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他一同奔赴黄泉的,还有他的侧福晋,玉隐,亦是她曾经的陪嫁侍女,同父异母的妹妹,浣碧。三年来,午夜梦回,她总能看见浣碧那双含怨带恨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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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元二十七年,秋。紫禁城早已不是那座熟悉的牢笼,而是她脚下的万里江山。
身为圣母皇太后的甄嬛,于寿康宫的暖阁内,独自对着一盏孤灯。三年前,果郡王允礼饮下毒酒,殉主而去。
随他一同奔赴黄泉的,还有他的侧福晋,玉隐,亦是她曾经的陪嫁侍女,同父异母的妹妹,浣碧。三年来,午夜梦回,她总能看见浣碧那双含怨带恨的眼。
她恨她,恨到不惜用一生来争,来抢。可今日,当她拂拭浣碧遗物时,指尖却在一张旧手帕上触到一丝诡异的凸起。
那是一方素雅的合欢花手帕,浣碧生前从不离身。烛火映照下,同色的丝线竟隐隐显出几个字迹。她凑近细看,那针脚细密、藏于花蕊间的八个小字,令她霎时如坠冰窟——“以我为刃,护姊周全”。
01
雍元十二年的春日,风还带着一丝料峭的寒意。御花园的杏花开得正好,纷纷扬扬,落了满地香雪。甄嬛与果郡王允礼并肩走在花下,言笑晏晏,说着一些诗词典故,气氛正好。允礼一身月白王袍,眉眼温润,笑意清浅,他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杏花,递到甄嬛面前:“熹妃娘娘,人面杏花相映红。”
甄嬛含笑欲接,斜里却伸出一只素手,“啪”的一声,将那枝杏花拂落在地。
“哎呀!”一声娇呼,浣碧满脸惶恐地跪下,“奴婢该死!方才急着为娘娘送披风,不想冲撞了王爷和娘娘,请娘娘责罚!”
她伏在地上,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一身水绿色的宫装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
允礼的笑容僵在唇边,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落花,又看向甄嬛,眼中带着一丝探寻。
甄嬛的心,在那一瞬间,沉了下去。她扶着身边宫女槿汐的手,指尖微微收紧。她看得分明,方才浣碧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是慌乱,而是一抹隐秘的、得意的光。她不是无心之失。
“起来吧,”甄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风大,你也是好心。只是可惜了这枝花。”
她没有去看允礼,只是淡淡地吩咐槿汐:“本宫有些乏了,扶我回宫吧。”
允礼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对着甄嬛的背影躬身行礼:“恭送熹妃娘娘。”
回永寿宫的路上,无人言语。风吹起轿帘,甄嬛能看到浣碧跟在轿旁,低着头,唇角却似乎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甄ها的心口。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从浣碧执意要梳着与自己相似的发髻,穿着与自己风格相近的衣裳起,她就该明白,这个妹妹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了。她的目光,追随着另一道身影,不,她追随的,是自己投向那道身影的目光。她要的,从来不是姐妹情深,而是取而代之。夜深人静,甄嬛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那张曾被先帝错认为纯元的脸,如今,也成了浣碧模仿的蓝本。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源自骨血的背叛,那比任何敌人的明枪暗箭,都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02
自那日杏花树下不欢而散后,宫中渐渐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说的是果郡王似乎对熹妃娘娘身边那位叫浣碧的宫女另眼相看,那宫女眉眼间,竟与年轻时的熹妃有七八分相似。
流言如无形的藤蔓,缠得甄嬛透不过气。她斥责过下人,却堵不住悠悠众口。而浣碧,则像是全然不知,每日依旧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幽怨,和一种刻意为之的楚楚动人。
这日,甄嬛正在殿内抄录佛经,以静心神。浣碧端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她今日换了一身碧霞云纹的罗衫,裙摆上绣着几朵清雅的杜鹃,正是允礼最欣赏的花。
“娘娘,润润嗓子吧。”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甄ها的笔尖一顿,一滴浓墨污了整洁的经文。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浣碧的衣衫上,眼神冷了下来。
“这身衣裳是新做的?”
浣碧抚了抚裙摆,故作不经意地答道:“是,前儿个内务府送来的新料子,奴婢瞧着这颜色清新,便自作主张裁了。娘娘不喜欢么?”
“很好看。”甄嬛放下笔,端起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只是你如今愈发有主见了,知道什么颜色衬自己,什么花样配自己。不像从前,总跟在我身后,问我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
浣碧的脸色白了一瞬,旋即又恢复了那副委屈的神情:“娘娘说笑了,奴婢的穿戴,自然是怎么合娘娘的心意怎么来。若是娘娘觉得不妥,奴婢这就去换了。”
说着,她便要转身。
“不必了。”甄嬛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也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心思,本宫都明白。只是浣碧,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要去想,更不要去争。否则,伤人伤己。”
这番话,已是说得极重。
浣碧背对着她,身子僵直,许久,才低低地回了一句:“奴婢……记下了。”
她退下时,甄"嬛"看到她紧紧攥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自己的话,浣碧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被激起了更强的斗志。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痴心妄想的人。可她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浣碧。那个在甄府受尽冷眼,被她带进宫,她发誓要护一辈子的妹妹。甄嬛闭上眼,只觉得殿内的名贵熏香,都变得无比涩苦。她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她可以防备天下人,却无法对自己的亲妹妹真正设防。
03
真正的危机,在一个万寿节的宫宴上,猝然降临。
那日,皇帝大宴群臣宗室,允礼作为皇帝最信重的弟弟,自然在座。席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甄嬛坐在皇帝下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场面上的事,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允礼的方向。她看到他正与邻座的慎郡王低声交谈,神情淡然,并未向她这边看上一眼。
甄嬛心中微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一阵骚动从殿外传来。只见浣碧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发髻散乱,衣衫上还沾着泥土,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
“娘娘!娘娘救我!”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甄嬛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满座哗然。皇帝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浣碧磕了个头,泣不成声:“回皇上,奴婢方才奉娘娘之命,去取一件要赠予太后的寿礼,不想在园中迷了路。天黑路滑,奴婢不慎跌入荷花池中,险些……险些就没命了。幸得……幸得果郡王路过,将奴婢救了上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允礼。
允礼站起身,面色平静,对皇帝一拱手:“皇兄,确有此事。臣弟方才出殿透气,恰逢此女落水,情急之下,未及多想便出手相救。惊扰了圣驾,臣弟甘愿领罚。”
他的外袍确实湿了一大片,显然是刚从水中出来。
皇帝的目光在允礼、浣碧和甄嬛之间来回逡巡,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一个亲王,在宫宴之上,救了宠妃的贴身宫女。这其中可说道的故事,太多了。
甄嬛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浣碧,心中一片雪亮。什么迷路,什么落水,这分明是浣碧精心策划的一场戏!她要的,就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她和允礼的“肌肤之亲”,将他们二人牢牢捆绑在一起!
“哦?”皇帝拖长了声音,语气莫测,“允礼,你救了熹妃的侍女,也算一桩美谈。只是,这宫女被你看了身子,这清白……”
浣碧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奴婢蒲柳之姿,蒙王爷救命之恩,已是三生有幸。奴婢的清白,早已不重要。奴婢只求……只求能留在王爷身边,为奴为婢,报答王爷的恩情!”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一时间,殿中竟有不少人露出同情之色。
甄嬛坐在高位上,如坐针毡。她成了整个局中最尴尬的人。她若为浣碧求情,便是将她推向允礼;她若不求情,便是心胸狭隘,不顾姐妹死活。浣碧这一招,将她逼入了绝境。她看着允礼,只见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无奈。他知道,他也被算计了。
最终,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如此,朕便做个主。将此女赐予果郡WR为侧福晋,也算了了这桩事。熹妃,你意下如何?”
皇帝的目光如刀,直直刺向甄嬛。她还能如何?她只能站起身,对着皇帝,对着满座的王公大臣,挤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缓缓屈膝:“臣妾……替小妹浣碧,谢皇上隆恩。”
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碎成了千万片。
04
宫宴散后,永寿宫内一片死寂。
所有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殿内只剩下甄嬛和浣碧。浣碧已经换下了湿衣,穿着一身干净的宫装,跪在甄嬛面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甄嬛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冷透的茶,久久没有言语。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孤寂而清冷。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许久,甄嬛才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侧福晋,果郡王的侧福晋。浣碧,你如今该叫玉隐了。这个名字,还是我为你求来的。好听么?”
浣碧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闷声道:“谢娘娘成全。”
“成全?”甄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成全了你,谁来成全我?浣碧,你我一同长大,我何曾亏待过你?我将你视作亲妹,为你谋前程,为你择良婿,我甚至想过,将来为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一生无忧。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愤怒:“你用最卑劣的手段,算计我,算计他!你将我们的情谊,将他的清誉,都当成了你向上爬的垫脚石!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此举,会将他置于何地?会将我置于何地?皇上多疑,你这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
面对甄嬛的字字泣血的质问,浣碧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没有得偿所愿的喜悦,反而挂着两行清泪,眼神复杂得让甄嬛看不懂。
“姐姐,”她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声音嘶哑,“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甄嬛气极反笑,“我怎么会不明白?你不就是嫉妒我,不就是恨我么?恨我生来是小姐,你却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恨我得了他的青睐,而你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你的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是,我嫉妒你,我恨你!”浣碧忽然激动起来,她挺直了背脊,直视着甄嬛,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我嫉妒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接受他的好。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你妹妹,为什么只能躲在你的影子里!凭什么?我也是爹的女儿,我哪里比你差?”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充满了不甘和怨怼。
甄嬛被她这番话震得后退了一步,扶住了桌沿。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被这尖锐的质问撕得粉碎。
“好,好一个‘哪里比我差’。”甄嬛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既然你执意如此,这条路,便自己走下去吧。从今往后,你我姐妹情分,到此为止。你是果郡王的侧福晋玉隐,我,是大清的熹妃。我们之间,再无其他。”
浣碧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深深地看了甄嬛一眼,那眼神里,有恨,有怨,有决绝,还有一丝甄嬛看不懂的、深沉的悲哀。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永寿宫。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甄嬛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她知道,她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妹妹。
05
浣碧,不,玉隐出嫁的那一日,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
甄嬛称病,没有出席。她独自一人坐在永寿宫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的礼乐之声。那声音,本该是喜庆的,传入她的耳中,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槿汐端来一碗莲子羹,轻声道:“娘娘,用一点吧。您一天没进食了。”
甄嬛摆了摆手,毫无胃口。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轻声问:“他……王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槿汐叹了口气:“王爷府里一切如常,只是……听闻王爷从宫里接了福晋回去后,便一直待在书房,并未去新房。”
甄嬛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她能想象得到,允礼此刻是何等的无奈与煎熬。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君子,即便心中百般不愿,也断然做不出在新婚之夜薄待新妇的事情。可他去了,便是对她的背叛;他若不去,又是对玉隐的羞辱。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而这一切,都是拜玉隐所赐。
甄嬛忽然觉得很累。这深宫中的争斗,她早已倦了。从前的敌人,是华妃,是皇后,她们的目标明确,手段狠辣。可如今,她的敌人,是她曾经最亲近的妹妹。这场仗,她不知该如何打,也不知为何而战。
夜深了,外面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点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无数声叹息。
甄嬛起身,走到妆台前,从一个上了锁的匣子里,取出一支珊瑚手钏。那是允礼第一次送她的礼物,他说,珊瑚生于深海,坚韧美丽,像她。
她摩挲着那温润的珊瑚珠,眼前浮现出杏花树下,他含笑的眉眼。那些美好的过往,如今都像是淬了毒的蜜糖,甜中带着致命的苦。
她以为,她和允礼之间,最大的阻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她从没想过,会在他们之间划下最深一道鸿沟的,竟是浣碧。
这一夜,甄嬛枯坐到天明。雨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同了。她与允礼,隔着的不仅仅是宫墙,还有一个玉隐。而玉隐的存在,会像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场宫宴上的羞辱,那份被至亲背叛的痛楚。
她将珊瑚手钏重新锁回匣中。既然过往已不可追,那便只能向前看。她甄嬛,从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无论是谁,都休想将她彻底击倒。她缓缓站起身,对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而冷冽。
岁月无情,转瞬三年。允礼与玉隐的死讯,早已成了史书上冰冷的一行字。甄嬛抚摸着那方手帕,指尖下的丝线坚硬而冰冷。那八个字“以我为刃,护姊周全”,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不信,她不愿信!这一定是浣碧死后还在戏耍她的把戏!她发疯似的将手帕凑到烛火上,想将这谎言烧成灰烬。然而,当温热的火苗舔过丝线,奇迹发生了。那原本与帕子同色的丝线,竟在高温下缓缓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而在那八个字之下,一行更小、更隐秘的字迹,也随之显现。当看清那行字的一瞬间,甄嬛手中的手帕飘然落地,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06
那一行新显现的血色小字,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甄嬛的视网膜上——“清凉台下,君心之测”。
清凉台,那是先帝驾崩前,与允礼最后一次对弈的地方。
君心之测……君心之测!
甄嬛的脑中“嗡”的一声,无数被她刻意遗忘的碎片瞬间拼接在了一起。她想起来了,那一日,允礼从清凉台回来后,神色便一直郁郁寡欢。她以为他是为先帝的病情担忧,如今想来,却另有深意。皇帝生性多疑,对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宠妃”与他最器重的弟弟之间的情愫,怎会毫无察觉?他只是隐而不发,他在等,在试探。
“君心之测”,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被锁住的真相。浣碧,她不是在争风吃醋,她是在用一种最惨烈、最自毁的方式,为她和允礼的“私情”做一个了断,一个给皇帝看的了断!
甄嬛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铺着明黄锦缎的软榻上。她猛然想起那场万寿节宫宴,浣碧那番看似不知廉耻的表白——“奴婢蒲柳之姿……只求能留在王爷身边,为奴为婢……”
原来,那不是表白,那是投名状!她是在向皇帝表明,她对果郡王的爱慕,是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纯粹的男女之情,与权势无关,与政治联盟无关。她用自己营造出的“痴情”与“愚蠢”,将一桩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亲王与宠妃私通”的弥天大罪,降格成了一场上不得台面的“姐妹争夫”的后宅闹剧。
一场闹剧,总比一场叛乱要安全得多。
甄嬛捂住胸口,那里疼得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又想起了浣碧出嫁前,在永寿宫那场决裂般的对话。浣碧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嫉妒你,我恨你!”,那不是真的恨,那是演给她看的,更是演给殿外那些无处不在的、皇帝的耳目看的!她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浣碧所做的一切,都源于一个“情”字,一个女人的嫉妒之心。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洗脱允礼和甄嬛暗中勾结的嫌疑。
“以我为刃,护姊周全……”甄嬛低声念着这八个字,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原来,浣碧是将自己变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向甄嬛,也刺向允礼,用淋漓的鲜血,在他们三人之间划开一道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用自己的婚姻和一生的幸福作为赌注,在皇帝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前,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苦肉计。她嫁给允礼,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监视”,为了成为插在允礼身边的一枚棋子,一枚让皇帝放心的棋子。她用自己,为甄嬛和允...礼之间,筑起了一道最坚固的防火墙。
“傻瓜……你这个傻瓜……”甄嬛泣不成声。三年来,她恨了她一千多个日夜,却不知,自己一直活在她用生命铸就的保护之下。那不是背叛,那是世间最沉重、最悲壮的守护。她想起浣碧死前,撞棺殉情,天下人都赞她贞烈。可如今甄嬛才明白,那或许不全是为允礼,也是为她。允礼一死,她这个“棋子”便失去了作用,她若独活,难保不会被皇帝用来做别的文章,牵连到自己。她只能一死,将所有的秘密,都带进坟墓里。
07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甄嬛彻底淹没。每一个她曾认为是浣碧“背叛”的细节,此刻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令人心碎的真相。
杏花树下,那一记决绝的拂落。甄嬛当时只看到了浣碧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却忽略了她跪下时,身体不自觉地朝向了假山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端着食盒的小太监,是皇后宫里的人。浣碧不是在打落她的杏花,而是在打断她和允礼的亲密交谈,阻止那可能被记录下来,送到皇后与皇帝案头的“证据”。她用一次看似刁蛮的举动,掐灭了一场潜在的危机。
还有那件绣着杜鹃花的碧霞罗衫。杜鹃,固然是允礼欣赏的花,但在宫中花语里,它还有另一层含义——“归期”。浣碧穿上那件衣裳,不是为了向允礼献媚,而是在向甄嬛传递一个无声的警告。那日,慎郡王从边关带回密报,皇帝正在考虑是否要将允礼外派至战事紧张的西北。浣碧定是从某个渠道听到了风声,她无法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甄嬛,要小心“归期”有变,要设法阻止允礼离京,因为京城之外,天高皇帝远,更容易发生“意外”。
而她那句“娘娘不喜欢么?”,根本不是挑衅,而是一句焦急的询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可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自己说她“愈发有主见了”,指责她“不要去想,不要去争”。甄嬛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颤。她亲手推开了妹妹伸出的求援之手,还用最伤人的话,在她本就鲜血淋漓的心上,又划下了一刀。
最让甄"嬛"痛彻心扉的,是那场万寿节的落水。浣碧那决绝的、扑向允礼的身影,如今看来,是何等的悲壮。她选择的落水地点,离慎郡王和几位宗亲的坐席不远,她算准了允礼会去那里透气,也算准了会有人看到。她不是要制造“肌肤之亲”,她是要制造“人证”。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是她浣碧,主动,卑微,不顾一切地缠上了果郡王。如此一来,即便皇帝心中有疑,面对满朝文武的“见证”,也只能将此事定性为一桩风流韵事,而非政治图谋。
“姐姐,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
那夜浣碧嘶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是啊,她不明白,她什么都不明白。她只看到了表面的争夺与背叛,却看不到冰山之下,浣碧独自一人,在君威如狱的恐怖中,走着怎样一条布满荆棘的钢丝。她要时刻保持着“嫉妒”与“怨恨”的假象,既要骗过皇帝,又要骗过自己这个最亲的姐姐。这需要何等的坚韧与决绝?
甄嬛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照在她泪流满面的脸上。她想起了允礼死后,玉隐撞棺而亡的惨烈。当时她只觉得那是浣碧对允礼爱到极致的表现,是一种最后的胜利炫耀。现在她才懂,允礼是她存在的唯一“理由”,允礼死了,她这个皇帝安插的“人质”和“棋子”也就失去了价值。她若活着,难保不会被皇帝用作攻击甄嬛的新武器。她必须死,用最惨烈的方式,为这场漫长的、无人知晓的守护,画上一个干净利落的句号。
她用自己的死,彻底斩断了皇帝所有可能指向甄嬛的线索。
08
悲痛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寒意。甄嬛知道,仅凭一方手帕,还不足以拼凑出全部的真相。浣碧如此缜密,绝不会只留下这一处线索。她既然留下了“清凉台”三个字,就一定还有别的东西,藏在与清凉台有关的地方。
“槿汐。”甄嬛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奴婢在。”槿汐应声而入,看到甄嬛发红的双眼,心中一紧。
“传旨下去,哀家近日偶感风寒,想去京郊的皇家温泉行宫静养几日。另外,将玉隐福晋的所有遗物,都送到行宫去,哀家要亲自整理。”
槿汐虽然疑惑,但没有多问,立刻躬身去办。
三日后,温泉行宫。甄嬛屏退了所有人,独自面对着几大箱浣碧的遗物。衣物,首饰,书籍……她一件件地翻看,企图找到与“清凉台”相关的蛛丝马迹。
清凉台是先帝的棋室,里面除了棋盘与古籍,并无他物。浣碧一个侧福晋,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那里。那么线索,一定在别处。
甄嬛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上。那里面装的,是浣碧陪嫁时带走的一些旧物,大多是甄嬛赏赐的,并不贵重。她拿起一只旧的银质发簪,簪头雕刻的是一朵小小的合欢花。她记得,这是浣碧刚进宫时,她送给她的。
她用指腹摩挲着那朵合欢花,忽然感觉入手之处有些松动。她心中一动,用力一旋,那花蕊的部分竟然被拧了下来!簪身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卷被捻得极细的纸条。
甄嬛的心跳骤然加速,她颤抖着手,将纸条展开。
纸条上没有字,只有一幅小小的图。画的是一局残棋。黑白子纵横交错,看似杂乱无章。
甄嬛不懂棋,但她知道,允礼是国手。而这局棋,既然被浣碧如此珍藏,又与“清凉台”的线索一同出现,必然就是那日允礼与先帝对弈的棋局!
她立刻命人秘密召见一位宫中退隐的老棋师。那棋师曾是先帝的棋待诏,对先帝的棋路了如指掌。
当老棋师看到那幅棋局图时,浑浊的双眼瞬间迸发出精光。他对着棋局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太后娘娘,”老棋师的声音都在发颤,“此局……此局名为‘天罗地网’。表面上看,是白子将黑子围困,杀机重重。但实际上,这白子的每一步,都留下了生门。它看似在围杀,实则是在指路,是在告诉黑子,如何才能从这天罗地网中,觅得一线生机。”
甄嬛的呼吸一窒:“哪一方是先帝,哪一方是果郡王?”
老棋师指着棋盘:“先帝执白,果郡王执黑。这盘棋,不是对弈,是训诫,更是……警告。先帝在告诉王爷,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念及兄弟之情,为他留下了生路。而这生路就是……”
老棋师的手指,点在了棋盘上一个奇异的位置,那里,一颗白子旁边,紧邻着一颗孤零零的黑子。
“这颗黑子,代表王爷您。而这颗白子,”老棋师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在棋语中,名为‘玉’。先帝的意思是,唯有得到这块‘玉’,王爷您,才能活下去。”
甄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玉,玉隐。
原来,赐婚浣碧,根本不是什么成全,而是皇帝给允礼下的一道催命符,也是一道保命符。接受浣碧,允礼便等于向皇帝交出了人质,承认自己被“管束”,从此断了与甄嬛的念想,方可保命。若不接受,便是抗旨不遵,心怀叵测,死路一条。
而浣碧,她必然是在某个时刻,洞悉了这个残酷的真相。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甚至不惜背上骂名,也要嫁给允礼。她不是在追求爱情,她是在救他的命!
0G
真相如同一幅巨大的、用鲜血绘成的画卷,在甄嬛面前缓缓展开。画卷的中央,是浣碧那张含着泪,却又无比决绝的脸。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一个由皇帝亲手布下的,针对她和允礼的“局中局”。
皇帝从未真正信任过允礼,也从未真正忘记过她与允礼之间那段过于亲近的过往。他将她接回宫,封为熹妃,给予无上荣宠,不过是想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而允礼,则成了他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皇帝需要允礼的才能来稳固朝堂,却又惧怕他的声望会威胁到皇权。尤其是在察觉到允礼对甄嬛的情意后,这种猜忌达到了顶点。一个手握重兵、深得人心的亲王,与一个宠冠后宫、心机深沉的妃子,如果他们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布下了“清凉台之局”。他用一盘棋,向允礼摊牌:你的所有心思,朕都了如指掌。现在,朕给你一个选择。要么,娶了熹妃身边这个与她酷似的侍女,用这种方式,向朕证明你所谓的“深情”不过尔尔,也向朕证明你愿意接受“监管”。要么,你就带着你的“深情”,去死。
这是一个何等恶毒而又高明的阳谋。
而浣碧,这个一直生活在甄嬛光环之下的女孩,却以她超乎寻常的敏感和智慧,窥破了这盘棋的生死玄机。或许是她无意中听到了宫人的密谈,或许是她从允礼反常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总之,她知道了。
她知道,姐姐和王爷,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最疯狂的决定。她要亲自上场,做那颗能保住黑子性命的“白子”。她精心策划了宫宴上的一场“意外”,用自污清白的方式,逼着皇帝“赐婚”。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件礼物,一件由皇帝亲手打包,送给允礼的“枷锁”与“护身符”。
从此,她成了玉隐福晋,成了皇帝安插在果郡王府最名正言顺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向皇帝传递一个信息:果郡王府后院不宁,王爷正耽于儿女情长,无心他顾。
她用自己未来所有的岁月,为允礼和甄嬛构筑了一个虚假却安全的外壳。她承受着允礼的冷遇,承受着姐姐的误解,独自一人,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她对甄嬛的“挑衅”,每一次她表现出的“争风吃醋”,都是在演戏,演给那只看不见的大手看。
直到最后,允礼被赐毒酒。她知道,戏,该落幕了。作为皇帝最重要的“人质”,她若独活,只会成为皇帝用来拿捏甄嬛的新筹码。她不能让姐姐的后半生,都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所以,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撞棺而死。用一场轰轰烈烈的“殉情”,为自己这个“棋子”的使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也为她深爱了一生的姐姐,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
甄嬛双手掩面,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深宫里最聪明的女人,能看透所有人的心。可她却被自己最亲的妹妹,骗了整整一生。
10
寿康宫的檀香,也无法驱散甄嬛心中的寒意。她将那方手帕和那卷棋局图,一同放入一个紫檀木匣中,贴身珍藏。这是浣碧留给她最后的遗物,也是她欠浣碧的一生。
她没有去质问皇帝。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了。先帝已逝,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弘历。她若揭开旧事,只会让新君为难,动摇国本。浣碧用生命换来的安宁,不能被她亲手打破。
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曾参与过这场阴谋的人,可以安然无恙。
雍元二十八年春,曾经在清凉台侍奉笔墨,后升任内务府总管的太监王钦,因“盗取宫中珍宝”被赐死,家产抄没。无人知晓,他当年正是向皇帝告密,添油加醋描述熹妃与果郡王私下交往之人。
同年夏,当年曾在万寿节宫宴上,第一个跳出来附和皇帝,称“果郡王与宫女实乃一段佳话”的礼部侍郎,被揭发科举舞弊,流放三千里。
一个个曾经的“推手”,都在不经意间,以各种看似合理的罪名,从朝堂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新帝弘历只当是母后在为他清除朝中旧弊,对这位圣母皇太后的雷霆手段愈发敬畏。
只有甄嬛自己知道,她不是在报复,她是在祭奠。用敌人的倒台,来告慰那个在阴谋中挣扎,最终化为尘土的年轻生命。
又是一个杏花纷飞的季节,甄嬛独自一人,来到了京郊的合欢花庵。这是她用自己的私库,为浣碧修建的。庵内没有牌位,只种满了合欢花。因为浣碧爱合欢,也因为,她和允礼的初遇,就在一棵合欢树下。
她走入花庵深处,那里有一座无字的石碑。她伸出手,轻轻拂去碑上的落花。
“妹妹,我来看你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笑意,“今年的合欢花,开得很好。就像你当年,穿着那身水绿色的衣裳,很好看。”
“你说得对,姐姐确实……很傻。这么多年,才看懂你的心思。你放心,姐姐以后,会连着你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看着弘历成为一代明君,看着这大清,国泰民安。”
“还有……允礼,”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若有来生,姐姐不与你争了。把他,让给你。”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合欢花簌簌作响,无数粉色的绒花飘落下来,落在她的发间,肩上,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应,温柔而绵长。
甄嬛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脸上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深宫,困住了她们一生。但她们的姐妹情,终究是超越了生死,超越了这宫墙内外所有的阴谋与算计。
【全文完】
来源:我心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