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杨婆子照例又是早早的起来，迷迷糊糊还没等摸到盖在被子上的棉衣，就先被一股新鲜的冷气给冻了一个哆嗦。刺激的她一下子就精神了，那点还隐约残存在大脑里的睡意，也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她边手脚利落穿衣服，边纳闷的嘀咕三儿子咋还没把炉子生起来。
那天杨婆子照例又是早早的起来，迷迷糊糊还没等摸到盖在被子上的棉衣，就先被一股新鲜的冷气给冻了一个哆嗦。刺激的她一下子就精神了，那点还隐约残存在大脑里的睡意，也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她边手脚利落穿衣服，边纳闷的嘀咕三儿子咋还没把炉子生起来。
这老儿子因为心疼她每天都得起早，大冬天还要哆哆嗦嗦先生炉子，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默默把这活给接过去了。杨婆子也习惯了每天早起就能暖暖和和，不冻手冻脚的日子，这会儿就又开始寻思按理说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海东叔是坚决不会把这活给中断的啊。
她边纳闷边推开屋门走了出去，又随手在墙角拽了一把柴火才进灶房。边弯腰把柴火往炉子里放，边朝着灶房里面隔的小屋说起话，“老儿子啊，你睡过头了？娘让你惯的都有些懒了，今儿自己动手点个炉子还有些生了。昨晚又贪黑看书了吧，要不今儿个咋没起来呢。”
“娘不是和你说过嘛，这知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全能学会的。像吃饭一样，总得一口一口往下咽让它慢慢消化吧？你就是心急，总想快点学出个样来。知识这东西还能听你的？你硬往脑子里塞，就能塞进去？瞧瞧，先给自个儿累住了吧！”
“要不今个儿请一天假，反正就是个学徒，歇一天离了你也不是不行。娘先把灶房这火给你烧起来，再去屋里给你奶那个点完了后，就出来做饭。你好歹吃口东西再睡，要不对胃不好。”
眼瞅杨婆子都念念叨叨的把炉子生起来了，也始终没听到里屋有半点回应。急性子的人把两手在身上擦擦灰，就朝着屋里去了。掀开门帘一看屋里哪还有人，那被子和炕收拾的利利索索，一摸都没有半点热乎气，明显是早就起来了。
杨婆子念叨着，“一定又是起个大早，第一个往他师傅家去了。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学点东西就这么要强。”刚要掀开门帘出去，稍微一低头这才看见不知道啥时候掉在地上的纸条，估计是放在桌子上，她进来时一带风给吹掉了。
等杨婆子弯腰把纸条捡起来，又把上面写的字都看完后，就二话没说直接去了另外两个儿子的屋敲门。等人迷迷糊糊的刚一开门，就赶紧着急的问海东叔走之前和没和他们说过一声？海生叔打了个哈欠，接过杨婆子手里的字条仔细看过后才彻底清醒了。
“他啥也没和我说呀，你这老儿子你还不知道吗？心里是最能藏事的人，问到头上只要不愿意都没人能让他开口，更别提还会主动和我们说啥了。”
海川叔也赶紧附和他的话，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杨婆子一听俩儿子都这么说就乱了分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干脆就骂了起来，“这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非得隔三差五找点事才得劲儿！赵大凤不见了，轮到他操哪门子心！”
“人家要爷们儿，有爷们儿！要儿子，有亲儿子的！自家人都没张罗去找，他一个从来就没招过亲姑待见的侄子显啥欠啊！”
“可给他能耐坏了，上嘴唇下嘴唇一合就以为那么容易！这天地大了去了，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能去哪儿找？别最后人没找着，再给自己丢了！真到那步还让不让我活了！”
说到这儿可能感觉有些晦气，又赶紧呸呸的直吐唾沫，不停念叨一个大小伙子没那么容易丢。两个儿媳听到动静也都过来了，一屋子人看着满身火气的杨婆子，就算有心想劝都不知道从何劝起。实在是杨婆子那脸色瞅着太吓人，他们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再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毕竟刚才他们亲奶已经提前一步给做出示范了，听说小孙子不告而别去找自己那不省心的闺女了，老太太短暂愣过之后，就坐炕上拍着腿呜呜哭起来，边哭边骂赵大凤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过日子！但凡她要是安安分分的在家待着，自己孙子哪还能为了找她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打小就老实没出过远门的孩子，万一碰着坏人被算计了咋办？骂完赵大凤又骂早就过世的老爷子，说他倒是精明早早就去享福了，却留下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让她继续操心！杨婆子本就因为儿子不见这事正闹心呢，老太太还不停的在耳边又是哭又是骂，给她听的那叫一个心烦。
所以在老太太又要开启新一轮，连哭加骂的模式时，就及时开口给她打断了，“得了！您老能不能消停待会儿！我这脑子都让你给哭的嗡嗡响了，嫌我上的火还不够啊？再说，你哭有啥用？要是有用，不早就把那不省心的东西给哭懂事了！”
“还至于让她一出出的，惹出这么多破事吗！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啥去了？她这样还不是你和赵大根惯的！没嫁人时，把娘家搅和的天天鸡飞狗跳，嫁了人也不安分！我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才能进你们老赵家的门！”
“我跟她都快闹心一辈子也就算了，这会儿又开始连累起我儿子了！我要是能提前料到，嫁到你家会有这么多烂事，当初都不如不嫁！大不了去寺庙当姑子去！”
自打杨婆子嫁过来后，还是头一回见她和老太太这么高声又赌气的说话，可见是真生气了。这波操作把老太太给吼得不敢再哭闹的同时，也成功给儿子儿媳一齐吓住了，屋里一时间倒是安安静静，连个大声喘气的动静都没有。杨婆子待的心烦，站起身就说要收拾东西去找儿子。
关键时候还是老闺女冒着可能挨骂的风险站了出来，“你不也是担心我三哥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才这么着急的吗？难道现在你去找，就不是无头苍蝇了？就能把我三哥，和我老姑一块儿带回来了？要是不确定，你就消停在家待着吧！现在丢一个，有你这主心骨在咱还能一步步来。要是连你都一块儿丢了，到时候让我们几个是先找谁呀？”
“要我说，就算你着急事情也发生了，还不如先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咋办。我听说我老姑不是和我老姑父那个表弟，叫啥乔财一起走的吗？咱家在外面也没啥亲戚了，那我老姑没地方去就只能听那乔财的，人家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咱们就先整明白乔财有可能去哪儿，顺着这条线找，不就可能找着我老姑了？万一正好碰到我三哥，说不定这俩人还能一起找到呢！”
杨婆子听完使劲儿一拍额头，直念叨她咋把这茬给忘了，念叨完就赶紧往老江家去了，事实证明她老闺女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江贵听了她的来意，那气叹的是一口接一口，“唉，这赵大根啊。为了妹子，是非得把自己家的日子也搅个乱七八糟才罢休啊。”
“也真是难为他那脑袋，还能想到这茬了。可啥事都还没弄清楚呢，咋就紧忙让孩子先替他去跑腿了！我表弟确实有个姨，嫁到外地去了。嫁那男人也算个有本事的，头几年日子过的不错。我舅妈这人就爱和能让她占到便宜的人交往，但也就是她爹娘活着那会儿和这妹妹走的还算近。”
“她娘家没有兄弟，所以老头老太太都没了后，姐妹三个就争起了娘家的家产。因为谁多得少得这事，姐妹几个都打成仇人了，老多年之前就不来往了。乔财只要不傻还有脸去投奔人家吗？关键连我舅妈自己也只是知道她妹子嫁到哪个市了！连人家住哪个县，哪个镇，哪个乡，都一问三不知，他就算想投奔，也找不到人啊！”
“再说，就那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玩意儿，我可是最了解了。他姨嫁那个地方，坐火车离咱们这儿都得好几天，就靠他和赵大凤这俩白给的货，可不会有那本事赶这么远的路！别看一个个歪瓜裂枣都不咋地，人家可相当小心着呢！一把年纪了，还生怕被谁看上给拐走。”
“我舅妈和她妹子没闹翻那会儿，没少从人家手里得好处，捎带着我娘总去娘家也占到过便宜。这事赵大凤都知道。可能是她和赵大根念叨过呗，不过我也是真服你男人了，连我舅妈都不知道自己妹子到底在哪儿，他凭着赵大凤嚼舌根念叨了那么一句，就让孩子两眼一摸黑出这么远的门了？”
杨婆子是越听越担心，也没顾得上再和江贵寒暄几句，就风风火火的出去全村搜寻大根爷了。母子几人从村头到村尾这么一折腾，没一会儿就连街坊邻居都听说，海东叔被自己亲爹使唤出去找姑姑了。连没上工的井老三，也赶紧过来打听这到底咋回事？
杨婆子指了指才被她一路给拽到家的大根爷，满身的寒气挡都挡不住，“你问他！都是他干的好事！自己当不值钱的哥都当不明白，还把我儿子拽出去当垫背，要是海东有个好歹我和他没完！”
大根爷边整理被杨婆子拽乱的棉袄，边结结巴巴又满不在乎的辩解起来，“哪，哪就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啊。他一个大小伙子，也不是大姑娘。村里出去打工的孩子那么多，人家都好好的，怎么就他能有个好歹呢。我，我不是也没有办法吗！”
“大凤好歹是我妹子，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也没人惦记。我要是再不管，那就由着她在外边吃苦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出过远门，字也没识多少，这才寻思让海东帮我跑一趟。我当爹的就求他办这点事，还有啥大不了的？”
杨婆子气的都没说话，举起手边的笤帚疙瘩就飞了过来，给大根爷打的直后退。井老三也满脸惊讶，看着大根爷仿佛像看怪物似的吐槽，“我前儿个看见你拉着海东在柴火垛那儿嘀咕，说啥乔财要投奔就得投奔他那姨，还说啥找到人就带回来，找不到就自己回来？”
“我一走一过就听那么几句，还以为是你担心赵大凤要自己去找人呢！闹了半天，你是想拿儿子当枪使啊！唉呀！我就寻思你们好歹是爷俩儿，就聊个天我要是探头探脑的看，显得好像多欠似的这才走了。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说说海东了！”
“就乔财他姨嫁那地方，你不知道多乱啊！隔壁三合屯种烤烟家的大小子，前几年不就是去那边打工，到地方就和家里断联系了？他家都往那边跑了多少次，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人！还有这方圆几里但凡出去打工的姑娘小伙儿，你问问是不是宁可不挣钱也不去那边？”
“都说那边是出奇的乱，大白天在道上走都能碰着抢包的！还听说有专门在火车站守着的，就盯着打眼一瞅就是从外地来打工的。好点儿的给你骗走让你干活，到时候给的钱和说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数。要是碰着黑心的，专门就挑身强力壮的小伙，说不定就给骗到哪儿当苦力去了！”
“市场老朱他姐家孩子不就是吗？前些年也是在那边，不知道咋就被骗了。回来说天天挨打挨骂，饭都吃不饱，除了干活就是干活！那小子也是个厉害的，趁看着的人不注意就跑出来了，就差一路要饭才回了家！哎呦，我的海东啊！那么实心眼的一个孩子，要是也碰着这黑心的咋整？他……”
唐小丽赶紧使劲儿怼了他一下，瞅着杨婆子和他直使眼色。井老三看了眼又马上解释，说海东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碰到这倒霉事！有好心过来打听的邻居也劝她，说海东叔虽然老实但不傻，等找不到赵大凤一定就回来了。再说几个孩子也数他最细心，冷不丁出远门一定得惦记着怕你担心，等等说不定能给家里来信儿报平安呢？
杨婆子听到这话好像才得了安慰，也不知道是说给外人，还是念叨给自己听，“对，我老儿子心最细了，最知道心疼我，到地方就会想法子先给我来信儿！家里有电话，村委会也有，哪个他都能打！”
从那天起，杨婆子就总是守在小卖部。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干活，哪怕海生叔让她去歇歇她都不走，就说待不住还不如找点活干。其实谁心里都有数，明白她就是怕错过海东叔的电话。可这个电话，她一直都没等来过。赵大凤是在走了快半年的时候，才有消息的，这次回来还是弄得沸沸扬扬。
据说她回来那天，大伙连隔壁村放电影都不去看了，早早的就站在村口或自家门口，等着看这传奇人物归来。他们能及时知道这消息，又是托傻柱子娘的福。那天她和一伙人去村委会院里边唠嗑边做活，唠的口干舌燥就进了屋想喝口水，正巧这会儿赶上来电话。
然后她就听老村长和对面说什么，“赵大凤是我们村的，哦，哦，那麻烦你们了！人我明天去接……。”
还没等老村长挂电话，傻柱子娘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出屋，就差拿个大喇叭昭告天下，说牛人赵大凤要回来了。眼瞅都快到晌午了，这牛人才总算在千呼万唤中，和老村长出现在村口。看着满脸都是八卦，全等瞧热闹的街坊邻居们，老村长直摆手让他们该忙啥忙啥去，一天天的别啥热闹都抢着看。
然后又回头嘱咐起赵大凤，“你也回家吧，唉，挺大个人我都不知道说你句啥好。下回可长点心吧，你……。”
说到这儿老村长就停下了，明显也是才想起来大凤这家估计回的不能容易。于是干脆就把没说完的话又直接噎回去了，小声念叨着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念叨完就先背手走到赵大凤头前去了。还真如他所料，老江太太坐在大门口隔老远瞄见两个人的时候，就赶紧站起来进院然后把门关死死的，任凭老村长在外边说啥都不开。
铁了心的只强调一句，老江家从此以后没有赵大凤这人。听着里边时不时传来骂自己的动静，一向嘴上都不吃亏的大凤倒是难得没还嘴，只是无精打采的拜托老村长，还是把她送回娘家吧。一向公事公办的老爷子，生平难得第一回拒绝了帮村民的忙，说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嘴说服杨婆子收留她，让赵大凤自己想招去。
要是能说服嫂子收留，那是她自己的本事。要是说服不了，那也只能怨她给人家连累的太过分了。至于赵大凤问自己连累到谁了？老村长干脆又让她自己问去，说完就背着手回家真不管了。赵大凤还真就厚着脸皮回娘家了，趁家里没人的功夫顺顺利利的就进了老赵太太那屋，趴在亲娘身上就哭诉起她这一路的不容易。
等发觉无论她咋哭咋闹，亲娘都没动静，于是抬头打量的时候，就发现亲娘原来是在费劲儿抓炕那边的鸡毛掸子呢，所以才没搭理她。等赵大凤反应过来，老太太也把鸡毛掸子抓到手上了，边劈头盖脸的对着她就是一顿抽，边哭着说还她孙子！赵大凤这才从赶过来劝老太太的邻居口中得知，海东叔为了去找她一直没消息。
海生叔为了找弟弟隔三差五就往乔财姨家那边跑一趟，杨婆子和闺女也总往镇上跑，去托那些经常外出的司机帮忙留意一下，在没在哪儿见过老儿子。也就是说，因为她这一回任性，又间接搅和了哥哥全家都不得安宁。赵大凤当然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错，哪怕都快给老太太气的喘不上气了，也还是在那儿扯着脖子嚷嚷。
说海东叔丢了和她有啥关系？自己也没求他找！大根爷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妹妹差点被正巧回家听到这话的侄子侄女合伙群殴。婆家不要，娘家不收，没地方去的大凤又只能跟着唯一还包容她的亲哥，兄妹俩一起住到了地里的窝棚。
用街坊邻居们的话说就是，都能混到被嫌弃成这个地步，他们兄妹俩也是村里百年不遇头一份！赵大凤都差不多回来快一年了，海东叔才被一个老天赐的机会给带回来。但回来时人已经变样了，除了又黑又瘦身上全是伤，脑子好像也受了刺激，不管是谁统统都不认识了。
如果被问的次数多了，就抱着脑袋边躲边吼，抓到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打人。杨婆子打心底里不想承认，外人偷偷传的那个海东叔疯了的结果，所以在儿子回来第二天就特意带他去了趟市里看病。看的啥样，不用问也显而易见，因为到家后当晚杨婆子就独自坐在村口的树林里整整哭了大半宿……。
来源：追光的漂流瓶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