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玉芬出嫁那天,白家挂的是白灯笼。不是喜事该有的红,而是给大爷白颖园“斩监候”的消息预备的丧灯。济南提督府的花轿就停在胡同口,两盏写着“囍”字的纱灯被北风刮得猎猎作响,像两团扑不灭的鬼火。街坊们挤在墙根底下窃窃私语:白家这是拿闺女换命。
白玉芬出嫁那天,白家挂的是白灯笼。
不是喜事该有的红,而是给大爷白颖园“斩监候”的消息预备的丧灯。济南提督府的花轿就停在胡同口,两盏写着“囍”字的纱灯被北风刮得猎猎作响,像两团扑不灭的鬼火。街坊们挤在墙根底下窃窃私语:白家这是拿闺女换命。
可白玉芬自己掀了盖头,冲送亲的二奶奶轻轻一点头——没哭,也没笑,像把早就磨好的刀递出去,只说了句:“别让轿子挡着药铺的门脸,今儿百草厅还得开张。”
这句平淡的话,后来成了提督府里最扎耳朵的笑话。少奶奶进门第一晚,没伺候公婆,先差人把库房的霉药材全搬出来晾,说“白家的方子见不得潮气”。婆子们撇嘴:京城来的大小姐,真拿自己当掌柜了。
白玉芬确实把药铺开到了济南府。她不碰提督府的军饷,专做闺阁生意——调经丸、养荣膏、小儿七厘散,包装用的是京里贵妇人最爱的鹅黄纸。半年不到,济南的太太们嘴里嚼着白家蜜丸,手里摇着白玉芬设局攒的“药香局”请帖,连巡抚夫人都得给面子。
提督府原想靠她牵住白家那条通天的线,结果反被她攥了军马钱粮。最绝的是,她借钱给堂弟白景琦,拿的不是嫁妆,是提督府的印信。当铺吴掌柜捏着那张盖着提督大印的借条,牙缝里挤出一句:“少奶奶这是拿军门当保人啊。”白玉芬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吴掌柜,您怕的是军门,还是怕我不认账?”
白景琦后来用那两千两银子盘下泷胶作坊,闯出“黑七”名号。济南老人们说,白七爷的根基是“姐夫”给的,可内情明白人都知道,没有白玉芬,提督府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最微妙的是,她从不让白景琦登门道谢。每年腊月,黑七胶庄送两车东阿阿胶到提督府,白玉芬只让下人收一半,剩的退回,说“白家的东西,不能坏了百草厅的价”。这话传到京里,二奶奶对着账本叹了口气:“芬丫头这是把娘家和夫家,都算成了她的分店。”
也有栽跟头的时候。庚子年闹拳乱,提督府被参“私通洋药”,白玉芬的药香局差点被抄。她连夜烧了所有带英文的账本,把库里的金鸡纳霜藏进棺材,自己披麻戴孝坐在灵堂前哭——哭的是早夭的长子,也是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罪证。天亮时,官兵见她鬓边白花,倒不好再掀棺材盖。
后来大清没了,提督成了前朝遗老。白玉芬把药铺改成“济芬堂”,招牌还是白家老爷子题的,只是“白”字少了一撇,看着像“自”。有学徒问缘故,她笑:“白家早没了,剩下的得靠自己。”
她死的时候,白景琦从京城赶来,在她枕头底下摸到张泛黄的当票——正是当年那张两千两的借条,背后用褪色的墨写着一行小字:
“此条若有用,算我嫁得值;若没用,当我没嫁过。”
来源:想喝小芋圆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