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挺:如何让《大生意人》节奏快过短剧、CP好嗑过古偶

西瓜影视 内地剧 2025-12-08 10:55 1

摘要:它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讲述了一个跌宕起伏的商人传奇。主人公古平原(陈晓 饰)的命运如同走钢丝,从宁古塔搏命到山西商战,从草原险途到京城博弈,重大事件环环相扣,叙事节奏紧密,从故事上牢牢抓住了观众。

在近期播出的电视剧中,《大生意人》是较为独特的一部。

它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讲述了一个跌宕起伏的商人传奇。主人公古平原(陈晓 饰)的命运如同走钢丝,从宁古塔搏命到山西商战,从草原险途到京城博弈,重大事件环环相扣,叙事节奏紧密,从故事上牢牢抓住了观众。

与叙事相匹配的,是大幅度的地图转场。镜头跟随古平原的视角,跨越宁古塔的冰原,穿过厚重的平遥古城,进入辽阔的草原,俯视翠绿的徽州,窥见庄严的京城,让人们时刻保持视觉新鲜感,也以空间的变换外化了人物命运的起伏。

此外,剧中李成(朱亚文 饰)与白依梅(向涵之 饰)之间极具张力的情感副线,凭借其浓烈的情感浓度和BE美学,在网络上引发了热烈反响,甚至有许多古偶剧的受众慕名而来,在商战的主线外细品情感线的趣味。

近日,影视独舌与本剧的编剧、导演张挺展开了一次对话,听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创作理念,以及对当前长剧革新的系统性思考。

以下为张挺的讲述。

长剧,可以比短剧还利落

2018年的时候,余海燕总(海棠果影业总经理)让我看了《大生意人》的原著。小说很长,也很有特点,它是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之下,写主人公的经商传奇。

我觉得这种结构挺有意思,读完之后就开始动笔,正值疫情期间,工作节奏慢了下来,反倒让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在家里一边写《风吹半夏》,一边写《大生意人》,一个是女性经商,一个是男性徽商传奇,就这样自我调剂,但写到一半就先去拍《天下长河》了。

小说是小说,剧是剧。小说可以容纳更多的个人情怀、历史表达,但剧是给大众看的东西,必须与观众有共谋。

长剧所面临的一个现状是,作品与观众之间普遍性的共谋少了,每一类人群都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爱好,这个爱好不一定是追剧。

即便追,爱的也不是同一类题材,这就是一个现代社会在娱乐领域的去中心化,这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今天做剧,不能刻舟求剑,要主动求新求变。

就《大生意人》来说,如果用传统的正剧手法来写,我觉得也没问题,但很可能不匹配当下的受众偏好。所以我想试一种更极致的写法,俗称叫“一口气”。

其故事核心,就是由一个初始的目标,引发一系列因果关系紧密相连的行动,直至问题解决。

一个小鸡吃豆子时卡住了,它要找水,水要柳叶,柳叶要虫子......最后绕一圈回来,小鸡喝上了水。这就是“一口气”,一个主角贯穿始终,视角绝不旁落。单线出发,披荆斩棘,锋利无比。

从《风吹半夏》到《大生意人》再到之后的《战争和人》,我采用的都是这种写法。《大生意人》中,所有的戏几乎都从古平原的视角出发,他看到什么,观众就看到什么;他不知道的,观众也暂时不知道。

这样写成的剧本,会让观众最快产生代入感和情感共鸣,它的戏剧形态比短剧还利落得多。

但也意味着更高的创作要求:故事本身必须足够精彩、情节跌宕起伏;内在逻辑需要相对严密,经得起推敲;同时,被主线卷入的周边人物与人物关系,也必须勾连有序,共同编织成一个可信、自洽的世界。

具体到《大生意人》的改编上,从小说到剧,主要有两个大方向上的思路:

一是脱实向虚。原小说除了主人公是虚构的,他生活的背景和周边的人物都是真实的,尤其涉及到了真实的历史人物,这在影视改编中处于敏感地带,所以我要在人名上进行一定的虚化,但将人物性格和具体事件等局部细节保留。

这也是与观众共谋的一部分。就好比在戏台上,演员比划一个骑马的动作,观众就知道他在骑马。这部剧也是这样,我们不必捅破真实与虚构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但观众一定能够体会到其中的趣味。

二是立主脑、分主次。整个小说的脉络我完全采用了,但也有所选择,就像切鱼一样把故事切成几段,分别有古平原逃出宁古塔、立足山西、草原脱险、闯王宝藏......每一段都目标明确。

结构划分清楚后,再选取那些最具张力、最能推动主线的事件,用尽一切可能把戏顶上去,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不允许任何涣散或旁逸斜出。

这就像玩冒险游戏时打通地图的过程,我们探索地图时需要合理规划路径,调动资源。写故事也一样,一个地图和下一个地图之间必有勾连,这种勾连是命运性的、紧迫的勾连方式,可以让场景转换不落痕迹。

古平原先是在宁古塔帮助了山西的商队,再借此机会逃离宁古塔,来到了平遥。但他一进平遥,马上又得给常玉儿(孙千 饰)一家摆脱无家可归的危机,由此引出了带马队去草原送药的情节。

这一举动得罪了山西富商王天贵。王天贵暗中调查他的底细,发现了他逃犯的身份,致使古平原刚从草原返回山西,便遭擒拿。

自此,他一边妥协,一边筹划除掉王天贵。此事了结后,他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但尚未安顿,又被迫与太平军打交道,随即北上京城参加万茶大会。不料遭人暗算,重回宁古塔......

这就是“打地图”的创作概念,一个场景的故事能量快要用尽时,马上从主人公的命运出发,推向下一个地图,一个场景的局刚破,下一个场景的危机就已扑面而来。场景在冰原、古城、草原、水乡、京城之间大幅度切换,这是剧情需要,也是观众视觉和心理节奏的需要。

因为我始终觉得在一个场景里待久了,观众会疲劳,所以我要随时让他们感受到命运的流转和环境的巨变。

再比如写周边人物,我要让每一个角色既完成功能,又瞬间鲜活。这方面,话剧给了我很多教导。比如像《茶馆》那样,一个片段,几句台词,一个人物就立住了,然后迅速退场,绝不恋战。

像徐管带(栾元晖 饰),这种恶到极致的角色,放在以前的影视作品里,可能会寻找他为恶的根源,或是讨论他的内心。但《大生意人》不讨论,没什么好讨论的,因为有的人就是那样,他对应的是六道轮回中的“地狱道”。

像官军和农民军的战争,创作者可能要从某种高度上去选择站位,我站老百姓立场,不管王朝兴替,只知道你们打起仗来我们没法过日子了。李成对应的就是“阿修罗道”。

像王天贵,是“饿鬼道”的生意人,乔松这些滥杀无辜的清朝官僚,都是为了头上戴的顶子,不惜把自己的投入到“地狱道”的人,像慈禧、恭亲王这样的人,高高在上,不知死活,属于“天人道”。六道在人间,人类的悲欢本就互不相通。

我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剧作者,从来都不是,我希望戏剧形态有所革新。

现在的这种呈现方式,有人说是爽剧,有人说像短剧,其实2018年写作的时候,短剧都还没兴起呢,但它肯定是一个被革新过、被戏剧技巧重新调整过的长剧,是一个市场少有、难以对标的作品,这点对我最重要。

创作行业的底层逻辑是绝不类同,百花齐放。

长剧拍摄,不能拖节奏

真正到了拍摄时,下的是另一番功夫。

我是由编剧转导演,直到现在,我都认为这是非常科学的一条路,世界上的很多电影导演,都是从编剧起步的,文学的想象远不止于文字。编剧在构思故事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综合的场景、人物情绪和肢体语言、色彩、声音,文字只是传达出来的媒介。

我做编剧的时候,合作过很多好的导演,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是张黎导演,我经常观察他如何与演员、摄影、美术沟通,也向陈凯歌导演取经学艺,领略了他在美术、声音、文学上的创造力。

我发现,对剧集而言,剧作的文学性某种程度上胜过单纯的视听性,如果故事足够扎实,内核足够有力,哪怕用的是最简陋的拍摄器材,作品依然成立。镜头中人情感交流的真实性是可以通过画面直接抓住观众情绪的。经营画面,不经营人物,是买椟还珠的行为。

到了今天,剧集拍摄发生了哪些变化呢?我认为是精细。

以前基于项目拍摄周期和体量,讲究一个“详略得当”,但现在不行了,要把每个场景、每场戏都拍到最充分为止,这样能让后期有足够的素材优中选优,并且用来调节节奏。

精细在文本上的表现是,要把每一场戏都当成有效戏来写,我把它称为战斗单位。

比如,古平原被绑回宁古塔,徐管带把他压在身下,然后不停地笑。对两人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戏剧点,古平原逃出宁古塔,把徐管带坑了,所以徐管带要复仇。

按照传统的拍法,应该用对话拍出两个人心理变化的过程,一个心惊胆战,一个幸灾乐祸,古平原求饶,徐管带不饶,然后古平原提条件,双方你来我往......

但现在不能这样拍,太拖节奏。所以在剧中,古平原只说了一句“别来无恙”,而徐管带只是笑,但通过他的笑声和肢体语言,观众实际上就能get到上面所表达的意思,至于之后的商业谈判,就把剧情引到了下一个事件和新的戏剧轨道上了。两个人关于求饶的事情,至多四五句台词,马上就要转,多一句,都有微妙的拖沓感。

再举个例子。白依梅为李成诵经的那场戏,大概一分钟,台词来回不过几句,这段对话中两人的状态变了很多次,一句一变。

人物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跌宕好几次,观众也会翻来覆去地咀嚼其中的韵味,这才是有效的“战斗单位”。它是一个话剧的写作技巧,叫“场内节奏变化”,这个技术用在剧集非常管用,哪怕用最简单的场景也能做出最惊心动魄的变化。白依梅和李成总共没几场对手戏,但却有那么多人嗑他俩,后劲儿那么大,我觉得这是一个原因。

当然,一场戏的实现,除了需要台词精到,还依赖演员的形体动作、表演细节、眼神与姿态,以及场景中的用光、用色、服装设计等视觉与情感元素,以及,与观众共谋。

只有创作者对每场戏都尽了心、费了力,观众也感知到这份用心并反复观看时,这些戏才是一种完整的形态。

长剧承压,行业迷茫,正是需要同舟共济的时候,无论是创作方法还是工作心态都需要改变。尤其想要把戏拍精细,非常需要全体工作人员的付出。

我很幸运,遇到的都是配合度很高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口气”的创作方法,让主人公成为了故事的绝对核心,也让主演着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陈晓一天拍5页纸,其中大半是他的台词,而且还要做到现场流畅表演,不能出错。

背下台词不是功劳,背不下来是过失,这样的强度持续150天。

孙千也是一样,每天马上来马上去,从不叫苦,也不找理由逃避。什么叫全力配合,这叫全力配合。

播出要对得起“柜上”,不辜负观众

我以前给爱奇艺写过剧本,但这次是以导演和编剧的双重身份和爱奇艺合作,给了我不同的体验。

《大生意人》更像是我与互联网彼此适应,相互塑造的一个过程,这个经历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的创作理念。站在这个节点回看以前的作品,很多曾经感到困惑的问题,如今也逐渐清晰。

像之前写的《天下长河》,好评居多,可能正是因为它不够广谱,如果足够广谱,应该会有很多骂声。

我现在意识到,对创作者来说,作品播出之后,有夸赞是好事,有骂声也很好,这是参与度和话题度的体现。

这里有一个很矛盾的现象,当一部剧被所有人夸“尊重历史”“制作精良”时,可能播出数据并不好,而当它引发一些争议,甚至出现“弃剧”的声音时,播放数据却可能持续攀升。

喝彩是闲人,褒贬是买家。

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想知道梨子的酸甜还是要亲口品尝,要亲自去下场,去写、去拍、去播、去接受观众反馈、去和他们互动。

我既没有微博,也没有豆瓣、小红书,平时不怎么看网上的评价的,但这次配合平台,让我带着演员做了好几场直播,和观众交流。

此外,制片人也经常将观众在社区的一些反馈发给我,让我及时了解到观众的看法。

我看到有人很嗑李成和白依梅这对CP,我觉得也正常,戏剧人物的存在感往往来自于其内心矛盾的撕裂程度,这种撕裂,有东方式的美学,节奏感上更符合当代,并不是这条线多么重要,而是它切中了当代观众的内心需求。

他们爆火的原因,一大半功劳归功于观众,这就是我说的“戏剧共谋”,一个长剧,像厨子做的一桌菜,你总有一两道不爱吃的,或者很爱吃的,厨子的任务就是尽心尽力,观众的任务就是品尝和评鉴。

在这一段三人关系中,古平原是最不纠结的一个,因为他对白依梅的情感不是男女之爱,是沉重的恩义。白先生教他学问,是父亲一样的人物,白依梅曾为他母亲缝衣,为弟弟纳鞋,照料多年,而他多年生死未卜,归期渺茫,对方却仍以婚约相守。这份恩情,在“天地君亲师”的传统伦理中,是必须偿还的,没有二话。

所以,当他回家之后,毅然决定成亲,尤其在白依梅名声受损时,马上以成亲来表明自己的担当。问题在于,这些和爱情都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女孩被另外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击中了,对于没出过门的女孩来说,这种感情就叫莫名其妙。

当古平原察觉到白依梅心属他人时,他想到的也是成全而非占有。他把白依梅和李成带回家叩见女方父亲,也是一种成全,给这段关系一份成年人的体面和尊严。如果说古平原履约成婚,还是有一点迂腐,那么在他带白依梅和李成回来的那一刻,是一种伟大的胸怀,不需要像小男人小女人一样撕来撕去。

另外,白依梅的出逃在当时必定充满争议,今天也是,她出逃的底气是因为古平原在,出逃的原因是因为她是麻烦的核心。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吊死,也许观众给立个牌坊,要么逃走,否则清军胜利之后,麻烦无穷无尽。

而李成和白依梅,因为李成的政治身份敏感,使这段关系不断陷入挣扎,所以他们虽然没有几场戏,但每一场都极具张力,几乎每一次出场都在剧烈地推动人物命运的转折。我觉得,这对人物关系的胜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节奏的胜利。

至于他们的爱情是如何产生的,这并没有特别的理由。恨一个人可能有理由,但爱一个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它是很玄学的东西,你说拿台词能写出爱情的发生吗?能让演员表演出来吗?我觉得都很难,但我确信我拍到了,我想观众这么热衷于嗑这对CP,是因为看到了里边流淌的爱情。

有人说,这段爱情是“有神性的女人拯救泥潭中的男人”,想把乱世之中的悲悯心态写好,有时确实需要依赖一些宗教救赎的感觉。

等到写《战争和人》时,人物关系就又变了,那个戏更长,更凛冽、残酷,又温情脉脉,出现了大量复杂的人物关系,涌动着浓烈的情感。

在现在的环境下,我做剧也有自己的志向,希望把每一部作品拍好。

过去有句老话,叫“对得起柜上(投资方)”。

现在又多了一句,不辜负屏幕前的观众。这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的责任,电视剧作者像旧时的说书人,在茶馆谋生,须得好好把故事讲精彩,听客满意,掌柜的安心,能够陪伴你们二十几天的时间,是我永远的荣幸。

【文/许心强】

来源:影视独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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