已知身陷绝大危机之中。

他拼尽全力侧首拧身,终究慢了一步,只觉右肩背处如遭雷击,半边身子剧痛难当,胸口烦恶,一口老血已喷涌而出,轰然摔下马来。

“砰!”一柄乌沉沉的铁棍同时落地,“撒手锏”三字在宇文述脑中一闪而逝,便即昏厥过去。

那人心中暗叹:“若非为了掩藏身份换了兵器,宇文述岂能不死?”再不多想,催马向杨广直冲而来。

寻常护卫哪里是这人对手,被他一柄铁棍打得血肉横飞,身前再无一合之敌。

杨广已被这人的杀气骇得心胆俱裂,从步辇上连滚带爬跳下地来,但山道两侧林密坑深,身后层层叠叠的卫士却又被那十余骑堵住,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眼见那人已杀至身前十余步,东宫侍卫一批批涌上,又纷纷倒下,一滴滴鲜血飞溅到杨广的脸上、身上,让他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啊呀!”杨广再也忍耐不住,将宽袍大袖的冕服一把撕下,身旁侍卫以为他要亲自上阵搏杀,不料他一个箭步,已跳向道旁的山石,却在湿滑的苔藓上立足不稳,竟“咕噜噜”滚下山去。

这一变,刺客与卫士都有片刻失神。

那人却毫不迟疑,竟在马上腾身而起,如飞鸟般落下,随即兔起鹘落般向着杨广去路疾追。

身后独孤盛也只得率东宫卫士跃下山道,狂呼追逐。但山势陡峭,草莽茂盛,哪里快得起来。

杨广此时已在山石上撞得头破血流,发髻披散,浑身被荆棘钩扯得如同乞丐,周身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兀自手足并用、狼狈逃窜。

却听身后衣袂破空之声大作,不必回头也知,那杀星已越来越近了。

偏此时身前已是一个数丈高的深坑,其下怪石嶙峋,跳下去只怕性命堪忧。

略一犹豫之际,一道身影呼啸而至,已在一丈外的一块大石上立足,七尺长的铁棍在阳光下映出森森寒光。

“你......,你......,你到底是谁!”杨广嘶声吼道,满脸都是绝望与不甘。

那人却沉默依旧,只目中透出浓浓的仇恨与杀机,铁棍一振,罡风大作,人已跃起,一道黑光向杨广当头砸下。

杨广浑身冰凉,正欲惨呼,忽听远处“砰”地一声弓弦响动,一支羽箭破空而至,射向半空中的那人。

那人双眉一皱,铁棍横扫,将羽箭拨开,但弓弦声却毫不停歇,羽箭快如闪电向那人激射。

那人急抬头望,只见山道旁一列铁甲骑兵巍然伫立,为首一人全身甲胄,手持巨弓,箭似连珠般射来。

与此同时,铁骑队中一人反手自背后取下两根四棱熟铜锏,飞身下马向山下疾冲,势如猛虎,片刻便超越独孤盛等人。

来人只十五、六岁年纪,方面阔口,面色微黄,双目神光湛然,纵跃如飞,转眼已至近前,两根熟铜锏如双龙出海,直击那人胸腹。

那人见了这少年的兵器,目中闪过一抹异色,手中铁棍横扫,“当、当”两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那人手臂一阵酸麻,身形微微晃动。

少年也踉跄跌出数步之外,但他毕竟初生牛犊、血气方刚,双锏如轰雷电掣,重又向那人攻去。

此时独孤盛等人已赶至杨广身前,将他团团护住。山上那队铁甲骑兵呼哨一声,却向那十余名刺客冲去。

眼见形势陡转,持铁棍之人心中发出苍凉叹息:“事已不可为,惜乎功亏一篑!”他单棍遮挡这少年的进击,心中斗志已衰。

就在此时,山巅突然射起一道五色焰火,蓝天白云下显得格外清晰。

一时间,十余名刺客一齐拨马,向山下狂奔。

持铁棍者连出数棍,将少年逼退,纵身一跃,已跳落深坑,足尖在一块大石上轻轻一点,已如俊鸟投林般没入莽苍苍的山林之中。

杨广兀自嘶吼:“拿住他!拿住他!”但众人自忖谁也没这本事,能护住杨广平安已是侥天之幸,哪里还敢分头去追?

那少年收起双锏,行至杨广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瀛洲总管来护儿帐前亲兵秦琼,拜见太子殿下!”

一日之内,太子骊山遇刺之事已轰动了长安大兴城。

尚书台连下严令,封锁潼关、武关、散关、萧关、蒲津渡等出关要隘;

兵部下令,关中各车骑将军府军队一律戒严;

京师武侯府与京兆府衙役、巡捕倾巢而出,缉拿刺客。

杨素第一个赶到东宫,见杨广气色衰败躺在榻上,急上前揖礼道:“殿下,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

杨广周身五处骨折,浑身上下无一不痛,精神却还支撑得住,喘息着道:“不知。今日东宫卫士战死一百五十七,伤残二百一十九,宇文公身负重伤,若不是来护儿将军入京述职,及时相救,孤险些就见不到杨左仆了。”言罢眼眶已经湿润。

杨素是久历沙场、见惯生死之人,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追问:“难道刺客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

独孤盛道:“现场只留下一匹黄骠马,一柄铁棍,弓矢若干。但这些物事都没有任何标记,无法判断来源出处。”

杨素略一沉思,断然道:“无论马场、马市以及军中之马,马腿上都有烙印。这马如果没有,就必定是新捕获的野马!天下野马最多之处,一是并州,一是凉州!”

“并州”二字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那个与杨广一母同胞、坐镇晋阳的汉王杨谅。

杨素又道:“我听说这些人骁勇异常,能以一敌百,且号令严明,深通军中合击之术。殿下须知,当世精兵,以并州第一......。”他缓缓收住,只与杨广四目交汇。

杨广也不知是气是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挤出一句:“若查出是他,我必......,我必......。”却说不下去。

东宫右卫率于仲文摇头道:“这都是杨左仆的臆测,如何入人以罪?陛下会信吗?”

杨广顿时如泄了气般瘫软下去,他这才体会到当年大哥杨勇那种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八面来风,防不胜防的感受。

一旁沉吟不语的东宫右庶子张衡却道:“殿下,此时追凶查案固然是要的,但意义不大。刺客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人数又少,光凭漫天撒网哪里能擒得住?但杨左仆的猜测也有道理,故此有几件事须得立即着手!”

众人一齐目视这位杨广身边第一智囊,连杨素也不禁凝神静听。

张衡道:“第一,立即命人潜入并州,时刻掌握谷黍、牛马、生铁交易行情,每日一报!”

杨素立即点头,道:“不错,须防着他起兵作乱!”

张衡道:“光防着还不够,第二步是及早谋划布局。并州与幽州相连,幽州总管窦抗与殿下和汉王都是姑表兄弟(窦抗之父是窦荣定,母亲是杨坚的姐姐),但平日里似与汉王更为要好,必须立即撤换,由信得过的人接管幽州!”

杨广悚然动容,道:“不错,窦威这小子一向与他谈得来,与我离心离德,此人断不能留在幽州!”

杨素应道:“我手下有一人名叫李子雄,素有大将之才,曾任江州刺史。如今获罪被黜,闲居长安,可以让他去替换窦抗。不过,幽州是上等州,幽州总管除了陛下,旁人无法调动。”说罢面显难色。

张衡道:“无妨,太子可以给李子雄一封书信,以陛下患病为由请窦抗回来探视,陛下是他的嫡亲舅舅,也算名正言顺。李子雄有了这封信,关键时刻就可以便宜行事。”

杨素双掌一拍,道:“不错,建平先生妙计!若剪除幽州羽翼,仅凭并州一地,难成大事!”

张衡又道:“除了东面幽州,并州以北的代州(今山西忻州),以南的晋州(今山西临汾)、绛州(今山西运城)、洛州(今河南洛阳)都要有所布置,一旦事出有变,只要这些地方不失,他就掀不起风浪!”

杨素略加思索,道:“大将军李景、史祥是我多年部下,骁勇善战,忠诚可靠,命他二人去代州、洛州镇守......。”

于仲文却插口道:“东宫左虞侯率吐万绪、车骑将军屈突通长于军事、才堪大用,若赴晋州、绛州坐镇,可保万无一失。”

杨广闻言,已知二人的心思。

杨素出身弘农杨氏,关陇门阀中的汉臣大都以他为首,他推荐的二人也都是汉人将领;

而于仲文出身鲜卑高门万忸于氏,鲜卑权贵大多唯于仲文马首是瞻,故他推荐的都是鲜卑将领。

但此时大家目标一致,都是为自己切身考虑,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即道:“好,这四人由孤上奏父皇,即刻赴任。”

张衡又道:“还有第三,这次殿下遇险,终究还是吃了东宫宿卫力量太过单薄的亏。当初陛下为了废黜庶人勇,对东宫宿卫一再削弱,侍卫不过千人,正好以此次遇刺为由扭转过来。”

杨广闻言,大为兴奋,忙道:“如何扭转?”

张衡道:“宇文公今番遇袭重伤,短时间内无法痊愈。但东宫左卫率职责何其重要,我以为应由次武(于仲文字)大人进位左卫率,另选一武艺高强者担任右卫率,确保殿下安全。”

杨广心有余悸,连连点头道:“不错,但不知何人可堪此任?”

张衡道:“若论武勇,当年的史万岁可称第一。”杨广、杨素闻言神色一黯,都有了几分尴尬。

张衡又道:“以今日论,则以周罗睺为最。”

杨素一呆,道:“周罗睺是南陈降将,岂可担此重任?”

杨广却一拍床榻,道:“不错,此人虽是降将,但忠肝义胆,有古之关羽遗风,我素来待他亲厚,就是他了!”

杨素见杨广如此坚定,自也不好再说。

张衡又道:“还有长孙晟,请殿下留意。此人与其副手裴矩掌握了一支精锐力量,这些年他们纵横塞外,搅得突厥四分五裂,若论潜伏、应变、突袭的本事,实在是无人能出其右。”

杨广精神大振,道:“孤与长孙季晟交往数十年,他必不会负我。不过他向来只归父皇单独调遣,如何能收揽到东宫来呢?”

张衡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突厥为患深重,陛下才对长孙晟委以重任。如今突厥已平,长孙晟与其属下也都是有家之人,如何不思家念归?只要您私下透露请长孙晟回京戍卫东宫的意思,我想他必会主动上书请缨。陛下念及这次殿下遇刺之事,极有可能答应。”

杨广喜得身上的伤痛也忘了,几乎就要起身鼓掌,却见一个宦官一溜烟急趋入内,扯着嗓子道:“陛下驾到!”

张衡闻言,心中灵光一闪,急忙俯在杨广耳边低语数声,杨广双目一亮,已有恍然大悟之色。

(未完待续)

本来想这一集写完杀青,终究还是内容太多,没办法,只能再写一集了。家人们见谅呀!

来源:彬彬读历史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