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正月刚过,江州城的柳树便冒出了嫩芽。长江水褪去冬日的沉静,开始欢快地奔腾。江堤上,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开了,淡紫的、鹅黄的、粉白的,在春风里微微颤动,像害羞的少女提着裙裾。
文/鼎客儿
永熙三十八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正月刚过,江州城的柳树便冒出了嫩芽。长江水褪去冬日的沉静,开始欢快地奔腾。江堤上,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开了,淡紫的、鹅黄的、粉白的,在春风里微微颤动,像害羞的少女提着裙裾。
仁安堂院里的那两株老槐,也抽出了新叶。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能看见细细的叶脉。墙角那些草药——薄荷、金银花、鱼腥草——经过一冬的蛰伏,重新焕发生机,绿油油地铺了一地。
阿阮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她把昨儿个炮制好的当归、黄芪、党参,一簸箕一簸箕地搬到院中,铺在竹席上。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烈,正是晒药的好时候。她动作麻利,青布衣裙在风里轻轻摆动,发髻上插着一支素银簪子——那是景睿年前送她的生辰礼。
飞流蹲在墙角,正给新移栽的几株药苗浇水。他今年十七了,身量长高了不少,眉目间褪去几分稚气,多了些少年的清朗。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纯净,看人时直直地望着,不掺半点杂质。
“飞流,水别浇太多。”阿阮比划着,“刚移栽的苗,根还没扎稳。”
飞流抬头看她,认真点头:“知道了,阿阮姐姐。”他放下水瓢,跑到竹席边,“我帮你翻药。”
两人一起翻动药材。当归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是仁安堂独有的气息。
前厅传来景睿的声音:“下一位。”
今日的病人不多,只排了二十个。春天气候宜人,生病的人本就少些,加上景睿的名声传开后,江州城里又开了几家医馆,分散了些病人。景睿倒是乐得清闲——他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才开医馆的。
此刻坐在诊案前的,是个年轻媳妇,怀里抱着个约莫两岁的孩子。孩子脸色潮红,闭着眼睛哭闹,额头上贴着退热贴。
“萧大夫,您给看看。”媳妇着急地说,“昨儿个还好好的,夜里突然发起烧来,喂了退热散也不管用。”
景睿示意她把孩子放在诊床上。他先看了孩子的舌苔,又诊了脉,翻开眼皮看了看。
“是春温。”他温声道,“春天阳气生发,孩子脏腑娇嫩,容易外感风热。不要紧,我开个方子,吃三剂就好。”
媳妇松了口气:“谢谢萧大夫。”
景睿提笔写方:金银花三钱,连翘二钱,薄荷一钱,生石膏五钱……写到一半,他顿了顿,抬头问:“孩子可有什么过敏?”
“过敏?”媳妇不解。
“就是吃了什么会起疹子,或者喘不上气?”
媳妇想了想:“好像……去年吃虾米粥,身上起了红点点。”
景睿点头,将方子里的蝉蜕划去,改成了淡竹叶:“蝉蜕可能引起风疹,换一味稳妥些。”他又嘱咐,“这几日饮食清淡,多喝水。晚上用温水擦身,别捂太厚。”
媳妇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去抓药了。阿阮已经在药柜前等着,接过方子,利落地抓药、包好,又细细说了煎服的方法。
送走这母子俩,今日的病人就看完了。还不到午时。
景睿洗净手,走到院中。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伸了个懒腰,听见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声——坐了一上午,是该活动活动了。
“下午不出诊了。”他对阿阮说,“咱们去江边走走,顺便采些草药。春天野菜正嫩,晚上包饺子吃。”
阿阮眼睛一亮,比划:“好啊。我去准备篮子。”
飞流也凑过来:“我也去!”
“都去。”景睿笑着摸摸他的头,“把后门锁好,咱们从江堤那边绕过去。”
三人简单用了午饭——阿阮做的春笋炒腊肉,配小米粥——便提着竹篮出了门。景睿背了个药篓,阿阮挎着菜篮,飞流最轻松,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从仁安堂到江边,要穿过两条街。街市上人来人往,卖菜的、卖布的、卖小玩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有认识景睿的,都打招呼:“萧大夫出门啊?”“萧大夫这是去哪儿?”
景睿一一笑着回应。
走到街口,看见个卖糖人的老汉。飞流眼睛直直盯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糖人——有猴子,有蝴蝶,有鲤鱼。
景睿会意,掏出两文钱:“老伯,来个猴子。”
老汉笑呵呵地应了,舀起一勺糖稀,手腕翻飞,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糖猴子就做好了。飞流接过,笑得眼睛弯弯:“谢谢景睿哥哥!”
“慢慢吃,别粘牙。”景睿嘱咐。
阿阮看着飞流开心的样子,也笑了。她比划:“飞流还是孩子心性。”
“这样挺好。”景睿轻声说,“世人大多活得太累,能有孩子般的心性,是福气。”
说着话,已到了江堤。
春日江景,又是一番气象。江水涨了不少,浩浩汤汤向东流去。对岸的青山笼着一层薄薄的绿意,像刚醒来的美人,慵懒地披着纱衣。江面上帆影点点,有货船,有渔船,还有载客的渡船。船夫的号子声、水鸟的鸣叫声、江风的呼啸声,混在一起,成了一支春天的交响曲。
堤坡上,野花野草长得茂盛。蒲公英开着黄色的小花,荠菜已经结了籽,马齿苋刚刚冒头。这些都是可以入药的——蒲公英清热解毒,荠菜利水消肿,马齿苋治痢疾。
景睿蹲下身,开始采药。他动作熟练,哪些要叶子,哪些要根茎,哪些要全草,分得清清楚楚。阿阮在一旁帮忙,她认识大部分草药,有时比景睿还快。
飞流则在江边玩水。他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浅滩上,弯腰摸小鱼小虾。阳光照在水面上,碎金万点,也照在他年轻的脸上,那笑容干净得让人心疼。
“飞流,小心别掉下去。”景睿抬头喊。
“知道啦——”飞流拖长了声音回应。
阿阮比划:“他水性好,没事的。”
景睿想想也是。飞流武功高强,轻功尤其了得,就算掉进江里,也能轻易上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两人继续采药。不多时,药篓就装了大半。阿阮的菜篮里也装满了野菜——荠菜、马兰头、野芹菜,都是春天里最鲜嫩的。
“够了。”景睿直起身,揉了揉腰,“再采就拿不动了。”
阿阮点头,比划:“晚上包荠菜饺子,再凉拌个马兰头。”
“好。”景睿笑了,“你做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阿阮脸微微红了,低头整理篮子。
飞流也玩够了,提着鞋袜跑回来。裤腿湿了大半,脸上却都是笑:“景睿哥哥,我摸到一只小螃蟹!”
他摊开手,掌心果然有只铜钱大的小螃蟹,张牙舞爪地挥着钳子。
景睿失笑:“这么小,放了吧。等它长大了再抓。”
飞流“哦”了一声,有些不舍,还是蹲到水边,把小螃蟹放了。小螃蟹一入水,立刻钻进石缝里,不见了。
“它回家了。”飞流自言自语。
“是啊,回家了。”景睿望向江面,轻声道,“万物都有家。小鱼小虾的家在水里,飞鸟的家在天空,草木的家在泥土……人,也该有家。”
他说这话时,目光温柔地落在阿阮身上。阿阮正低头理着鬓边的碎发,没看见。
飞流却看见了。他歪着头,看看景睿,又看看阿阮,似懂非懂。
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刚走上江堤,忽然看见远处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像是出了什么事。
“去看看。”景睿说。
走近了,才看清是个老乞丐晕倒在路边。乞丐年纪很大了,头发胡子全白,衣衫褴褛,脸色青紫,呼吸微弱。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却没人上前。
“怕是死了吧?”
“别碰,晦气。”
“报官吧……”
景睿拨开人群,蹲下身,先探了探乞丐的鼻息,又诊了脉。
“还有救。”他抬头对阿阮说,“帮我扶他起来。”
阿阮立刻放下篮子,和景睿一起把老乞丐扶坐起来。飞流也过来帮忙。
景睿从怀中取出针囊,抽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乞丐的人中、内关、足三里等穴位。手法快而准,银针微微颤动。
不多时,乞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醒了醒了!”
“萧大夫真是神医!”
乞丐茫然地看着四周,又看看景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老人家,您刚才厥过去了。”景睿温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乞丐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饿……”
景睿明白了。这是饿晕的。他示意飞流:“把咱们带的饼拿来。”
飞流从包袱里拿出两张中午没吃完的饼——是阿阮烙的葱花饼,还温着。景睿接过,掰碎了,一点一点喂给乞丐。
乞丐狼吞虎咽地吃着,噎住了直咳嗽。阿阮忙递上水囊。
吃了半张饼,喝了水,乞丐的脸色好转了些。他挣扎着要起来给景睿磕头:“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景睿按住他:“不必多礼。老人家,您家在哪里?我送您回去。”
乞丐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家?……没了,早没了。儿子打仗死了,媳妇改嫁了,就剩我一个老不死的……四处讨饭……”
景睿沉默了。永熙年间,边境战事不断,这样的老人,大梁不知有多少。
“您若不嫌弃,”他斟酌着说,“我医馆里缺个看门的。包吃住,每月还有些工钱。活不重,就是早晚开关门,打扫院子。”
乞丐愣住了,不敢相信:“真……真的?”
“真的。”景睿微笑,“我姓萧,在城西开了间医馆叫仁安堂。您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去。”
乞丐老泪纵横,又要磕头:“愿意!愿意!萧大夫,您是大善人……菩萨转世啊……”
景睿扶起他,对阿阮和飞流说:“咱们扶老人家回去。东西我来拿。”
于是,回程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老乞丐姓刘,大家都叫他刘伯。他腿脚不便,走得很慢,景睿和阿阮一边一个搀扶着。飞流则背着药篓,提着两个篮子,走在前面。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缓缓移动。
街市上的人都看着这一幕——萧大夫又捡人回来了。有赞叹的,有不理解的,也有说闲话的。
“萧大夫心也太善了,什么人都往医馆带。”
“可不是,之前是那个哑巴姑娘,又收留个傻小子,现在又多个老乞丐……”
“人家乐意,你管得着吗?”
“我是怕他吃亏……”
这些话,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景睿只当没听见。
阿阮却有些不安,比划:“他们说你……”
“让他们说去。”景睿淡淡道,“我开医馆,本就不是为了讨好谁。见死不救,见难不帮,那才违背医者本心。”
阿阮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暖意。这就是她认识的萧景睿——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有不为世俗所动的坚持。
【第二十九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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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