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景宣日夜守在床边,喂药擦身,不敢合眼。谢绮有时清醒,有时昏睡。清醒时,总是握着他的手,说些以前的事:大婚那日,永宁出生那日,梨花盛开那日……
文/鼎客儿
景宣日夜守在床边,喂药擦身,不敢合眼。谢绮有时清醒,有时昏睡。清醒时,总是握着他的手,说些以前的事:大婚那日,永宁出生那日,梨花盛开那日……
“殿下,臣妾这辈子……不后悔。”
“别说了,好好养病。”
“臣妾怕……怕不说,就没机会了。”谢绮看着他,“殿下,您要好好的。为了宁儿,也要好好的。”
“我会的。”
“还有……小心夏江。那个人……太深了。”
夏江。又是夏江。
“我知道。”
“不,您不知道。”谢绮喘息着,“父亲流放前……给臣妾留了一封信。说若他有不测,就把信交给殿下。可臣妾……一直不敢。”
“信在哪儿?”
谢绮指指枕下。景宣摸出一封泛黄的信。
“现在……给殿下。”谢绮说完这句,又昏了过去。
景宣展开信。是谢玉的笔迹,写得很急,有些字都花了。
“殿下见字如面。臣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有一事,必须告知殿下——夏江其人,绝非表面那般简单。他手中握有朝中大半官员的把柄,连陛下……也有顾忌。此人志不在权,而在天下。殿下若来日得势,务必除之。若不得势……则远之,切莫为敌。”
志在天下。夏江?
景宣想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他说话时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原来,所有人都小看他了。
“绮儿,绮儿!”他忽然发现谢绮呼吸微弱,慌忙喊太医。
太医把了脉,摇头:“宣王殿下……准备后事吧。”
不。
景宣握着谢绮的手,感觉到那温度一点点流失。像握着一捧沙,越想抓紧,流失得越快。
“绮儿,别走……求你了……”
谢绮睁开眼,最后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像要笑,却没笑出来。
手,松开了。
永宁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尖锐而绝望。景宣抱着妻子渐渐冰冷的身体,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那株梨树死了,谢绮也走了。他生命里最后一点温暖,没了。
丧事办得很简单。一口薄棺,几个内侍,草草埋在了北苑后山。没有祭文,没有吊唁,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景宣站在坟前,看着那一抔黄土,忽然觉得,死其实很容易。活着,才难。
永宁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爹爹,娘呢?娘去哪儿了?”
“娘……去陪外公了。”
“那宁儿也要去!”
“不行。”景宣抱起女儿,擦掉她的眼泪,“宁儿要陪着爹爹。爹爹只有宁儿了。”
只有宁儿了。
这冷宫,这余生,只有这个三岁的孩子,是他的光。
九月,景禹被立为太子。
消息传到北苑时,景宣正在教永宁认字。内侍小心翼翼地说完,低头等着他发作。
景宣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内侍退下后,永宁问:“爹爹,太子是什么?”
“是……一个很累的位置。”
“那大伯当太子,也会累吗?”
“会。”
“那宁儿不想让大伯累。”
景宣笑了,亲了亲女儿的脸:“宁儿真乖。”
是啊,很累。可那是景禹自己选的路。他只能祝他,走得比自己远些,稳些。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谢玉在岭南的毒日头下走,走着走着,变成了景禹。景禹穿着太子袍服,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路两边跪着百官,高呼“千岁”。可景禹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疲惫。
忽然,路塌了。景禹掉下去,掉进深渊。他在上面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
惊醒时,满身冷汗。
窗外的槐树在风里摇晃,像鬼影。
他起身,走到院中。月光很冷,照得满地清霜。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景禹对他说:“三弟,咱们是兄弟。”
是啊,兄弟。可这兄弟,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他不恨景禹。真的。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命。
他只是……有点难过。
为那些逝去的时光,为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单纯。
十月初,景琰来了北苑。
这个七弟瘦了很多,眼中有血丝,像是很久没睡了。
“三哥……”他跪下行礼,被景宣扶住。
“你现在是镇北王,不必行此大礼。”
“在七弟心里,您永远是三哥。”景琰看着他,眼圈红了,“三哥,您……受苦了。”
“本宫……我没事。”景宣请他坐下,“你怎么来了?不怕惹麻烦?”
“不怕。”景琰摇头,“我来看看三哥,看看宁儿。谁爱说谁说去。”
“你呀,还是这么冲动。”景宣给他倒茶,“朝中……还好吗?”
“不好。”景琰压低声音,“大哥……太子殿下他,改革太急了。裁军、加税、整顿吏治,一口气动了太多人。现在朝中怨声载道,连言侯都闭门不出了。”
言阙也闭门?这倒是新鲜。
“言侯怎么了?”
“说是旧疾复发,但有人看见……夏江去过言府。”
又是夏江。
“七弟,你听三哥一句劝——离夏江远点。”
“我知道。”景琰点头,“那个人……太可怕了。二哥现在倚重他,可我觉得,那不是倚重,是被控制了。”
控制。这个词用得准。
“那你呢?打算怎么办?”
“我?”景琰苦笑,“我还能怎么办?北境刚平,我想回去戍边。可二哥不让,让我留在兵部,帮他推行军制改革。三哥,那些老兵……我实在下不去手。”
“该留的留,该去的去。但要有良心。”
“良心……”景琰喃喃,“这朝堂上,还有良心吗?”
有吗?景宣也不知道。
送走景琰后,景宣在北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日教永宁认字,读书,偶尔在院子里走走。日子像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直到十一月,一场大雪过后,夏江来了。
这是景宣被废后,夏江第一次来。依旧穿着那身深紫官服,依旧带着那种深不可测的笑容。
“宣王殿下别来无恙。”
“托夏首尊的福,还活着。”
“殿下说笑了。”夏江在石凳上坐下,“臣今日来,是给殿下带个消息——谢玉,死了。”
景宣手一抖,茶杯里的水洒了出来。
“怎么死的?”
“岭南瘴疠,没撑过去。”夏江看着他,“死前留了句话,让臣转告殿下。”
“什么话?”
“他说:‘告诉宣儿,路还长,别急着认输。’”
路还长。别急着认输。
谢玉啊谢玉,到死,都在教他争斗。
“夏首尊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臣觉得,殿下还有用。”夏江微笑,“这朝堂,需要平衡。太子殿下现在一家独大,不是好事。”
“你想让本宫……制衡太子?”
“不是制衡,是牵制。”夏江起身,“宣王殿下,您虽然被废,但毕竟是皇子,是前太子。朝中还有不少旧部,暗地里还念着您。只要您愿意……”
“本宫不愿意。”景宣打断他,“夏首尊,本宫累了。这朝堂的戏,你们唱吧。本宫只想陪着女儿,平平淡淡过完余生。”
夏江看着他,看了很久。
“殿下真这么想?”
“是。”
“那臣……就不打扰了。”夏江拱手,“不过臣还是要提醒殿下——树欲静而风不止。您想平淡,别人未必让您平淡。”
说完,转身走了。
景宣坐在雪地里,看着夏江的背影消失在宫墙拐角。
树欲静而风不止。
是啊,这风,从来就没停过。
腊月,年关将近。
北苑更冷了,炭火不足,永宁的手脚都生了冻疮。景宣把自己的被子给她裹上,夜里抱着她睡,用体温温暖她。
小丫头懂事得让人心疼:“爹爹,宁儿不冷。”
“傻孩子,手都冻红了,还说不冷。”
“爹爹才冷。”永宁摸着他的脸,“爹爹的脸好冰。”
“爹爹是大人,不怕冷。”
可大人也会冷,只是不说罢了。
除夕夜,宫里传来宴饮的丝竹声,隐隐约约,像另一个世界。北苑只有他们父女二人,对着一盏孤灯,一碗素饺。
“爹爹,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宫里过年?”
“因为……爹爹犯了错。”
“那爹爹改了吗?”
“改了。”
“那为什么还不能去?”
景宣无言以对。
永宁靠在他怀里:“没关系,宁儿陪爹爹。等宁儿长大了,挣好多好多银子,给爹爹买大房子,买新衣服,买好多好吃的。”
“好,爹爹等着。”
等着。可还能等多久?
开春时,永宁病了。高烧不退,咳嗽不止。景宣再去求太医,却连宫门都进不去——守卫说,没有太子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太子。景禹。
他跪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傍晚时,景禹来了。
兄弟二人对视,恍如隔世。
“三弟……”
“太子殿下,”景宣伏地,“求您,救救宁儿。她还小,她……”
“起来。”景禹扶他,“我已经叫太医去了。”
“谢……谢殿下。”
“别叫我殿下。”景禹看着他,眼中复杂,“三弟,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景宣摇头:“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命运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们,走向各自的路。
太医看过,说是风寒入体,开了药。永宁吃了药,烧退了,可身子还是虚弱。
景禹留下一些银两和衣物,临走时说:“三弟,有什么需要,派人告诉我。”
“谢……大哥。”
这是被废后,他第一次叫大哥。
景禹脚步一顿,没回头,走了。
三月,梨花又开的季节。
北苑没有梨树,只有那棵老槐树,冒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在春风里颤着,像新生的希望。
景宣抱着永宁在树下晒太阳。小丫头脸色好多了,指着树上的嫩芽:“爹爹,那是什么?”
“是叶子。等天再暖些,就长满了。”
“那它会开花吗?”
“槐树开的是小白花,很香。”
“宁儿想看。”
“好,等开了,爹爹带你看。”
等花开,等天暖,等宁儿长大。
这大概,就是他余生的全部了。
可这平静,再次被打破。
四月,朝中出大事了。
景禹推行的新政,触动了太多世家大族的利益。以言阙为首的清流集团联合上书,弹劾太子“操之过急,动摇国本”。而军中,因裁撤老兵引发的不满也爆发了——京郊三千老兵聚众闹事,差点冲进皇宫。
梁帝再次震怒,当庭训斥景禹。景禹据理力争,父子二人争执不下,最后不欢而散。
消息传到北苑时,景宣正在给永宁缝补衣裳。针扎进手指,血珠冒出来,染红了布料。
“爹爹疼吗?”永宁凑过来吹气,“宁儿给爹爹呼呼。”
“不疼。”景宣抱住女儿,“宁儿,如果……如果爹爹要离开一阵子,你会乖乖的吗?”
“爹爹要去哪儿?”
“去……帮大伯。”
“那爹爹还回来吗?”
“回来。一定会回来。”
夜里,他写了一封信,让唯一信得过的老内侍送去祁王府——不,现在是东宫了。
信上只有一句话:“大哥若有难处,弟愿效绵薄之力。”
他不知道这封信会带来什么。或许是无谓的挣扎,或许是新的深渊。
但他知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景禹步自己的后尘。
这朝堂,这江山,终究是萧家的。
他们兄弟再如何争斗,也是兄弟。
窗外,春风又起。
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像在诉说什么。
诉说着那些逝去的岁月,诉说着那些未竟的梦想,诉说着这帝王家,永无止境的悲欢。
景宣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天。
他知道,风又起了。
而他,或许再也做不回那个只想守着梨树花开的少年了。
【第十五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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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