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身体虚得厉害，走三步就要歇一歇，咳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吐出来。蔺老阁主给了他一根紫竹手杖，触手温润，顶端雕成云纹。

《琅琊榜》外传·《梅岭烬·梅长苏十二年》

文/鼎客儿

第二次治疗后，他能下床走动了。

身体虚得厉害，走三步就要歇一歇，咳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吐出来。蔺老阁主给了他一根紫竹手杖，触手温润，顶端雕成云纹。

“慢慢来。”老者说，“你的骨头、经络，都被毒素侵蚀过，现在如同被虫蛀空的梁柱，需一点点修补。”

他住在琅琊阁后山的一处小院。竹篱茅舍，推开窗就能看见云海在山谷间流淌。偶尔有白鹤掠过，留下一串清啼。风景美得不真实，像一个精心编织的梦。

但他知道，梦外是血淋淋的现实。

治疗间隙，他开始读书。不是兵书战策，而是史籍、律法、朝堂典章、世家谱系……所有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文绉绉的东西”。蔺老阁主的藏书楼全部无私对他开放，那些蒙尘的卷帙，如今成了他复仇的刀剑。

读累了，便倚在窗前看梅。院角有株老梅，据说是老阁主年轻时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花开时，暗香浮动，细雪似的花瓣飘进窗棂，落在他正在翻阅的《大梁律·刑典》上。

某一日，他翻到“谋逆”一条。

“……主犯凌迟，诛九族。从犯腰斩，夷三族。知情不报者，同罪。”

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纸页。这短短几行字，葬送了七万条性命，抹去了一个皇子、一个元帅、一个长公主，以及无数关联者的存在。写得多轻松啊，轻飘飘的墨迹，像梅岭的雪。

“在看什么？”年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抬头。一个蓝衣青年斜倚门框，手里拎着个酒葫芦，眉眼含笑，气质洒脱不羁。是蔺晨，老阁主的独子，琅琊阁未来的主人。

“蔺少阁主。”

“别这么客气。”蔺晨走进来，自顾自坐在他对面，把酒葫芦往桌上一放，“叫我蔺晨就行。老头子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梅长苏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的脸依然僵硬，做不出太丰富的表情。

蔺晨打量着他，忽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推到他面前：“要不要看看现在的自己？”

镜面光滑，映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苍白，消瘦，五官平淡得毫无特色，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深井，藏着太多东西。只有极仔细地看，才能从眉梢眼角的轮廓里，依稀辨出一点点林殊的影子——但那更像是错觉。

“怎么样？”蔺晨挑眉，“我爹的手艺不错吧？保证连你亲娘都认不出来。”

梅长苏放下镜子：“很好。”

“就这样？”蔺晨凑近些，“我说，你就不难过？我可是听说了，当年的林殊，是金陵城里最明亮的少年，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呐。现在这张脸……啧啧，扔进人堆里都找不着。”

“脸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梅长苏看向窗外。远山叠嶂，云雾缭绕，像一幅永远也展不完的画卷。

“重要的是，我还活着。”他轻声说，“活着，才能去做该做的事。”

蔺晨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仰头灌了一口酒：“有意思。老头子这次，果然捡到了一个宝贝。”

从那以后，蔺晨常来。有时带酒，有时带些山外的小玩意，有时只是闲坐。他话多，天南海北地聊，朝堂秘闻、江湖轶事、边关烽火……信手拈来。梅长苏大多时候只是听，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总能切中要害。

“你这是在套我情报啊。”蔺晨某次戳破他。

“少阁主若不愿说，可以不说。”

“我说，我当然说。”蔺晨笑得狡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看你这么努力想复仇的样子……挺有趣的。”

有趣。

梅长苏垂眸。是啊，在旁人看来，这大概是一场有趣的戏码。一个本该死透的人，挣扎着从地狱爬回来，要向至高无上的皇权讨个公道。多不自量力，多……可笑。

但他笑不出来。

第三次治疗前夜，他发起了高烧。火寒毒残留的反扑，加上身体过度虚弱，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浮沉。恍惚间，他回到了金陵，回到了林府。

晋阳长公主在院中抚琴，是一曲《梅魂》。她总说这曲子太悲，不爱弹，今日却弹得格外专注。父帅在一旁擦拭长剑，阳光落在银甲上，晃得人眼花。

“小殊，过来。”母亲招手。

他跑过去，扑进她怀里。温暖，柔软，带着淡淡的檀香。

“怎么又受伤了？”母亲摸到他手腕的擦伤，蹙眉。

“练箭时不小心……”

“总是这样毛毛躁躁。”母亲嗔怪，却小心地给他上药，“以后要稳重些。你父帅像你这么大时，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我才不要像父帅，整天板着脸。”他嘟囔。

林燮回头瞪他：“臭小子，说什么呢？”

他吐吐舌头，躲到母亲身后。三人都笑了。笑声穿过庭院的海棠树，惊起几只雀鸟，扑棱棱飞向蓝天。

多好啊。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一刻。

画面忽然扭曲。琴弦崩断，长剑染血，母亲的白衣上绽开大朵大朵的红梅。父帅回头看他，嘴唇翕动：“活下去……”

“不——！”

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中衣。窗外月色凄清，竹影斑驳，哪里还有金陵，哪里还有林府。

只有痛。无处不在的痛，从骨髓深处渗出来，提醒着他：林殊已经死了，死在梅岭的大雪里。活下来的，是梅长苏，一个背负着七万冤魂、必须向死而生的幽灵。

他蜷起身，剧烈地咳嗽，直到咳出血丝。殷红的血溅在苍白的指尖，像雪地里的梅花。

那一夜，他再未合眼。天明时分，蔺晨推门进来，看见他倚在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眼神空茫，却又有某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该去药室了。”蔺晨说。

“嗯。”

他站起身，整理衣襟，拄起手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但脊梁挺得笔直。

走向下一场剥皮削骨的痛。

走向那条注定不能回头的路。

【第三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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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