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断肠屿的月光在海面上铺成碎银的甬道,潮水退至最低处,露出黑色礁石嶙峋的脊背。子时将至,万籁俱寂,只有远处灯塔每隔三十息的闪烁,像天地间唯一的心跳。
《琅琊榜》外传·《孤岛忠魂·守焰十二载》
文/鼎客儿
断肠屿的月光在海面上铺成碎银的甬道,潮水退至最低处,露出黑色礁石嶙峋的脊背。子时将至,万籁俱寂,只有远处灯塔每隔三十息的闪烁,像天地间唯一的心跳。
小船在离岸百丈处停下。
梅长苏示意黎纲抛锚,自己却扶着船舷站起身。海风湿冷,穿透层层衣衫直刺骨髓,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飞流蹲在船头,警惕地望向漆黑的海面,像只随时准备扑击的小豹。
“宗主,北滩到了。”甄平压低声音,“但…没有人。”
月光下的沙滩空旷得令人心悸。贝壳散落,礁石投下狰狞的暗影,远处丛林黑黢黢一片,偶尔传来夜鸟的啼叫。没有任何人迹,连脚印都没有。
难道是个陷阱?黎纲和甄平交换眼色,手按刀柄。
梅长苏却摇头:“再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沙滩东侧一片礁石群上。那里地势最高,退潮时完全露出水面,形状像一只卧伏的巨兽。若有人藏身暗处观察,那里是最佳的位置。
时间一点点流逝。铜漏在心中滴答作响,每一滴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梅长苏开始咳嗽,起初压抑着,后来咳得弯下腰,不得不用绢帕捂住嘴。帕子拿开时,暗红的血渍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苏哥哥…”飞流慌了神。
“没事。”梅长苏擦去嘴角血迹,目光却始终未离开那片礁石。
就在子时整的更鼓从遥远陆地上传来时,礁石后忽然有了动静。
先是一点微光,像萤火,随即是第二点、第三点…数十点幽绿的光在礁石间亮起,不是灯火,更像是某种磷石或夜光贝类的光泽。然后,一个身影从最大那块礁石后缓缓走出。
那人身材魁梧,衣衫褴褛,蓬乱的长发用草绳胡乱束着。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在月光下像一条蜈蚣。他走得很慢,右腿似乎有旧伤,每一步都带着滞涩。
但梅长苏的呼吸停了。
即使隔了十二年,即使容貌尽毁,即使步履蹒跚——他也一眼认出,那是聂锋。是当年赤焰军中最骁勇的副将,是能与他父亲林燮对饮三百杯不倒的汉子,是在梅岭最后一战时,替他挡下一箭、喊着“少帅快走”的兄弟。
聂锋在沙滩中央停下,抬起头。
四目相对。
时间凝固了。潮声、风声、甚至心跳声,都在这一刻远去。天地间只剩下两个人,隔着十二年的生死,隔着七万冤魂的血海,隔着四千多个日夜的思念与绝望,静静对视。
聂锋的嘴唇在颤抖。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结上下滚动,像困兽的呜咽。他抬起右手——那只手只剩三根手指,小指和无名指齐根断去——缓缓举到额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赤焰军的军礼。
梅长苏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想还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黎纲要扶,被他推开。他一步一步走下船,赤脚踏进冰冷的海水,踉跄着、挣扎着,走向那个身影。
十丈。五丈。三丈。
终于,他站到了聂锋面前。
两人都在颤抖。聂锋伸出残缺的手,想要触碰梅长苏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眼前人是个幻影,一碰就会碎。
“少…”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砂纸磨过锈铁,“少帅…真的是你?”
梅长苏抓住那只停在空中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触感粗糙、冰冷,带着海盐和血腥的气息,却无比真实。“是我。”他泣不成声,“聂大哥…是我…林殊…”
聂锋的眼泪滚落,混着脸上的污垢冲出两道白痕。他猛地将梅长苏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要将他揉进骨血里。这个在战场上断骨不皱眉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嚎啕的哭声在空旷的海滩上回荡,惊起远处林中的飞鸟。
“十二年…十二年啊…”他反复说着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浸满血泪。
礁石后,更多的身影走了出来。
十个,百个,千个…他们从礁石后、从丛林中、从海边的岩洞里默默现身,穿着破旧的衣衫,有的拄着木棍,有的相互搀扶,在沙滩上黑压压站成一片。月光照亮他们的脸——每一张脸都刻满风霜,每一双眼都燃着幽暗的光。
他们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他们的少帅。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抬起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沙滩上竖起一片手臂的森林。残缺的、布满伤痕的、颤抖的手臂,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赤焰军的军礼。
梅长苏从聂锋怀中抬起头,望向这片沉默的人群。月光下,他看清了他们褴褛衣衫下隐约的旧铠甲,看清了他们手臂上褪色却未消失的火焰刺青,看清了他们眼中那团烧了十二年仍未熄灭的火。
两万人。父亲麾下最精锐的两万前锋营,原来真的还活着。
“兄弟们…”梅长苏的声音哽咽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像堤坝裂开第一道缝隙,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最终汇成一片压抑了十二年的悲声。他们在哭,为死去的战友,为逝去的年华,为这座困了他们十二年的孤岛,也为今夜这场迟到太久的重逢。
聂锋扶着梅长苏的肩膀,转向众人,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赤焰军前锋营——参见少帅!”
“参见少帅!!!”
吼声震彻海天,惊涛拍岸。两千个喉咙发出的呐喊,在夜空中久久回荡,仿佛要唤醒沉睡的海神,唤醒遗忘的天地,唤醒那段被尘封的历史。
梅长苏望着这些面孔,这些曾在父亲帐下听令、曾与他一同操练、一同出征的面孔,如今已沧桑得几乎认不出。但他记得每一道伤疤的来历,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记得他们爱喝什么酒,记得他们家乡在何处。
他们都老了。而他,连变老的资格都没有。
“聂大哥,”梅长苏擦干眼泪,“告诉我,这十二年…发生了什么。”
聂锋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沉痛的苍凉:“那夜梅岭大火…少帅可还记得?”
元佑五年冬,梅岭。
那场火是从子时开始烧的。先是粮草营,接着是马厩,最后连主营帐都陷入火海。聂锋奉命带领前锋营两万人断后,掩护主力撤退。他们在山口坚守了三个时辰,箭尽粮绝,身后是熊熊大火,身前是数倍于己的敌军。
“我们等来的不是援军,”聂锋的声音在夜风中飘忽,“是夏江的亲兵,带着陛下的手谕——‘赤焰军叛逆,格杀勿论’。”
梅长苏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林帅死前将这两万人交给我,他说…‘带他们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活下去,等昭雪的那天’。”聂锋的眼泪又流下来,“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往东南突围。三千兄弟死在路上,剩下的…上了夏江‘安排’的船。”
“船?”梅长苏猛然抬头。
“对,船。”聂锋苦笑,“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个圈套。夏江早与滑族余孽勾结,要将我们这批‘叛逆’运到海外灭口。船队在东海遭遇风暴,我们趁机反抗,杀了押送的官兵,夺了船只…却迷失了方向。”
他们在海上漂泊了七天七夜,最后来到这片群岛。岛上荒无人烟,却有淡水、有野果、甚至有废弃的屋舍——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囚笼。
“第一年最难熬。缺粮,缺药,很多兄弟伤口溃烂而死。我们试着造船返航,但每次出海都会被神秘船队拦截。”聂锋指向黑暗中的海面,“后来才知道,那些是秦般若的人。她将我们困在这里,用药物控制,想将我们变成只听命于她的‘药人’。”
“药人…”
“一种滑族秘术,用药物和幻术摧毁人的意志。”聂锋解开衣襟,胸口赫然有一片诡异的青黑色纹路,像藤蔓缠绕心脏,“岛上所有人都被下了药。轻者神智昏沉,重者…变成行尸走肉。秦般若每隔半年派人来送‘解药’,实则是加深控制的毒药。”
梅长苏抚上那片青黑,触手冰凉:“那你们…”
“我们假装屈服。”聂锋眼中闪过锐光,“每次服药后,用内力逼出一部分,剩下的…靠意志硬扛。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我们演了十二年的傀儡,就为了等一个机会——等有人来救我们,或者…等我们足够强大,杀回去。”
他转身,朝礁石群打了个手势。
几个身影从暗处抬出一口木箱。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军旗——赤焰军的火焰旗。虽然布料褪色,虽然边角破损,但那团火焰依然鲜明,像不曾熄灭的信仰。
“每一面旗,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聂锋的声音低沉,“我们把旗帜藏起来,把铠甲埋起来,把兵刃沉进海底…但每晚夜深人静时,会偷偷取出,擦拭,缝补。因为我们知道,总有一天要重新穿上它们,堂堂正正地回家。”
家。这个字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梅长苏颤抖着抚过那些旗帜,指尖触到粗糙的针脚——那是用鱼骨磨成的针,用海藻染成的线,一针一线,缝了十二年。
“三个月前,我们截获了秦般若的信使。”聂锋继续说,“得知金陵剧变,赤焰案重审,靖王成了太子…少帅,你可知我们当时的心情?”
他不必说,梅长苏也能想象——绝望中看见光,黑暗中听见春雷。
“我们开始策划突围。抢粮仓是为了储备粮食,袭击水师是为了试探朝廷的态度…还有那枚贝壳,”聂锋看向梅长苏,“是我冒险潜上岸,放在飞流常去捡贝壳的那片沙滩的。我不知道少帅是否还活着,但我想…总该试一试。”
“若我没来呢?”
“那我们就自己杀回去。”聂锋的眼神变得凶狠,“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人,也要把真相带回金陵,带回林帅和七万兄弟的坟前。”
月光更亮了。海潮开始上涨,浪花一层层涌上沙滩,漫过众人的脚踝,又退去,像温柔的抚慰,也像无言的见证。
梅长苏望向这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身上带着伤、带着病,但脊梁挺得笔直,眼中那团火燃烧了十二年,依然炽烈。
这是父亲留下的火种。是赤焰军不灭的军魂。
“聂大哥,”梅长苏缓缓跪下,朝所有人深深叩首,“林殊无能,让你们受苦了。”
“少帅不可!”聂锋急忙搀扶。
众人齐刷刷跪倒,沙滩上响起铠甲摩擦的声响——那些藏在破衣下的旧铠甲,终于在这一刻重见天月。
梅长苏起身,解下背上长剑。剑鞘斑驳,剑穗残破,但当“殊归”二字在月光下显露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此剑,是父亲传给我的。”梅长苏拔剑出鞘,寒光映亮夜空,“今日,我以赤焰军少帅之名起誓——必带你们回家,必让冤屈昭雪,必让忠魂安息!”
剑锋指天,誓言铿锵。
沙滩上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回应:“誓死追随少帅!!!”
吼声中,东方海平面泛起第一缕微光。暗夜将尽,黎明将至。
而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螺号声——
那是警报。
【第五章(一)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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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