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万堂,本名古皖章,出身徽州一个粮商家庭。 他的人生在父亲客死扬州时彻底转向。 当地盐商潘家扣着他父亲的尸首,提出了一个丧尽天良的条件:想领回尸首,就得为他们家刚病死的看门狗披麻戴孝、摔盆捧牌,从扬州最繁华的长街一路送到城外。 为了父亲入土为安,古皖章照做了。
李万堂,本名古皖章,出身徽州一个粮商家庭。 他的人生在父亲客死扬州时彻底转向。 当地盐商潘家扣着他父亲的尸首,提出了一个丧尽天良的条件:想领回尸首,就得为他们家刚病死的看门狗披麻戴孝、摔盆捧牌,从扬州最繁华的长街一路送到城外。 为了父亲入土为安,古皖章照做了。 那天的每一步,围观者的每一声议论,都像烧红的铁板和刀子,烙在他心上。 他烧了诗书,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有钱和权,才能洗刷这份耻辱。
变卖家产上京后,一次偶然的辩论让他被京城无子的李家看中。 对方开出的条件很直接:入赘,改姓李,彻底切断与徽州古家的一切公开联系。 这是绝境中的救命稻草,也是他向潘家复仇的唯一阶梯。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成了“李万堂”。 故乡的发妻和三个年幼的孩子,被他决绝地抛在身后,其中就包括年仅六岁的大儿子古平原。
入赘后的李万堂,凭借隐忍和狠辣,成了名震北方的“李半城”。 他改革钱庄绸缎庄,结交权贵成为皇商,最终利用太平天国之乱的机会,联合“四大恒”钱庄,一举掌控了两淮盐场近三成的产能。 掌权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 他联合官府,以拖欠盐税为由查封了潘家产业,又抬高潘家所需的粮布价格,逼得对方变卖祖产。 最后,他在同庆楼大摆宴席,当着两江所有商人的面,把当年“为狗送葬”的旧事抖了出来。 潘家公子当场崩溃,家族从此一蹶不振。 耻辱洗刷了,但他用另一个家庭作为代价换来的新人生,却埋下了更深的祸根。
二十年后,那个被他抛弃在徽州的大儿子古平原长大了。 这孩子天资过人,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二十岁便进京赶考。 他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李万堂和李家内部激起了巨大波澜。 李万堂的妻子,那位出身京城望族、控制欲极强的李家主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她担心这个“入赘者”原配生的儿子一旦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会回来争夺李家的家产,威胁自己儿子李钦的地位。
于是,一场针对古平原的阴谋悄然展开。 李家主母提前半年派人调查,伪造了古平原“通逆”(勾结太平军)的证据。 在古平原参加会试、即将被录取的关键时刻,这些伪证被当众抛出。 古平原瞬间从前途无量的举子,变成了阶下囚。 这一切,李万堂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甚至通过心腹,提前得知了妻子派去执行构陷之人的异常举动。 但他没有阻止。
他的妻子用最直接的方式威胁他:如果你敢救古平原,我就派人去徽州,杀了你娘和常玉儿(古平原的未婚妻)。 一边是发妻和长孙的性命,一边是亲生儿子的前程甚至性命。 李万堂权衡之后,选择了妥协和沉默。 他没有出面救儿子,而是用一种更隐秘、更扭曲的方式“保护”。 他暗中打通关节,将刑部判处的“斩监候”(秋后问斩)改为“流放关外十年”。 他还偷偷派人,给流放途中的古平原送去了盘缠和御寒的衣物。 在他看来,流放宁古塔虽然苦,但总比留在京城,被嫡母害死要强。 他用一场长达十年的流放之刑,换取了古平原“活着”的机会。
宁古塔是清代流放犯人的地狱。 古平原在那里做盐场苦工,眼睛差点瞎了,受尽折磨。 但正是这五年的炼狱,磨掉了他书生的稚气,让他学会了在最底层生存和周旋的本事,也结识了后来至关重要的苏大哥、常四等人脉。 李万堂在京城关注着这一切。 当古平原逃回中原,在商界开始崭露头角时,李万堂的态度变得极其复杂矛盾。
一方面,他必须履行作为李家掌舵人的责任,打压这个可能威胁李家商业版图的“外人”。 于是,在太谷,他支持李钦开当铺,抢古平原的生意;在京城“万茶大会”,他联合其他京商打压古平原的“兰雪茶”。 他甚至默许了妻子派人去追杀古家母子。 每一次商战对决,都像是父亲对儿子冷酷的锤炼和打压。
但另一方面,那种无法言说的愧疚和隐秘的父爱,又让他在关键时刻屡屡“放水”。 在平遥,他本可借申王之力吞并票号,却在古平原破局后选择主动退出。 在“万茶大会”古平原走投无路时,他暗中通过苏紫轩安排,让古平原“偶遇”了慈禧太后,从而获得翻身的机会。 在上海,他手握能扼杀古平原外销计划的海关大印,最终却选择了让步,甚至与古平原联手对抗洋商。 连精明的苏紫轩都看不懂,她质问李钦:你父亲为什么总是对古平原手下留情?
李万堂的算计远不止于此。 他默许甚至促成自己的小儿子李钦与古平原交往,让他们成为“好兄弟”。 因为他深知,李钦性格赤诚,缺乏商场手腕,难当大任;而古平原聪明果敢,完美继承了经商天赋。 他让两兄弟交好,实则是为李钦铺一条后路:万一将来李家出事,李钦还能有古平原这个兄长可以依靠。 在山西盐业竞争中,他安排李钦主动撤出,把市场让给古平原,也是出于这种长远考量。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当李万堂试图将两淮盐场的核心产业让渡给徽商胡泰来时,彻底点燃了家庭内部的火药桶。 他的妻子联合李家老掌柜,拿出了她父亲当年的遗信,信上写明若李万堂背叛李家,后人可联合收回产业。 在同庆楼的股东大会上,李万堂“入赘改姓、隐瞒出身”的真相被当众揭开,他被指责“偏袒古家、背叛李家”。 看着妻子和儿子李钦决绝的眼神,想起自己对古家母子的亏欠,李万堂选择了沉默,被正式逐出了李家。
悲剧并未结束。 被逐后暂居鸡鸣寺的李万堂,等来了妻子的“回心转意”。 妻子声称愿放弃家业与他归隐,实则带着毒酒前来,想逼他夺回家产,不成便灭口。 毒酒下肚,李太太当场身亡,李万堂侥幸未死,但内脏受损,从此缠绵病榻。 更让他心寒彻骨的是,他后来得知,这场毒杀竟得到了亲生儿子李钦的默许。 李钦甚至计划将弑母的罪名嫁祸给古平原。
妻亡,子叛,半生经营的商业帝国顷刻崩塌。 躺在病床上的李万堂终于看清,自己当年为复仇和富贵做出的选择,像一场大火,烧毁了古家,也焚尽了李家,最终只剩自己一片灰烬。 在古平原的帮助下,他身体稍好,将毕生研究整理的《两淮盐场革新笔记》交给了这个被他伤害最深、却也最像他的儿子。 然后,他去了金山寺,剃度出家,法号“了尘”。
剃度前,他托人给古平原带去二十个字:“欲是心中火,必焚功德林,廿年求大富,见尔自知贫。 ” 他说,欲望是心中的火,早晚会烧光一个人所有的福报。 他花了二十年追求富可敌国,可看到古平原走的“以商济世”的路,才明白自己精神上是何等的贫穷。
从此,金山寺后山的江堤上,常能看到一个老僧望着江水发呆。 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平静。 叱咤风云的“李半城”消失了,只剩下僧人了尘。 只是不知道,每日的晨钟暮鼓,能否超度他心中那场烧了半生的大火,和那个被迫为狗送葬、而后又让儿子为父“流放”的年轻书生。
来源:历史追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