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雪是子时开始下的,起初细碎如盐,渐渐便成了鹅毛般的絮,簌簌地落,无声地积。至天明时,院中青石小径已覆了寸许厚的白,那几竿竹子被雪压弯了腰,颤巍巍地,偶尔抖落一团雪沫,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雀。
《琅琊榜》外传·《梅岭烬·梅长苏十二年》
文/鼎客儿
腊月初七,江州城落了今冬第一场雪。
雪是子时开始下的,起初细碎如盐,渐渐便成了鹅毛般的絮,簌簌地落,无声地积。至天明时,院中青石小径已覆了寸许厚的白,那几竿竹子被雪压弯了腰,颤巍巍地,偶尔抖落一团雪沫,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雀。
梅长苏醒来时,屋内炭火烧得正旺。黎纲添了银丝炭,炉上温着药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药香混着暖意,氤氲满室。他拥着狐裘坐起,望向窗外白茫茫的天地,怔了片刻,才轻声道:“下雪了。”
飞流早已趴在窗前看雪,听见动静,回头冲他咧嘴一笑,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自己心口——这孩子不会说,但梅长苏懂他的意思:雪真好看,心里欢喜。
“喜欢雪?”梅长苏披衣下床,走到窗边。飞流用力点头,伸手接住一片飘进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化作一滴水,眼睛亮晶晶的。
梅长苏看着少年纯真的笑颜,心中那点因雪而起的阴郁也散了些。他摸摸飞流的头:“去玩吧,多穿些。”
飞流欢呼一声,抓起裘衣就往外跑。梅长苏看着他在院中蹦跳,团雪球,堆雪人——堆得歪歪扭扭,却乐此不疲。那笑声清脆,穿透雪幕,给这寂静的冬日添了几分生气。
黎纲端药进来,见他在窗边站着,忙道:“先生快回床上,仔细着了凉。”
梅长苏接过药碗,却问:“戚参将那边如何了?”
“陈大夫说伤势已稳住,再养半月便能下地。”黎纲压低声音,“他写的陈情书,言先生昨夜看过了,说写得字字血泪,感人肺腑。已誊抄了三份,今日便往京城送。”
梅长苏点点头,将药一饮而尽。药很苦,苦得他蹙了蹙眉。黎纲忙递上蜜饯,他却摆摆手,只喝了口温水漱口。
“先生,楼之敬的事……真有把握吗?”黎纲有些担忧,“毕竟那是太子的人。”
“有没有把握,都得做。”梅长苏望向窗外,雪还在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干净得仿佛能掩盖一切污浊,“楼之敬贪墨军饷,喝的是边关将士的血。这样的人多活一日,便多害一日人。我们既知道了,便不能装作不知。”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这也是个试探——试探朝中还有多少良心未泯的人,试探陛下对太子的容忍到了何种地步。这些,都是将来要用的。”
黎纲似懂非懂,却也不再问。他服侍梅长苏多年,深知这位先生看似温和,实则心如铁石,一旦定了主意,便再难更改。
午后,言豫津冒着雪来了。他披着件玄色斗篷,肩头落满雪花,进屋后解了斗篷抖雪,露出冻得发红的脸。
“好大的雪!”他搓着手凑到炉边,“路上险些滑倒。小殊,你身子可还撑得住?”
“无碍。”梅长苏让黎纲给他倒热茶,“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言豫津喝了口茶,暖意从喉咙一路往下,“三封信,分走三条路:一份给御史台张老御史,一份给刑部蔡荃,还有一份……我自作主张,多抄了一份,让人送到靖王府在京的旧邸。”
梅长苏眸光微动:“靖王府?”
“是。虽然靖王殿下还在北境,但府中老管家还在。此人跟随靖王多年,最是忠心,若见了这份陈情书,定会想法子转呈殿下。”言豫津道,“我想着,让殿下早些知道朝中有人为他麾下将士说话,总是好的。”
梅长苏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想得周到。”
他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幅京城官员关系图。这是数年来江左盟暗桩收集整理的心血,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派系、姻亲、门生故旧,皆标注得清清楚楚。
“张老御史是清流领袖,嫉恶如仇,且与太子一党素有嫌隙。蔡荃新官上任,正需立威。”梅长苏指尖轻点图纸,“这两人收到证据,必不会坐视。但太子那边……楼之敬是他钱袋子,定会全力相保。这一局,胜负难料。”
言豫津凑过来看:“那我们能做什么?”
“火上浇油。”梅长苏取过一张纸,提笔疾书,“让京城暗桩散出消息,就说北境将士因军饷短缺,冬日无棉衣,已冻死数十人。消息要散得巧——茶楼酒肆,勾栏瓦舍,让百姓先知道,再让言官知道,最后……让陛下知道。”
“民怨沸腾,陛下便不能不管。”
“正是。”梅长苏搁下笔,“大梁以武立国,最重军心。若让陛下知道,太子的人贪墨军饷至将士冻死,便是再宠太子,也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言豫津看着他那平静的侧脸,心中暗叹。这般算计,这般狠绝,却都是为了边关那些素不相识的将士。这个人啊,总是把最深的慈悲,藏在最冷的手段里。
窗外传来飞流的笑声。言豫津望出去,见少年堆了个大大的雪人,正拉着甄平去看。甄平拄着竹杖,含笑点头,还帮雪人插了根树枝当手臂。
“甄大哥的腿,天冷时疼得厉害吧?”言豫津轻声问。
梅长苏也望向窗外:“陈大夫给了膏药,夜里敷着,能缓解些。只是旧伤深入骨髓,根治不了了。”他顿了顿,“就像这世上的很多事,伤了就是伤了,再好的药,也只能止痛,不能抹去伤痕。”
言豫津心中酸楚,却不知如何安慰。
梅长苏却已转了话题:“岭南那边有消息吗?聂铎如何了?”
“正要跟你说。”言豫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聂铎来的,说他已在岭南沿海建了三处码头,与过往商船都打好了关系。他还说……想见你。”
梅长苏接过信。聂铎的字迹刚劲有力,一如他这个人。信中详述了岭南沿海的情况,哪里适合泊船,哪里暗流险恶,哪里官府查得严,皆写得清清楚楚。只在末尾,添了一句:“少帅,铎日夜思见,然知大局为重。惟愿早日得令,效死力。”
他放下信,久久不语。聂铎的忠心,他从不怀疑。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轻易动用——这些人把命交给他,他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告诉他,好好经营岭南,将来有大用。”梅长苏轻声道,“见面的事……再等等。”
言豫津点头记下。两人又商议了些琐事,待雪稍小些,言豫津便告辞了。
梅长苏独自坐在炉边,看着炭火明明灭灭。飞流玩累了回来,一身是雪,像个小雪人。黎纲忙给他换衣擦发,又端来姜汤。
“玩得开心吗?”梅长苏问。
飞流用力点头,比划着雪人的样子,眼睛亮亮的。梅长苏笑了,给他拢了拢衣襟:“喜欢就好。等开春,带你去踏青,看桃花。”
飞流眼睛更亮了,伸出小指要拉钩。梅长苏也伸出小指,与他轻轻一勾。
窗外暮色四合,雪光映得天地一片朦胧的灰白。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沉沉地,一声,又一声,像岁月的叹息。
梅长苏知道,这场雪过后,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就像这炭火,烧得再旺,也暖不透整个冬天。
但至少,能暖一隅之地,能护身边之人。
这就够了。
【第二十八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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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