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为虚构小说故事,地名人名均为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本文为虚构小说故事,地名人名均为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大周,雍正十七年,暮春。
彤云轩外,毒酒已冷。
果郡王玄清,或说,罪臣爱新觉罗·允礼,着一身素白囚衣,长身玉立,竟比往昔王袍加身更显风骨。他望着对面泪已流干的熹贵妃甄嬛,唇边竟漾开一抹笑意。那笑意,清澈如月,温柔如水,全无赴死者的绝望,反倒像棋局终了,胜券在握的闲逸。
甄嬛的心被这笑容刺得千疮百孔。为她而死,怎能含笑?
他举起酒杯,仰头饮尽,喉结滚动,如饮甘霖。杯落,人倒。弥留之际,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深邃如海,藏着一句她永远也听不到的话。
那不是诀别,而是,“开始了”。
01
十年,弹指一挥。
紫禁城的四角天空,被宫墙切割得方方正正,一如圣母皇太后甄嬛如今的人生。她赢了,赢得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地位,也赢得了这天下最无边的孤寂。
夜深,寿康宫内万籁俱寂,唯有自鸣钟单调的摆动声,像在为流逝的华年一声声计数。甄嬛遣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一管紫竹长笛。笛身光滑温润,是被人常年握在手中的包浆,上面还刻着两句小字:“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是他的遗物。玄清死后,她拼死保下了这支笛子。这是他当年随手赠她之物,却成了她十年间唯一能触碰的念想。
“玄清……”她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
这十年,她扶持弘历登基,垂帘听政,铲除异己,将大周的权柄牢牢握在手中。人人都说她手段狠绝,心思深沉,堪比前朝武后。可无人知晓,每个午夜梦回,她依旧是那个在桐花台下,看着心上人为自己饮下毒酒的无助女子。
胜利的滋味,是冷的。权力的顶峰,是空的。
她将长笛贴在颊边,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这些年,她时常会想,他临死前那个笑容,究竟是何意?是解脱?是嘲讽?还是……另有深意?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针,时时刺痛着她的心。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死寂。心腹太监小允子躬身进来,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太后,敬事房新来的总管李安,方才在御花园里,和几个小太监说起……说起当年果郡王的事。”
甄嬛的指尖猛地一紧,冰凉的笛身几乎要被她捏碎。
“他说什么?”
小允子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说……郡王爷当年,死得蹊跷,不像是自尽,倒像是……被人,做了局。”
风从半开的窗棂灌入,吹得烛火一阵狂乱的摇曳。甄嬛的脸色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一瞬间变得煞白。
十年了,这潭死水,终究还是被人搅动了。
02
“做局?”甄嬛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之重,压得小允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奴才听得不甚真切,只隐约听到那李安说,郡王爷英雄一世,怎会甘心为情爱二字束手就缚。他还说,那杯毒酒,或许本不是给郡王爷备下的。”小允子将头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
甄嬛缓缓站起身,走到烛台前,亲自用银签挑了挑灯芯,让光焰更亮一些。跳动的火光映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可她微微颤抖的指节,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是给玄清的?那又是给谁的?
当年之事,天子多疑,以她与玄清过从甚密为由,设下鸿门宴,逼她亲手毒杀玄清。她本欲自饮,却被玄清抢先一步。这一切,她亲身经历,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怎会……有错?
“那个李安,什么来路?”甄嬛问道,声音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回太后,是皇后娘娘……哦不,是废后乌拉那拉氏出事后,从内务府提拔上来的。奴才查过,他原先是侍奉废后身边剪秋姑姑的一个远房亲戚,因着手脚还算勤快,才一步步爬了上来。”
乌拉那拉氏。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开启了甄嬛记忆深处一间阴暗的牢房。那个女人,虽然早已被囚禁在景仁宫,化作一抔黄土,可她的势力,如同深埋在宫苑地下的盘错根系,不知何时就会钻出地面,绊人一跤。
甄嬛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眼神变得幽深。
是乌拉那拉氏的余党在兴风作浪,想用旧事来动摇她的地位?还是,这背后当真藏着她不知道的隐情?
“派人盯紧他,”甄嬛转身,对小允子下令,“他说的每一个字,见的每一个人,哀家都要知道。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奴才遵旨。”小允子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寿康宫重归寂静。
甄嬛重新拿起那管紫竹长笛,这一次,她看得格外仔细。笛身被打磨得极为光滑,接口处天衣无缝。她试着吹了吹,音色清越,并无异样。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是魔怔了么?一支笛子,能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李安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圈止不住的涟漪。
接下来的几日,寿康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甄嬛一面不动声色地处理着朝政,一面静待着小允子的消息。
第三日傍晚,小允子终于带回了新的发现。
“太后,那李安今日去了一趟咸福宫,见了祺嫔娘娘的额娘。”
祺嫔,瓜尔佳氏,废后的党羽,早已被乱棍打死。她的家族也已败落。一个敬事房总管,去见一个罪臣的家眷,所为何事?
“他们说了什么?”
“隔得远,只听李安对祺嫔额娘说了一句:‘时机已到,只待东风。娘娘的大仇,很快就能报了。’”
甄嬛的心猛地一沉。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被她刻意遗忘了许久的细节。当年,在她与玄清事发之前,瓜尔佳氏曾联合旁人,诬告她与温实初有私。那件事,她虽凭着智慧化解,却也惊险万分。
如今想来,瓜尔佳氏一族的败落,与她脱不了干系。她们要报仇,理所当然。
只是,这“东风”……又是指什么?
难道,他们手中,真的握有能将她一击致命的证据?与玄清有关的证据?
03
“时机已到,只待东风。”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阴冷的风,吹进了寿康宫固若金汤的殿宇。甄嬛坐在暖榻上,身上盖着华贵的云锦被,却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处处谨慎、步步为营的莞嫔了。她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是大周最有权势的女人。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嗅到危险的气息。这种对危机的直觉,是紫禁城这口巨大的染缸,用无数鲜血与阴谋教会她的。
“太后,要不要奴才……”小允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戾。一个敬事房总管,想要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并非难事。
甄嬛却摇了摇头。
“不,”她缓缓道,“一条藏在暗处的蛇,你打死了它,谁知道它的巢穴里还有没有第二条,第三条?哀家要的,是把整个蛇窟都给端了。”
她需要知道,这所谓的“东风”究竟是什么。她需要知道,乌拉那拉氏的余党,到底掌握了什么。
这不仅仅关乎她的权位,更关乎……玄清的清誉。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死后,还拿他的名字来兴风作浪,泼他一身污水。
接下来的日子,甄嬛表面上愈发平静,甚至还破天荒地在御花园设了几次茶宴,宴请宗室福晋与前朝诰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暗地里,一张无形的大网,却以寿康宫为中心,悄然撒开。
然而,李安那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异动,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甄嬛的错觉。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磨人。
直到七日后,皇帝弘历来到寿康宫请安。
弘历已是英武的青年君主,眉宇间颇有先帝的风采,但面对甄嬛,他始终带着一丝敬畏与依赖。
“皇额娘,近来朝中有些风言风语,儿子听着,心里很是不安。”弘历屏退左右,面带忧色地开口。
甄嬛的心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帝说的是什么事?”
“是……关于十七叔的。”弘历的眼神有些闪躲,“有人翻出了当年的旧案,说十七叔并非自尽,而是……而是被皇额娘您……逼死的。他们还说,十七叔留有血书,就在……”
弘历顿住了,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就在何处?”甄嬛的声音冷得像冰。
“就在……皇额娘您手中。他们说,您为了掩盖与十七叔的私情,才痛下杀手,并夺走了血书,作为要挟先帝的把柄。”弘历一口气说完,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派胡言!
却又字字诛心!
这盆脏水,不仅泼向了她,更将先帝也拖下了水。若坐实了,她便是弑君夺权、秽乱宫闱的千古罪人。弘历的皇位,也将因此动摇。
好一招毒计!这才是真正的“绝对困境”。
“皇帝也信了这些无稽之谈?”甄嬛抬眼,目光如剑,直刺弘历内心。
弘历慌忙摇头:“儿子自然不信!只是……言官们上了好几道折子,都说无风不起浪,请儿子彻查此事,以正视听。儿子……实在是左右为难。”
甄嬛明白了。这不是风言风语,这是朝堂上的逼宫。乌拉那拉氏的党羽,已经将火烧到了明处。他们笃定,她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
因为唯一能证明一切的玄清,已经死了。而她与玄清之间清白与否,本就是一笔谁也算不清的糊涂账。
“皇帝想如何彻查?”甄嬛问。
弘历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儿子想……请皇额娘将十七叔的遗物,暂交宗人府查验。若无那所谓的血书,流言自可不攻而破。”
甄嬛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
玄清的遗物……除了这支长笛,她一无所有。
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血书。他们要的,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她交不出任何东西,让她百口莫辩!
04
寿康宫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令人窒息。
弘历说完那句话,便垂下头,不敢再看甄嬛的眼睛。他知道这个请求有多么残忍,那几乎是在剜他额娘的心。可他是一国之君,朝堂的压力如山一般压在他的肩上,他别无选择。
甄嬛久久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个她费尽心血扶上皇位的孩子,如今,却要用君主的身份,来向她索要她最后的念想。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帝王家。亲情在江山社稷面前,薄如蝉翼。
“好。”
许久,甄嬛只说了一个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弘历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和愧疚:“皇额娘……”
“皇帝不必为难。”甄嬛打断他,神情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淡然,“哀家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他们要查,便让他们查个清楚。只是,哀家也有一个条件。”
“皇额娘请讲,儿子无不遵从。”
“三日后,就在这寿康宫,当着所有宗室亲贵和上书言官的面,哀家会亲自交出十七叔的遗物。”甄嬛的目光扫过弘历,带着一丝冷意,“届时,若查不出所谓的‘血书’,所有造谣生事、构陷太后之人,皇帝当如何处置?”
弘历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甄嬛的意图。她这是要借此机会,来一场彻底的清算。
“儿子明白。”他郑重地躬身,“若证明皇额娘清白,所有涉事之人,儿子定以‘欺君罔上’之罪,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好。”甄嬛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皇帝朝事繁忙,回吧。”
这是逐客令。
弘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行礼告退。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甄嬛脸上的坚冰瞬间碎裂,无边的疲惫与悲凉涌了上来。她缓缓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面容依旧美丽,眼神却已沧桑的女人。
她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将他最后的遗物,交到那些豺狼虎豹的手中,任由他们翻检、亵渎?
她做不到。
可是,她能怎么办?弘历的话,是试探,也是最后的通牒。如果她拒绝,反而坐实了心中有鬼。到那时,她将彻底失去儿子的信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她的所有,以及……他的安宁。
她颤抖着手,从匣中取出那管紫竹长笛。笛身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
“玄清……”她将长笛紧紧抱在怀中,仿佛那是他唯一能留给她的拥抱,“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若在天有灵,就给我一点启示……”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紫竹笛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就这么抱着笛子,枯坐了一整夜。
天将亮时,小允子端着热水进来伺候。看到甄嬛憔悴的样子,他心中大痛:“太后,您……”
甄嬛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目光空洞,直直地盯着手中的长笛。
这三天,将是她一生中最难熬的三天。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眼前是毒酒,背后是深渊。
退无可退。
避无可避。
窗外,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亮了宫殿的琉璃瓦。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她的世界,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她拿起长笛,想再吹一曲他教她的《菩萨蛮》,却发现自己的气息紊乱,无论如何也吹不成调。
一股巨大的绝望与烦躁攫住了她。
三日后,她该拿什么去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
她输不起。
更不能输。
05
三日期限,如悬在头顶的利剑,一寸寸落下。
寿康宫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宫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甄嬛不饮不食,只是终日摩挲着那管长笛,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全部渡给这冰冷的死物。
小允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数次想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太后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出路。可这条路,在哪里?
第二日深夜,甄嬛依旧枯坐。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霜。她望着手中的长笛,玄清临死前的那个笑容,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笑容里,到底藏着什么?
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还是……笃定她终将勘破迷局?
“玄清,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她将长笛举到眼前,对着月光,仔细审视着每一个细节。竹节的纹理,刻字的笔锋,吹口的磨损……一切都再寻常不过。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李安的话,朝臣的逼宫,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隐情”?
不。
甄嬛的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乌拉那拉氏的党羽费了这么大的周章,绝不会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罪名。他们一定握有某种“杀手锏”,或者说,他们笃定她身上有某个致命的“破绽”。
而这个破绽,所有人都认为,就在她和玄清的关系上。
所以,他们逼她交出遗物。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遗物,要么藏着“罪证”,要么,什么都藏不住,从而让她无法自证。无论哪种结果,她都输了。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天衣无缝的死局。
甄ähän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混杂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她为他守了十年,为他在这深宫中苦苦支撑,最后,却要因为他,而身败名裂吗?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窜起,烧得她五内俱焚。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一步,撞到了身旁的博古架。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甄嬛扶着桌子站稳,低头看去。
那管她珍藏了十年,视若性命的紫竹长笛,从她怀中滑落,摔在了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断成了两截。
长笛摔碎的瞬间,甄嬛的心也跟着碎了。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最后的念想,没了。这便是天意吗?是玄清在怪她,没能护好他的遗物?
泪水,终于决堤。她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手去捡拾那断裂的竹管。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参差的断口时,却摸到了一个异样的东西。
不是竹屑。
那是什么?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看见,从长笛中空的笛腹之内,滚出了一枚蜡丸。蜡丸极小,若非笛身断裂,恐怕永世也无人能够发现。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止。她颤抖着,用指甲掐开那层薄薄的蜡封。里面,是一卷被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素色绢帛。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绢帛,凑到窗前。
月光下,一行熟悉的、瘦金风骨的蝇头小楷,赫然映入眼帘。
那上面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06
绢帛上写着:“嬛儿,见字如面。若你得见此信,我必已不在人世。请勿悲泣,此非终局,实为开局。”
开局?
甄嬛怔怔地看着这两个字,仿佛不认识一般。玄清的死,那场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竟只是一个“开局”?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君王之疑,如附骨之疽,不除不快。我若在,你我二人,终将成为他心头一根非拔不可的刺。我死,则君心暂安,疑虑渐消。此为第一步,以我之命,换你暂时的安宁。”
“然,乌拉那拉氏及其党羽,视你为眼中钉,断不会善罢甘休。先帝驾崩后,他们必会借我与你之事,动摇新君,行废后之举。此乃必然之势。我料,他们会以‘血书’为幌,逼你交出我的遗物,让你陷入百口莫辩之境地。”
看到这里,甄嬛倒吸一口凉气。玄清竟将十年后的局势,预料得分毫不差!他……他究竟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心思!
“此笛,乃我为你备下的‘东风’。笛中藏信,此事唯我与心腹阿晋知晓。阿晋已携我手令,隐于京郊。你只需派人持我玉佩,至城东‘晚香茶楼’,寻一名叫‘老晋’的账房先生即可。他手中,有当年先帝为除异己,与乌拉那拉氏一族私下往来的所有密账,以及……祺嫔之父瓜尔佳鄂敏,构陷我与你之前,曾亲笔书写,欲向废后邀功的罪证原件。”
“嬛儿,我无法护你一生周全,便只能为你铺好脚下的路。我的死,不是牺牲,而是陷阱。一个让所有敌人放松警惕,最终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陷阱。你只需按我信中所言,待他们将你逼入绝境之时,再拿出雷霆手段,一击制胜。”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话。
“此生无憾,唯负相思。玄清,绝笔。”
月光如水,泪光亦如水。
甄嬛紧紧攥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绢帛,泣不成声。原来,他从未离去。他用自己的死亡,为她布下了一个跨越十年的惊天大局。他算准了人心,算准了时局,甚至算准了她会因绝望而失手摔碎这支长笛。
那个临死前的笑容,不是解脱,不是嘲讽,而是胜利的预告。
他告诉她,别怕,我把所有的刀剑,都为你准备好了。
“傻子……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甄嬛伏在桌上,压抑了十年的所有委屈、思念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决堤的泪水。
她哭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再无半分泪意,只剩下彻骨的冷静与决绝的锋芒。
她走到妆台前,从最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清”字。
“小允子。”她扬声唤道。
小允子推门而入,看到甄嬛的神情,不由得一怔。太后变了。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寂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奴才在。”
“立刻备马,你亲自去一趟城东的‘晚香茶楼’。”甄嬛将玉佩交到他手中,声音沉稳有力,“找到一个叫‘老晋’的账房先生,把这个交给他。他会给你一样东西,你用最快的速度,带回来。”
“是!”小允子接过玉佩,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他知道,反击的时刻,到了。
“还有,”甄嬛叫住他,一字一句地吩咐,“明日的‘查验’,照常进行。传哀家旨意,让宗人府、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主官,连同所有上书的言官,务必准时到场。哀家要让他们……好好看一出戏。”
07
第三日,寿康宫。
天色阴沉,一如殿内凝重肃杀的气氛。
宫殿内外,禁军林立,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宗室亲贵、三司主官、上书言官,济济一堂。弘历端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目光不时瞟向身侧那道珠帘。
珠帘后,甄嬛的身影若隐若现,一言不发。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乃是言官之首,张御史,出列高声道:“启奏陛下!圣母皇太后德配天地,母仪天下。然流言可畏,亦可动摇国本。为证太后清白,还朝堂安宁,恳请陛下下旨,请太后交出果郡王遗物,以供查验!”
“臣等附议!”身后数十名言官齐声应和,声势浩大。
弘历的拳头在龙袍下悄然握紧。他看向珠帘,正要开口。
帘后却先传来了甄嬛清冷的声音:“不必陛下为难。哀家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诸位大人想看,哀家便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槿汐姑姑捧着一个托盘,从帘后缓缓走出。托盘上,盖着一方明黄色的锦帕。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托盘。
祺嫔的额娘,瓜尔佳夫人,此刻也作为“人证”站在殿下。她看着那个托盘,眼中闪烁着怨毒与快意的光芒。她仿佛已经看到,锦帕揭开,里面空空如也,甄嬛百口莫辩,被千夫所指的场景。
张御史眼中精光一闪,再次高声道:“请太后揭帕!”
槿汐走到大殿中央,在万众瞩目之下,素手轻扬,揭开了锦帕。
托盘上,没有众人想象中的信笺、玉佩,或是其他物件。
只有一堆……碎裂的紫竹片。
全场哗然。
“这是……”
“长笛?怎么碎了?”
瓜尔佳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李安更是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们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出!
张御史最先反应过来,厉声质问:“太后!这便是果郡王遗物?为何会是一堆碎片?莫非是太后心虚,意图销毁罪证?!”
好一顶大帽子。
珠帘后,传来甄嬛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怜悯。
“销毁罪证?”她悠悠开口,“张御史,你可知,这管长笛,哀家珍藏十年,日夜摩挲,爱逾性命。若非……若非昨夜哀家心绪不宁,失手打碎,又怎会发现,这里面,竟藏着天大的秘密。”
秘密?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甄嬛的声音陡然转厉:“来人!将敬事房总管李安,给哀家拿下!”
殿外的禁军闻声而入,如狼似虎地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安死死按在地上。
李安惊恐地大叫:“太后饶命!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冤枉?”甄嬛冷笑,“你自然是冤枉的。因为你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一只替死鬼!”
她顿了顿,目光如电,透过珠帘,直直射向面如土色的瓜尔佳夫人和张御史等人。
“你们处心积虑,散播谣言,构陷哀家,不就是想说哀家与果郡王有私,并藏有他的‘血书’吗?”
“今日,哀家就让你们看一看,这笛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她话音一落,小允子从侧殿走出,手中捧着一个木匣。他走到弘历面前,跪地呈上:“启奏陛下,此乃奴才奉太后之命,从城东‘晚香茶楼’取回之物。请陛下御览!”
弘历心中一动,打开木匣。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账本,和一封已经泛黄的信件。
08
弘历拿起那封信,只看了一眼,脸色便骤然大变。他猛地抬头,看向殿下的瓜尔佳夫人,眼神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怒火与杀意。
“瓜尔佳鄂敏……好一个忠臣!”弘历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气。
那封信,正是当年祺嫔之父瓜尔佳鄂敏,写给废后乌拉那拉氏的亲笔信。信中,他详细地阐述了如何设计,将甄嬛与温实初“捉奸在床”,并以此为由,扳倒甄氏一族。信的末尾,他还谄媚地写道:“若此事得成,皆仰仗娘娘天威,臣不过尺寸之功。待铲除甄氏,臣必定再设良策,将果郡王与熹妃私通之名坐实,为娘娘永绝后患!”
白纸黑字,笔迹清晰,更有鄂敏的私人印鉴!
这是铁证!
证明了当年所谓“私情”一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恶毒的构陷!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伪造的!”瓜尔佳夫人尖叫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伪造?”甄嬛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那这些账本,想必也是伪造的了?”
弘历将一本账本重重地摔在地上,怒喝道:“张御史!你身为言官之首,饱读圣贤之书,却与瓜尔佳氏这等乱臣贼子沆瀣一气!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张御史颤抖着捡起账本,只翻了两页,便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废后乌拉那拉氏一党,与前朝官员私相授受、卖官鬻爵、侵吞军饷的罪证!每一笔,都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足以让在场一半以上的言官,人头落地!
而这些账本的提供者,正是瓜尔佳鄂敏!
原来,他当年为了向废后表忠心,竟将这些见不得光的烂事,全都记了下来,作为日后要挟同党的把柄。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东西,最终会成为埋葬自己家族和整个派系的催命符!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义正词严的言官们,此刻一个个面无人色,汗如雨下,筛糠般地抖个不停。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里。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围猎一只落单的雌虎。却没想到,这只雌虎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早已死去,却算无遗策的雄狮。
他们所有的计谋,所有的攻訐,都在对方十年前的预料之中。他们不过是一群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主动跳进了人家挖好的坟墓里。
“李安,”甄嬛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现在,你还想说什么吗?”
被按在地上的李安,早已魂飞魄散。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他猛地抬起头,指向瓜尔佳夫人和张御史,歇斯底里地喊道:“是他们!是他们指使奴才的!他们说事成之后,给奴才黄金千两,让奴才做内务府总管!不关奴才的事啊!太后饶命!陛下饶命啊!”
真相,至此,已昭然若揭。
这哪里是查验遗物,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引蛇出洞的政治清洗。
弘历看着殿下那些丑态百出的“忠臣”,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属于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来人!”他厉声下令,“将瓜尔佳氏、李安、张御史,及所有涉案官员,全部打入天牢,交三司会审!其家产,一律查抄!朕要……彻查到底!”
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一场酝酿已久的政治风暴,就这样,被甄嬛用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彻底平息。
她甚至没有亲自露面。
09
风暴过后,紫禁城的天空,似乎都比往日清朗了几分。
天牢之内,人满为患。随着三司会审的深入,一张盘根错节、触目惊心的贪腐大网被彻底揭开,牵连之广,远超想象。弘历借此机会,在甄嬛的指点下,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场朝堂换血。无数蛀虫被清除,一批有才干的寒门士子得以破格提拔。
经此一役,朝野上下,再无人敢质疑圣母皇太后的权威。弘历对甄嬛,也从过去的敬畏与依赖,变成了全然的信服与仰仗。母子之间的那点隔阂,消弭于无形。
寿康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这一次,宁静之中,不再有孤寂。
甄嬛命人将那支摔碎的紫竹长笛,用最名贵的紫檀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那些碎片,对她而言,不再是破碎的念想,而是胜利的勋章。
她时常会打开匣子,看着那些碎片,和那张被泪水浸润过的绢帛。
她终于完全懂得了他。
玄清的爱,不是花前月下的缠绵,不是生离死别的悲壮。他的爱,是深谋远虑,是未雨绸缪,是哪怕自己化为枯骨,也要为她扫平前路所有荆棘的决绝。
他用自己的死,为她换来了十年的安稳发育期。
他用这支长笛,为她留下了反败为胜的终极武器。
他甚至算到了,只有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才会失手摔碎长笛,从而发现这个秘密。早一分,她可能不够决绝;晚一分,她可能已经万劫不复。时机,被他拿捏得分毫不差。
这哪里是陷阱?
这分明是,他能给予她的,最深情的守护。
一日,弘历又来请安。处理完政事后,他看着甄嬛,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皇额娘,儿子有一事不明。”
“说吧。”
“十七叔他……为何能将今日之局,算得如此精准?他……他甚至算到了朕会因为言官的压力,而向您施压?”弘历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解与后怕。
甄嬛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上。那是当年,玄清亲手为她种下的。
她淡淡地笑了,那笑容里,有追忆,有温柔,也有一丝无人能懂的骄傲。
“因为,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了解君王,也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了解……哀家。”
了解君王的多疑与制衡之术。
也了解她的坚韧与不屈,知道她绝不会束手就擒。
更了解他们的敌人,是何等的贪婪与愚蠢。
他用自己的一生,为她上了一堂关于人心的课。而这最后一课的考题,便是他自己的死亡。
弘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这位英年早逝的十七叔,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愈发高大而神秘。他不再是史书上那个为情所困的悲情王爷,而是一位算无遗策、堪比张良的智者。
“儿子明白了。”弘历躬身道,“儿子日后,定会善待十七叔的子嗣,保他们一生富贵无忧。”
“你有心了。”甄ähän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玄清的最后一个愿望,也达成了。他不仅保住了她,也用这种方式,为他的孩子,赢得了新君一生的庇护。
这场跨越生死的棋局,他,全赢了。
10
又是一个深秋的午后。
甄嬛独自一人,走在桐花台的旧址上。当年的合欢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
她一身素服,未施粉黛,褪去了圣母皇太后的威仪,只像一个来凭吊故人的普通女子。
小允子远远地跟着,不敢打扰。
甄嬛走到树下,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仿佛在抚摸一个久别的爱人。
“玄清,我来看你了。”她轻声说。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
“你布下的局,我解了。那些害你的人,害我们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弘历是个好皇帝,他很争气,大周的江山,很稳固。”
“你的孩子,我也都照看着。元澈很好,我很喜欢他,弘历也很喜欢他。你放心。”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说一些家常。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你这个傻子……你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为我安排好了。可你有没有算到,没有你的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
“这寿康宫,再大,再华丽,也只是一个牢笼。这太后的尊荣,再高,再显赫,也暖不了我的心。”
“玄清,我好想你……”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靠在树干上,无声地落泪。
这一次,不是悲伤的泪,不是委屈的泪,而是思念的泪。
她赢了全世界,却永远地失去了他。
这场胜利,终究是惨胜。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擦干眼泪,站直了身体。
当她转过身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而坚毅的神情。
她是甄嬛,是大周的圣母皇太后。她还有她的责任,她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只是,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知道,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会在。在他的谋划里,在他的守护里,在她每一次呼吸的空气里。
她回到寿康宫,命人取来那个装着长笛碎片的紫檀木匣。
她没有再看,而是吩咐小允子:“传旨,将此匣,送入果郡王陵,与王爷合葬。”
小允子一愣:“太后,这可是……”
“去吧。”甄嬛打断他,“物归原主了。他留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收到了。这笛子,也该回去陪他了。”
真正重要的,不是这管笛子,而是他藏在笛子里的那份心意。那份心意,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里,再也无人能夺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甄嬛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她端坐在御座之上,神情安详。
这漫长的宫廷斗争,终于,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画上了句点。
玄清用他的死,为她的人生,写下了一个最深情的结局。
而她,将带着这份深情,孤独而坚定地,走向属于她的,白头。
【全文完】
来源:我心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