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陵城外的桃花,开得比往年都要盛。从玄武门到栖霞山,十里桃林,云蒸霞蔚,像是九天仙子打翻了胭脂盒,将整座城池都浸在了粉色的烟霞里。
《琅琊榜》外传·《琅琊暖玉·誉王遗孤录》
文/鼎客儿
又是一年三月三。
金陵城外的桃花,开得比往年都要盛。从玄武门到栖霞山,十里桃林,云蒸霞蔚,像是九天仙子打翻了胭脂盒,将整座城池都浸在了粉色的烟霞里。
可皇宫深处,养居殿内,却闻不见半分春意。
药味浓得化不开,苦涩的气息从殿内一直蔓延到廊下,连檐角那对铜铃都仿佛沾染了病气,在春风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宫女太监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都压着嗓子,生怕惊扰了殿内那位已到弥留之际的谋士。
梅长苏躺在龙榻上——这是梁帝萧选特赐的殊荣,也是这位帝王对这位臣子最后的愧疚与补偿。但他已无力感知这些了。他的意识时明时暗,像风中的烛火,忽明忽灭,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熄灭。
萧景琰守在榻边,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他的眼睛熬得通红,胡茬青青地冒出来,龙袍的下摆皱巴巴的,沾着药渍——这些他全然不顾。他只是握着梅长苏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像是握着一缕随时会飘散的烟。
“小殊……”他低声唤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梅长苏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那双曾经清澈如泉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灰翳,但看向萧景琰时,依然有光。
“景琰……”他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桃花……开了吧?”
萧景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开了,开得很好。等你好了,我陪你去赏花。”
梅长苏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水墨画里淡扫的一笔:“好啊……”
可他心里知道,等不到了。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像一栋被白蚁蛀空的老屋,外表看着还算完整,内里却早已朽烂不堪。晏大夫昨日把完脉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红着眼眶摇了摇头。那意思,谁都明白。
殿门被轻轻推开,言豫津和蒙挚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一身素服,脸色沉重。言豫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走到榻前,跪下:“苏兄,赤焰军的平反诏书……陛下刚刚用印了。”
梅长苏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萧景琰连忙扶住他,在他身后垫上软枕。
言豫津打开锦盒,取出一卷明黄的诏书,展开,一字一句地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嗣守鸿业,夙夜兢惕。追惟往昔,赤焰一案,实有冤抑。林燮元帅,祁王萧景禹,忠贞体国,功在社稷,而遭奸人构陷,致使七万将士蒙冤受戮,朕每思之,痛彻心扉……”
后面的词句,梅长苏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很多面孔——父亲林燮,祁王兄萧景禹,还有那些曾经鲜活的笑脸,聂锋,卫峥……他们穿着赤焰军的铠甲,在阳光下对他笑。
十三年了。
他等了十三年,谋划了十三年,挣扎了十三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小殊,你看。”萧景琰从言豫津手中接过诏书,展开在梅长苏面前。朱红的玉玺印鉴,像一滴血,也像一朵梅,烙在明黄的绢帛上。
梅长苏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他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诏书上,晕开一小片湿润。
“父亲……祁王兄……”他喃喃着,“你们……可以安息了……”
蒙挚跪了下来,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少帅……弟兄们……等到这一天了……”
梅长苏看着他,又看看言豫津,最后目光落在萧景琰脸上。他握住萧景琰的手,用尽最后的气力,说:“景琰……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萧景琰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也没有今天的太平。”
梅长苏摇摇头,喘息了一会儿,才又说:“还有一件事……求你。”
“你说。”
“我死后……不要厚葬。把我……和父亲、祁王兄葬在一起。墓碑上……不要写梅长苏,写林殊。”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林殊……想回家了。”
萧景琰的眼泪汹涌而出,他用力点头:“好,我答应你。”
梅长苏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最后一副重担。他的目光开始涣散,看向殿顶的藻井。那些繁复的彩绘,渐渐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影。
“飞流呢?”他忽然问。
“在外面。”萧景琰说,“我让他进来?”
梅长苏点点头。
飞流走了进来。少年穿着白色的孝服,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他走到榻边,跪下,握住梅长苏的手:“苏哥哥……”
梅长苏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像春水:“飞流……我可能要走了。”
“不要!”飞流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哥哥不走!飞流不要苏哥哥走!”
“傻孩子……”梅长苏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却抬不起来。飞流连忙低下头,把额头贴在他的掌心。
“飞流,听我说。”梅长苏的声音越来越弱,“我走了以后……你去江南,去找沈青阳。他会照顾你……你也要帮我……照顾一个人。”
“谁?”
“一个孩子……叫顾明。”梅长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他住在苏州平江路……安宁绣坊。你去了……不要吓到他。远远地看着就好……看他平安长大……就够了。”
飞流用力点头:“飞流记住了。苏哥哥放心。”
梅长苏笑了,那笑容很温暖,很满足。他看向萧景琰,又看看言豫津和蒙挚,最后目光落在殿外——那里,春光正好,桃花灼灼。
“春天……真好啊……”他喃喃地说。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握在萧景琰手中的那只手,轻轻滑落。
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萧景琰才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他伏在榻上,肩头剧烈地颤抖着。言豫津和蒙挚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飞流呆呆地握着那只已经冰凉的手,不肯松开。
窗外,春风拂过,吹落几片桃花瓣,飘飘悠悠,从敞开的殿门飞进来,落在梅长苏苍白的脸上,像是最后的吻别。
大梁元佑三年,三月三日。
麒麟才子梅长苏,殁。
同日,梁帝萧选颁诏,为赤焰军平反,追封林燮为忠勇王,祁王萧景禹为昭怀太子。举国哀悼,金陵缟素。
七日后,林殊归葬琅琊山,与父兄同穴。墓碑上只有两个字:林殊。没有官职,没有封号,只有这个名字,这个他坚持到最后的名字。
下葬那天,天降细雨。满山新绿在雨水中洗得发亮,墓碑前的桃花落了一地,粉白的花瓣混在泥土里,像是大地流出的泪。
萧景琰亲自扶灵,一直送到山脚下。他没有上山——这是梅长苏的遗愿,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入土的样子。
“让他安静地走吧。”言豫津红着眼眶说,“他太累了,该休息了。”
萧景琰站在雨中,望着送葬的队伍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久久没有动。雨水打湿了他的龙袍,打湿了他的脸,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蒙挚撑伞过来:“陛下,回宫吧。”
萧景琰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那是林殊年少时最常吹的笛子。他凑到唇边,吹了起来。笛声呜咽,在雨雾中回荡,像是挽歌,又像是告别。
一曲终了,他收起笛子,转身。
“回宫。”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双眼睛,却沉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从此以后,那个会笑会闹的萧景琰,也随着林殊一起,葬在了这座山里。
活下来的,是大梁的皇帝。
【尾声(一)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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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