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大周,景元十七年,暮春。
惊蛰雷过,紫禁城的天却比数九寒冬还要冷。
景仁宫内,死寂无声。百官朝贺用的“万寿无疆”金盘里,盛着一汪清水,水中央,两滴血珠正缓缓相融。皇后乌拉那拉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得胜的弧度,望向御座上脸色铁青的皇帝。
“熹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祺嫔的厉喝如锥,刺入甄嬛的耳膜。
她已无路可退。皇帝的杀意如实质的刀锋,抵在她的咽喉。她缓缓闭上眼,等待那句决定她与孩儿生死的判词。
然而,御座之上尚未降下雷霆,一个清冷如冰雪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这凝固的死局。
“皇上,”一袭青绿色宫装的宁嫔叶澜依,那个桀骜不驯、视宫规如无物的女人,竟从末席上缓缓起身,凤眼微挑,直视天颜,“这水,臣妾闻着,有些不对。”
满座皆惊。无人能解,这匹来自百骏园的孤狼,为何要在此刻,救下甄嬛?
01
风,起于青萍之末。
这场泼天大祸的引信,不过是御花园里一句无心的闲谈。
祺嫔身边的宫女,与储秀宫的宫女起了口角,言语间,便牵扯出熹贵妃回宫前的旧事。碎语闲言,本是这深宫里最不值钱的物事,可一旦被人用心拾掇起来,便能织成一张致密的罗网。
流言如鬼魅,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景仁宫,也飘进了皇帝的耳朵。
“熹贵妃与温实初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听闻熹贵妃在甘露寺修行时,温太医时常前往请脉,一去便是半日。”
“六阿哥弘曕,眉眼间,似乎与温太医有几分肖似……”
起初,皇帝只当是后宫妇人的妒语,一笑置之。可说的人多了,那笑意便渐渐冷了下去。帝王的多疑,是刻在骨血里的天性。他可以赐予甄嬛无上的荣宠,亦可在一念之间,将她打入万劫不复。
这一日,甄嬛正在永寿宫中教导弘曕习字,皇帝却带着皇后与一众嫔妃不期而至。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熹贵妃,随朕去景仁宫一趟,有些事,朕想当着众人的面,问个清楚。”
甄嬛的心猛地一沉。她看见皇帝身后,祺嫔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恶毒。她明白,一张针对她的天罗地网,已经张开了。
景仁宫内,早已布置妥当。
皇后端坐于侧,一派母仪天下的端庄。她轻抚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和声道:“皇上息怒,想来不过是些许误会,妹妹一向行事端谨,断不会做出有辱皇家颜面之事。”
这话听似劝解,实则每一个字都在火上浇油,坐实了“有辱皇家颜面之事”的可能。
皇帝冷哼一声,目光如炬,落在甄嬛身上:“熹贵妃,朕问你,你宫中的宫女斐雯,与在甘露寺服侍过你的尼姑静白,状告你与温实初有私,秽乱后宫,你认是不认?”
殿中一片死寂,只闻得到熏香袅袅,那平日里安神静气的檀香,此刻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甄嬛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脊背挺得笔直:“臣妾不认。斐雯因错被罚,心怀怨怼;静白在甘露寺时便屡次磋磨臣妾,其言何足为信?此二人不过是受人指使,血口喷人!”
“指使?”祺嫔尖锐的声音响起,“熹贵妃的意思,是本宫与皇后娘娘联手诬陷你了?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若无实证,我们怎敢惊动圣驾?”
说罢,她拍了拍手。
两名太监架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走了进来,竟是甘露寺的净白和尚。
净白一见到甄嬛,便哭嚎起来:“贵妃娘娘,事到如今,您就认了吧!贫僧……贫僧也是一时糊涂,受您指使,才对外宣称您腹中乃龙裔,实则……实则……”
他的话未说完,皇帝手中的一串东珠佛串,“啪”的一声,被生生捏断。
珠子滚落一地,清脆的响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甄嬛的脸色瞬间煞白。她知道,这局棋,对方早已布好,人证物证,环环相扣。皇帝的信任,已如风中残烛。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最后,落在了那个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的叶澜依身上。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装,仿佛这宫里的勾心斗角都与她无关,只是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她们从无交集,甚至可称得上疏远。叶澜依的眼中,也只有淡漠。
甄嬛收回目光,心中一片冰凉。今日,怕是无人能救她了。
02
“温实初。”
皇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殿外的温实初闻召而入,他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甄嬛,以及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心中顿时了然。他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声音沉稳:“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温实初,你可知罪?”皇帝的问话开门见山,不留任何余地。
温实初叩首道:“臣愚钝,不知所犯何罪,请皇上明示。”
“好一个不知所犯何罪!”祺嫔抢先发难,“你与熹贵妃私通,珠胎暗结,以假乱真,混淆皇室血脉,此乃滔天大罪,你还敢狡辩!”
温实初脸色一变,旋即恢复镇定,朗声道:“启禀皇上,祺嫔娘娘所言,纯属污蔑!臣与熹贵妃娘娘清清白白,天地可鉴!臣对贵妃娘娘,唯有敬重,绝无半分私情!”
他的辩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甄嬛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温实初是为了护她,才将所有事情揽下。可在这深宫之中,清白二字,是最无用的辩词。
皇帝冷笑一声,他绕过御案,一步步走到温实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敬重?温实初,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若无私情,你肯为她自宫入宫侍奉?若无私情,甘露寺的僧人会指认你二人过从甚密?”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温实初和甄嬛的心上。
皇后适时地开口,语气悲悯:“皇上,事已至此,再问下去,只怕更伤皇家体面。臣妾倒有一法,可辨真伪,亦可堵住悠悠众口。”
皇帝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什么法子?”
“滴血认亲。”
皇后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个字。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甄嬛和她身旁一脸茫然的六阿哥弘曕身上。
这是最古老,也最毒辣的一招。在众人心中,血缘天定,不容作伪。一旦血不相融,甄嬛便是万劫不复。
甄嬛的心跳几乎停滞。她知道弘曕是果郡王之子,若用皇帝的血,必不相融。可若用温实初的血……同样不会相融!
这是一个死局。无论用谁的血,她都必输无疑。
皇后看着甄嬛惨白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皇上,此法虽有悖常理,却是眼下唯一能证明熹贵妃清白的法子了。若是冤枉了妹妹,臣妾愿亲自向妹妹赔罪。可若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再明白不过。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在甄嬛和温实初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就依皇后所言。取朕的血,再取温实初的血,一同验看!”
他竟是要双重验证!
甄嬛浑身一颤,几乎瘫软在地。她完了。她彻底完了。
一旁的温实初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他知道,今日之事,已无善了的可能。为了保全甄嬛和她腹中的孩子,他必须做出选择。
“皇上!”温实初高声道,“不必取皇上的血!要验,便用臣的血!臣敢以性命担保,六阿哥与臣,绝无血缘干系!”
他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为甄嬛博取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然而,这番表态在多疑的皇帝眼中,更像是欲盖弥彰。
皇帝的眼神愈发冰冷:“不必多言。来人,准备!”
太监端着金盘、清水、银针鱼贯而入。那清澈见底的水,在甄嬛眼中,却如同一碗即将断送她性命的毒药。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03
“娘娘,娘娘……”
是槿汐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耳边颤抖。
甄嬛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她看到槿汐和浣碧跪在自己身旁,泪流满面。殿中的嫔妃们,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幸灾乐祸,更多的则是麻木的看客。
而御座上的男人,那个曾与她花前月下、许诺“四郎永远是你的四郎”的男人,此刻正用审视货品一般的目光,冷漠地注视着她和她的孩子。
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在甘露寺的苦寒岁月,想起凌云峰上那漫山遍野的合欢花,想起那个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允礼。
是她错了。她本不该回来。这紫禁城,是一座吞噬一切真情与希望的黄金牢笼。她带着仇恨归来,以为自己能主宰命运,却终究还是沦为了这权力棋盘上一颗可以随时被舍弃的棋子。
“熹贵妃,”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若此刻招认,朕念在往日情分,可赐你全尸,保你家人平安。”
这便是他最后的“恩典”。
甄嬛惨然一笑,她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眼中再无半分柔情与畏惧,只剩下彻骨的寒意:“皇上既认定臣妾有罪,又何必多此一举?臣妾无话可说,悉听尊便。”
她的决绝,彻底激怒了皇帝。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皇帝怒极反笑,“朕今日便要让你死个明明白白!让这满朝文武,后宫上下,都看看你这个欺君罔上的毒妇的下场!”
他一挥手:“验!”
一名年长的太监躬身走到温实初面前,手持银针。
温实初没有反抗,他闭上眼,伸出手指。
针尖刺破皮肉,一滴鲜红的血珠沁出,滴入金盘的清水之中,迅速散开,又聚拢成一团。
接着,太监走向六阿哥弘曕。弘曕尚且年幼,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直往甄嬛怀里躲,口中哭喊着:“额娘,我怕……”
甄嬛紧紧抱着儿子,心如刀割。她柔声安慰:“弘曕不怕,额娘在。”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能抱住自己的孩子了。
太监不敢用强,只能看向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取血。”
两个嬷嬷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弘曹,那太监眼疾手快,用银针在弘曕的手指上轻轻一刺。
“哇——”
弘曕的哭声撕心裂肺。
又一滴血,滴入了水中。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只见那两滴原本各自独立的血珠,在水中微微荡漾,然后,竟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甄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这不可能!弘曕与温实初绝无血缘,他们的血,怎么可能相融?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除非这水里,被人动了手脚!
皇后!一定是皇后!她算准了自己会极力否认与温实初的关系,便在水中加了明矾一类的东西,无论谁的血滴进去,都会相融!
好毒的计!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一刻,甄嬛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对方算准了她的每一步,堵死了她所有的生路。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滴血,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融为了一体。
完了。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祺嫔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天哪!真的融在一起了!是真的!”
皇帝的身体晃了晃,他死死盯着那盆水,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喷发般的暴怒与屈辱。
一个帝王,被自己的臣子和妃子联手欺骗,戴上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好……好……好一个甄嬛!好一个温实初!”
皇帝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地狱传来。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甄嬛,“来人,将这毒妇与奸夫……”
他已经动了杀心。
甄嬛跪在那里,浑身冰冷,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再次扫过全场。
扫过了哭泣的槿汐,绝望的眉庄,得意的皇后,疯狂的祺嫔……最后,又一次落在了那个角落。
叶澜依依旧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出与她无关的戏。
甄一瞬间,甄嬛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是啊,她凭什么指望一个素无往来的人,来拯救自己的必死之局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澜依,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玉佩。
04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皇帝抬起的手臂,在空中凝固成一个降下雷霆的姿态。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已停滞。皇后的嘴角,噙着一抹即将大功告成的笑意。
甄嬛的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弘曕的哭声在耳边回响,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认命。
为了允礼,为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为了弘曕和灵犀,她必须活下去。
可是,路在何方?
人证是对方的人,物证(那盆水)也被动了手脚。皇帝盛怒之下,任何辩解都只会火上浇油。
她需要一个破局者。
一个身份足够特殊,敢于在皇帝盛怒时开口,并且其言语能让皇帝产生一丝怀疑的人。
环视整个景仁宫,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屈指可数。太后病着,端妃敬妃人微言轻,沈眉庄被禁足……
她的目光,第三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叶澜依的身上。
这个女人,是皇帝从百骏园里强抢入宫的。她桀骜不驯,身负驯马的野性,从不屑于与其他嫔妃为伍。皇帝爱她的独特,也纵容她的无礼。
更重要的是,叶澜依深爱着果郡王允礼。这一点,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因为爱着同一个人,叶澜依对自己,一向是怀有敌意的。指望她出手相救,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
甄嬛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日,她与允礼在圆明园的桐花台偶遇。当时叶澜依也在,她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神复杂。允礼曾对甄嬛说:“澜依此生最恨为人所控,如笼中之鸟。皇上越是想折断她的翅膀,她便越是要飞。”
最恨为人所控。
甄嬛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瞬间成型。
她没有证据,没有把握,只有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赌,还是不赌?
赌输了,不过是现在这个结局。
赌赢了,或许能搏得一线生机!
电光石火之间,甄嬛做出了决定。
她不再看皇帝,也不再看皇后,而是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叶澜依。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与悲怆。
“皇上要臣妾死,臣妾无话可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是……”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臣妾不甘。臣妾之血,可证清白,亦可明君心。只恐这殿中水,清浊早已由不得自己。”
这句话,表面上听,是在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充满了对命运不公的哀怨。
皇后听了,只觉得是垂死挣扎,不屑地撇了撇嘴。
皇帝听了,更是怒火中烧,认为这是在影射他非不分,被蒙蔽了双眼。
然而,当这句话传入叶澜依的耳中时,她的身体却几不可察地一震。
“这殿中水,清浊早已由不得自己。”
由不得自己……
这六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她心中最隐秘的痛处。
她想起了自己被皇上看中,被迫离开心爱的骏马,离开广阔的草原,被囚禁在这四方天地之中的那一天。
她想起了皇上逼她喝下那碗让她再也无法生育的“红花汤”,美其名曰“固宠”,实则是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她想起了无数个夜晚,她躺在龙床上,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那个她不爱的男人摆布。
在这座宫里,谁的命运,又是“由得自己”的呢?
她与甄嬛,虽然立场不同,甚至互为情敌,但在“身不由己”这一点上,她们是何其相似!
甄嬛这句话,不是说给皇帝听的,也不是说给皇后听的。
是说给她听的!
这是一句求救!
一句以“身不由己”为暗号,向另一个“身不由己”之人发出的,最绝望的求救信号!
叶澜依那双总是盛着冰霜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动。她握着玉佩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救,还是不救?
救她,便是与皇后为敌,甚至可能触怒皇帝。
不救,她便可以安然地坐在这里,看着这个分走允礼爱意的女人,走向毁灭。
理智告诉她,不该多管闲事。
可心底里那股与生俱来的、不愿向任何强权低头的傲骨,却在疯狂叫嚣。
她恨这皇宫,恨这个皇帝,恨这种任人摆布的命运。
眼前的这一幕,不正是这种“不由自己”的极致体现吗?用一碗被动了手脚的水,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去操纵所有人的认知。
今天可以是甄嬛,明天,会不会就是她叶澜依?
她看着甄嬛那张惨白却依旧倔强的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电光石火之间,叶澜依做出了决定。
她猛地站起身。
05
景仁宫内的空气,已然凝固到了极致。
皇帝的手臂已经举到了最高点,下一瞬,便要挥下,降下死亡的判决。
“来人……”
皇帝的声音沙哑而冷酷,两个字刚刚出口。
“且慢!”
一个清越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只见宁嫔叶澜依,那个向来对宫中诸事冷眼旁观的女人,此刻竟排众而出,缓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她没有行礼,甚至没有看御座上的皇帝一眼。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那盘致命的清水上。
祺嫔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叶澜依!你疯了不成!皇上正在处置要犯,岂有你插嘴的份!”
叶澜依恍若未闻,她只是微微俯身,凑近那金盘,鼻翼微动,像一头警觉的猎豹在嗅探危险的气息。
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他皱起眉头,沉声道:“宁嫔,你想做什么?”
叶澜依直起身,终于将目光转向了皇帝。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回皇上,”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臣妾觉得,这水,有问题。”
“胡说八道!”皇后厉声道,“水是敬事房新取来的井水,由专人验过,众目睽睽之下端上来的,能有什么问题!”
“是吗?”叶澜...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皇后娘娘掌管后宫,自然事事周全。可臣妾的鼻子,自幼便比旁人灵敏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后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水里,有一股极淡的,明矾的味道。”
明矾!
这两个字一出,甄嬛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赌对了!叶澜依听懂了她的求救,并且选择了出手!
皇后的脸色,则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不问世事的叶澜依,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跳出来搅局。
她强自镇定道:“一派胡言!明矾之说,从何而来?宁嫔,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扰乱视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一验便知。”叶澜依寸步不让。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怒火虽未消退,但叶澜依的出现,却像一盆冷水,让他狂怒的理智稍稍回笼。
他不是蠢人。叶澜依此人,孤僻高傲,从不与人结党。她若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绝不会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站出来说这番话。
难道……这其中,真的另有内情?
帝王的多疑,再一次占了上风。
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甄嬛,又看了一眼极力辩白的皇后,最后,目光落在了那盘水上。
那融合在一起的血,此刻看来,竟有几分诡异。
“皇上!”祺嫔见势不妙,急忙跪下哭道,“您千万不要听信叶澜依的胡言乱语啊!她定是受了甄嬛的蛊惑,想要包庇这个毒妇!血融于水,铁证如山,您可不能心软啊!”
甄嬛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她知道,成败,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她看着御座上的男人,那个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男人。
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整个大殿,只剩下这令人心悸的敲击声。
终于,他停下了动作。
“温实初。”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温实初抬起头:“臣在。”
“你是太医,你来告诉朕,”皇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这水里,到底有没有明矾?”
温实初的心猛地一颤,这是地狱边缘的回响,是万丈深渊前最后一道悬索!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他强压下心中的狂澜,一步步上前,俯身,细嗅,然后伸出手指,蘸了一滴水,送入口中,用舌尖细细品咂。
整个景仁宫,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等待着那最终的宣判。
时间,仿佛凝固了。
终于,温实初缓缓抬起头,面向皇帝,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皇后死死盯着他,指甲已然掐入了掌心。
甄嬛更是连呼吸都已忘记。
就在这死寂的尽头,温实初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嘶哑而艰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回皇上……这水……”
然而,他话未说完,异变陡生!一直站在旁边的祺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竟猛地扑上前来,一把将那盛水的金盘狠狠打翻在地!
06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金盘落地,盘中之水瞬间泼洒一地,那融合的血迹,也随之消散无踪。
死无对证!
祺嫔这一扑,迅猛而决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啊!”她随即发出一声惨叫,指着温实初,声嘶力竭地哭喊道,“皇上!您看到了!他心虚了!他要毁掉证据!温实初,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下恶人先告状,当真是又狠又毒。
温实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后退两步,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金盘,脸色瞬间惨白。他百口莫辩,只能急道:“皇上,臣没有!是祺嫔娘娘她……”
“是我什么?是我看你心虚想要毁证,才情急之下上前阻拦,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祺嫔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皇上,如此一来,更是坐实了他们奸情败露,想要毁灭罪证啊!”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祺嫔这步棋,虽是险招,却也是此刻唯一的破局之法。只要毁了物证,单凭叶澜依一句“闻着不对”,根本不足为据。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刚刚燃起的一丝疑心,似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浇灭了。他看向温实初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充满杀意。
甄嬛的心,再一次沉入谷底。她万万没想到,祺嫔竟会如此疯狂,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毁灭证据。
完了,最后的一线生机,也断了。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祺嫔娘娘,真是好快的身手。”
叶澜依缓缓踱步上前,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她看也不看哭闹的祺嫔,只是低头看着地上泼洒的水渍,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抬起脚,用她那双绣着精致云纹的宫鞋鞋尖,轻轻地、优雅地,在那片水渍的边缘,蘸了一下。
“你……”祺嫔被她这举动惊得一时忘了哭喊。
叶澜依抬起沾了水渍的鞋尖,甚至没有用手,就这么微微抬着脚,将鞋尖凑到鼻尖下,轻轻一嗅。
随即,她脸上那抹讥诮的笑意更浓了。
“果然。”她放下脚,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皇后,“皇后娘娘,您这景仁宫的地,擦得可真干净。这么一滩水泼下来,竟连半点灰尘都带不起来。”
这话初听有些莫名其妙,但皇后心中却猛地一咯噔,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叶澜依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不过,再干净的地,也盖不住这水里原本的味道。祺嫔娘娘打翻了金盘,真是可惜。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温实初的袖口上。
“温太医刚才为了阻拦祺嫔娘娘,袖口上,想必也溅到了不少水珠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集中到了温实初的袖口上。
果然,他月白色的太医袍袖口上,湿了一大片,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那不是证据,那是什么?!
祺嫔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澜依,这个女人,心思竟缜密至此!
温实初也瞬间反应过来,他激动地举起自己的袖子,对皇帝道:“皇上!请您看!这水还在!请让臣验看!”
“不必了。”
一个更具权威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闻讯赶来的太后。
她由竹息姑姑搀扶着,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大殿。她虽然病着,但那双历经三朝风雨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如初。
“皇帝,”太后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只是盯着自己的儿子,“哀家病中,也听闻了这桩荒唐事。滴血认亲,本就是无稽之谈。你身为天子,竟被后宫妇人蒙蔽,用此等江湖术士的把戏来处置自己的妃嫔和皇嗣,成何体统!”
皇帝被母亲一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躬身道:“皇额娘教训的是,儿子知错。”
“知错?”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看你,是昏了头了!来人!”
她一声令下,身后的竹息姑姑端出一个小小的银碟,碟中盛着一点清水。
“将温太医袖口的水,取一滴,放入碟中。再取哀家宫里养的雀儿,让它饮用。”太后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立刻有太监小心翼翼地从温实初的袖口上挤出一滴水,滴入银碟。随后,一只装着金丝雀的笼子被提了上来。
太监将银碟凑到笼边。
那金丝雀原本活泼地跳动着,可见到碟中的水,却像是见了鬼魅一般,惊恐地扑腾着翅膀,尖叫着躲到笼子的最远处,任凭如何引诱,都绝不肯靠近那水碟分毫。
结果,已不言而喻。
鸟雀天性纯粹,对含有杂质,尤其是有毒性或刺激性气味的物质最为敏感。这只雀儿的反应,比任何人的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哼。”太后发出一声冷哼,目光如刀,扫向皇后和已经瘫软在地的祺嫔,“皇后,你还有何话说?”
皇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嘴唇嗫嚅着:“臣妾……臣妾不知……这水……定是哪个刁奴……”
“够了!”皇帝的怒吼声,终于彻底爆发。
这一次,他的怒火不再对准甄嬛,而是转向了那两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
他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明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一场旨在废黜熹贵妃,甚至动摇国本的恶毒陷阱!
而他,差一点就成了这场阴谋中最愚蠢的刽子手。
那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滔天怒火和屈辱感,瞬间吞噬了他。
他一步步走向祺嫔,那张曾经还算娇美的脸,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狰狞与可憎。
“毒妇!”他一脚踹在祺嫔的心口,祺嫔惨叫一声,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拉下去!”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给朕重打五十廷杖!然后打入冷宫,其族人,全部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入关!”
最残酷的惩罚,从他口中轻易说出。
祺嫔还想求饶,却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死死堵住嘴,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处置完祺兵,皇帝的目光,转向了那个依旧跪在那里,浑身发抖的皇后。
他的眼中,没有了夫妻情分,只剩下帝王的冷酷。
“皇后,你,很好。”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从今日起,禁足景仁宫,非死不得出。收回你的皇后册宝,但,朕不废后。朕要你活着,让你日日看着,你是如何失去这一切的!”
不废后,比废后更残忍。这是要将她活活熬死在这座宫殿里,让她在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中,耗尽余生。
皇后终于崩溃了,她瘫倒在地,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哀嚎。
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波,至此,尘埃落定。
甄嬛跪在地上,听着祺嫔的惨叫和皇后的哀嚎,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那个重新坐回角落,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叶澜依。
叶澜依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没有言语。
但甄嬛,却从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读懂了一切。
07
景仁宫的闹剧,以雷霆万钧之势收场。
皇帝拂袖而去,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甄嬛和她怀中的弘曕,眼神复杂难明。有愧疚,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及逆鳞后的警惕与疏离。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再难弥合如初。甄嬛心中清楚,今日之事,虽然她胜了,但她与皇帝之间,也永远地隔上了一层无法消除的冰霜。
太后在竹息的搀扶下,走到甄嬛面前,亲自将她扶起。
“好孩子,受委屈了。”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份安抚人心的力量。
甄嬛哽咽道:“谢皇额娘为臣妾做主。”
“哀家不是为你,也是为皇家血脉,为皇帝的江山。”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意有所指地说道,“经此一事,你要更懂得如何自保。这宫里,豺狼虎豹,防不胜防。”
甄嬛心中一凛,恭声道:“臣妾谨记皇额娘教诲。”
太后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叶澜依,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众人散去,景仁宫很快便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与绝望的气息。
甄嬛领着弘曕,在槿汐和浣碧的护卫下,返回永寿宫。
一路上,宫人们纷纷跪地请安,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他们知道,这位熹贵妃,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在烈火中淬炼得更加强大。从今往后,这后宫,便是她的天下了。
回到宫中,屏退左右,甄嬛一把将弘曕紧紧搂在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今日,只差一步,便是母子俱亡的下场。
槿汐和浣碧也是后怕不已,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许久,甄嬛才平复了情绪。她擦干眼泪,眼中恢复了清明与冷静。
“槿汐。”
“奴婢在。”
“去内务府,取一对最好的东海夜明珠,再取一匹最上等的云锦。送到宁嫔宫里去。”甄嬛吩咐道。
槿汐一愣:“娘娘,这……是不是太招摇了?今日之事,宁嫔出手相助,本就惹人注目。您再公然赏赐,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
甄嬛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正要招摇。”
她看向窗外,眼神深邃:“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甄嬛,有恩必报。今日她救我于水火,这份情,我记下了。旁人要如何揣测,随他们去。在这宫里,明哲保身固然重要,但有时候,旗帜鲜明地结盟,更能震慑宵小。”
更何况,她送的不是礼,是投石问路的信。
她想知道,叶澜依究竟为何要救她。仅仅是因为那一句“由不得自己”的共鸣吗?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甄嬛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派人去查,今日甘露寺那个净白和尚,是谁带进宫的,又是谁在背后指使。皇后倒了,但她的党羽还在。我要将这些毒草,连根拔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
这一场生死劫难,彻底磨去了她心中最后一点软弱与天真。她不再是那个渴望爱情与真心的甄嬛,而是钮祜禄·甄嬛,是这座深宫里,为了生存和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的战士。
当晚,槿汐带回了消息。
礼物,叶澜依收下了。没有推辞,也没有道谢,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东西不错,我留下了。”
这种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远,让人捉摸不透。
而关于净白和尚的线索,却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中断了。
那和尚在被押出宫的路上,竟“意外”被一块石头绊倒,一头撞死在了墙角。
所有线索,戛然而止。
甄嬛拿着手中的密报,指尖冰凉。
她知道,这背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皇后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要盘根错节得多。
而就在此时,门外的小允子通报:“娘娘,宁嫔娘娘宫里的宫女求见,说……说宁嫔娘娘请您明日午后,去御花园的合欢花林一叙。”
合欢花。
是允礼最爱的花。
甄嬛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叶澜依这是要与她,摊牌了。
08
第二日午后,御花园。
暮春时节,合欢花开得正好,一树树粉色的绒花,如云似霞,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甄嬛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踏入了这片花林。
林深处,叶澜依一袭青衣,正背对着她,仰头看着满树的繁花,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身影,孤峭而落寞,与这烂漫的春光格格不入。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甄嬛在她身后数步之遥站定,“多谢你昨日出手相助。”
“不必谢我。”叶澜依的声音依旧清冷,“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甄嬛微微一怔。
叶澜依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桀骜与疏离,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厌恶。
“我恨这里。”她看着甄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更恨这种任人摆布、身不由己的命运。”
她的目光,越过甄嬛,望向了那无尽的宫墙。
“昨天,在景仁宫,我看着你,就像看到了我自己。看着皇后和祺嫔,用一碗加了料的水,就能决定你的生死,就能愚弄君王,操纵一切……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今天她们能这样对你,明天,就能用别的方法来对付我。在这宫里,我们这些女人,不过是他们男人权力斗争的棋子,是他们传宗接代的工具。高兴了,捧上天;不高兴了,随时可以碾死,像碾死一只蚂蚁。”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甄嬛沉默了。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女人,心中竟积压着如此深沉的恨意。
“你那句‘清浊早已由不得自己’,”叶澜依的目光重新落回甄嬛脸上,“说得很好。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我们都爱过同一个人。”甄嬛轻声说。
提到允礼,叶澜依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但旋即又被更深的悲伤所取代。
“是啊。”她自嘲地笑了笑,“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把我当‘人’看,而不是当一匹野马或一个玩物的人。他懂我的骄傲,也懂我的孤独。”
“可惜,他心里只有你。”
“所以,我从前很讨厌你。”叶澜依说得直白,“我嫉妒你,得到了他全部的爱。可现在,我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甄嬛,我救你,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人,像我一样,被这皇权玩弄于股掌之间。皇后倒了,很好。但皇帝还在。他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你想做什么?”甄嬛的心提了起来。
叶澜依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那光芒让甄嬛都为之心惊。
“我要他死。”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四个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甄嬛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疯了!”
“我没疯。”叶澜依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真正地‘由自己’。你才能和你的孩子,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我也才能,去为他报仇。”
报仇?
甄嬛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报仇?王爷他……不是病逝的吗?”
叶澜依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那笑声在花林中回荡,让粉色的合欢花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
“病逝?甄嬛,你当真以为,他会那么轻易就病逝?你以为,皇帝真的能容得下一个功高震主、又与自己妃嫔有染的亲弟弟,活在这个世上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甄嬛的心上。
她一直不愿去深想,不敢去触碰的那个最可怕的猜测,此刻,被叶澜依血淋淋地揭开。
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允礼……不是病逝的?是被皇帝……害死的?
“不可能……皇上他……”
“他给了你一封信,不是吗?”叶澜依打断了她,“一封让你安心的信。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封信,也许正是催命符?”
“他知道你的孩子是允礼的,所以他不能让允礼活着回来。他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希望断绝,让你彻底死心,一辈子做他身边的一条狗!”
叶澜依的话,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将甄嬛所有的自欺欺人,剖析得淋漓尽致。
甄嬛的脸色惨白如纸,她扶着身旁的合欢树干,才勉强没有倒下。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真相。
她所以为的荣宠,她所以为的安稳,不过是建立在爱人惨死的真相之上。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她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蔓延,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抬起头,看着叶澜依,眼中不再有惊恐,只剩下与她如出一辙的、冰冷的、决绝的杀意。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但叶澜依懂了。
从这一刻起,她们不再是情敌,而是这深宫之中,最危险,也最坚定的同盟。
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弑君。
09
自合欢花林一会,甄嬛与叶澜依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她们在人前依旧疏远,甚至会刻意制造一些小的摩擦,以掩人耳目。但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交换彼此才懂的信息。
弑君,这两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皇帝身边护卫如云,饮食起居皆有专人查验,想要下毒或行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漫长的、不易察觉的、可以杀人于无形的计划。
甄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小心谨慎。她收敛了所有的锋芒,重新做回了那个温柔解语、善解人意的熹贵妃。她悉心照料皇帝的起居,为他调配安神的香料,甚至主动为他挑选年轻貌美的新人入宫,以示自己的大度贤德。
她的“懂事”,让皇帝大为满意。景仁宫事件带来的那点隔阂,似乎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温柔中,渐渐消融。
皇帝比从前更爱来永寿宫了。他喜欢这里的宁静,更喜欢甄嬛身上那股仿佛能安抚一切焦躁的沉静气息。
而这,正是甄嬛想要的。
她要成为皇帝最信任、最离不开的女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将那无形的毒,一点点地,喂进他的骨髓里。
这个“毒”,不是来自任何一种药材,而是来自皇帝自己。
来自他的多疑,他的衰老,和他对长生不老的渴望。
甄嬛开始在与皇帝的闲谈中,“无意”间提及一些道家养生之术,提及一些古籍中记载的丹药方士。
起初,皇帝对此嗤之鼻鼻。他身为天子,受儒家正统教育,对这些虚无缥缈之术向来不屑一顾。
但甄嬛并不急。她只是像春雨润物一般,将这些种子,一颗颗地,播撒进皇帝的心田。
与此同时,叶澜依则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执行着计划的另一部分。
她从西域商人手中,弄来了一种名为“暖情”的香料。此香料本身无毒,甚至有催情助兴之效,极得皇帝喜爱。但若长期与某些特定的药材混合使用,便会慢慢损耗人的心脉,使人精力衰竭,变得暴躁易怒。
而那些“特定的药材”,则被甄嬛巧妙地,混入了她为皇帝调配的日常饮食和安神香中。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她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用言语蛊惑其心,一个用药物侵蚀其身。
她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像两只最默契的猎手,正一步步地,将那头名为“帝王”的猛兽,引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时间,就在这无声的谋杀中,缓缓流逝。
皇帝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容易疲惫,脾气也愈发暴躁,时常因为一点小事,便对宫人雷霆大怒。朝堂之上,他也开始刚愎自用,听不进忠臣的逆耳之言。
太医们轮番请脉,却只能诊断出“操劳过度,龙体违和”,开出的方子,也都是一些温补之药,非但无益,反而加剧了毒素的积累。
只有甄嬛知道,那不是操劳过度,而是毒已入骨,药石无医。
她冷眼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她的温柔乡中,一点点地走向衰亡,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复仇的快意。
一日,皇帝在批阅奏折时,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悸,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他扶着桌案,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过早苍老、眼窝深陷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怕死。
比任何人都怕。
他想起了甄嬛曾对他说过的那些关于丹药方士的话。
“传旨!”他用嘶哑的声音下令,“去给朕……寻访天下名士,炼制长生不老之丹!”
当这道旨意传到永寿宫时,甄嬛正坐在窗边,为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缝制一件小小的衣裳。
她听到旨意,手中的针,微微一顿。
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得胜的微笑。
鱼儿,终于上钩了。
10
景元二十二年,冬。
皇帝的身体,彻底垮了。
他长期服用那些由江湖方士炼制的、含有大量金石之物的“仙丹”,早已掏空了身体的根基。如今,他只能终日躺在病榻上,靠着名贵的参汤续命。
曾经威严赫赫的九五之尊,如今不过是一个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将死之人。
这一日,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整个紫禁城一片缟素。
皇帝的寝殿内,却温暖如春,熏香缭绕。
他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眼神涣散,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甄嬛遣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守在他的病榻前。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脸上看不出悲喜。
“皇上,你冷吗?”她轻声问,拿起一旁的锦被,为他盖上。
皇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甄嬛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她听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问:“弘曕……他……究竟……是不是……朕的……”
事到如今,他还在怀疑。
甄嬛直起身,看着他那双浑浊而充满不甘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笑声,清脆而冰冷,在这死寂的寝殿中,显得格外诡异。
“皇上想知道真相?”
她缓缓地说:“是。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弘曕自然,也是您的孩子。”
这话,是承认,也是否认。
皇帝的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所取代。他明白了。
他想抬起手,指向这个欺骗了他一生的女人,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
“皇上,你知道吗?那年,凌云峰的雪,比今日的雪,还要大。”甄嬛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句句,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凌迟着他最后的神智。
“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其实,从你将我从甘露寺接回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你亲手,将颠覆你江山的仇人,迎回了你的枕边。”
皇帝的眼睛猛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死死地盯着甄嬛,眼中是无尽的悔恨与怨毒。
甄嬛没有再看他,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一股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瞬间涌了进来,吹散了满室的暖香。
她看到,远处,叶澜依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遥遥地望着这边。
她依旧是一身青衣,在那一片雪白之中,如同雪地里唯一的一株青松,孤傲而挺立。
她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
像是在为某个逝去的灵魂,举行一场无声的祭奠。
她们赢了。
用最惨烈的方式,赢得了这场战争。
可这胜利的背后,是累累的白骨,是逝去的青春,是再也无法回头的爱与恨。
甄嬛缓缓闭上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瞬间,便被寒风冻结成冰。
身后,皇帝的呼吸,终于彻底停止。
大周景元二十二年,皇帝驾崩。
次年,皇四子弘历即位,改元乾隆。尊熹贵妃钮祜禄氏为圣母皇太后,居慈宁宫。
宁嫔叶澜依,于同年冬,割腕自尽于圆明园的合欢花林。
据说,她死的时候,面带微笑,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小小的、刻着“允”字的玉佩。
【全文完】
来源:我心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