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祐五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迟疑。金陵城外的柳枝刚抽出些许鹅黄的嫩芽,便被几场倒春寒打得蔫头耷脑,连御花园里那些精心培育的名贵花卉,也迟迟不敢肆意绽放,仿佛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某种石破天惊的变故。
《琅琊榜》外传之《冬夏涅槃:夏冬传》
文/鼎客儿
元祐五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迟疑。金陵城外的柳枝刚抽出些许鹅黄的嫩芽,便被几场倒春寒打得蔫头耷脑,连御花园里那些精心培育的名贵花卉,也迟迟不敢肆意绽放,仿佛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某种石破天惊的变故。
靖王府邸,最深处的密室之内,灯火彻夜未熄。药味浓郁得化不开,混杂着陈旧书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地下密道的阴湿气息。
夏冬坐在榻边,手中的湿帕子轻柔地擦拭着聂锋额头上因痛苦而渗出的冷汗。他身上的雪疥毒斑在药力作用下暂时蛰伏,不再肆意蔓延,但那冰蓝色的诡异纹路依旧盘踞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如同烙印,无声地诉说着这十二年来非人的折磨。
他大部分时间昏睡着,即便醒来,神智也时清时浑。清醒时,他会用那双逐渐恢复些许旧日神采、却依旧盛满巨大痛苦与委屈的眼睛,死死望着夏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试图倾诉却无法成言的焦急声响;混沌时,他便蜷缩起来,如同受惊的野兽,眼中只剩下狂乱的恐惧,偶尔会抓住夏冬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仿佛那是他在无边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夏冬任由他抓着,掌心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她耐心地、一遍遍地低声安抚着他,告诉他“没事了”,“我们回来了”,“真相一定会大白”。这些话,既是对聂锋的承诺,也是对她自己日益坚定的信念的淬炼。
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靖王萧景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半旧的常服,眉宇间惯有的刚毅此刻被一种沉重的、压抑着的悲愤所笼罩。他的目光落在榻上形销骨立、非人非鬼的聂锋身上时,眼眶瞬间泛红,虎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这位在战场上见惯生死、铁骨铮铮的皇子,此刻也必须极力克制,才能不让喉头的哽咽溢出。
“聂大哥……”他声音沙哑,带着痛彻心扉的颤音,上前一步,单膝跪在榻前,紧紧握住了聂锋另一只布满毒斑的手。
聂锋似乎感应到了这熟悉而正直的气息,昏沉中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
夏冬抬起眼,看向靖王。她的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以往悬镜司时的冰冷死寂,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光芒。
“殿下,”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首尊……夏江那边,有何动静?”
靖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他已知你带聂大哥回京,并且……应该已经猜到我们联手。这几日,悬镜司暗探活动频繁,宫中也多有异动。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夏冬眼中寒光一闪:“他自然不敢。十二年前的弥天大谎,一旦被戳穿,便是万劫不复。他此刻,想必正忙着销毁证据,构陷新罪,甚至……准备铤而走险。”
“苏先生那边,也已准备就绪。”靖王看向夏冬,目光凝重而充满信任,“夏冬,金殿鸣冤,是最后一步,也是最险的一步。你……可准备好了?”
夏冬缓缓站起身,走到密室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大梁疆域图前,目光落在北境梅岭那个被朱笔重重圈起的地方。那里,埋葬了七万忠魂,埋葬了她十二年的青春与爱情,也埋葬了整个大梁一度失落的公正。
“十二年,”她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我活了十二年,如同一面镜子,只映照他人愿意让我看到的‘真相’,只执行他人赋予我的‘律法’。我以为是忠诚,是职责,却不过是别人手中一把蒙昧的刀,刃上沾的,是我至亲至爱之人的血!”
她猛地转过身,玄色的衣袂在灯下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眼中积攒了十二年的痛苦、愤怒、愧疚与觉悟,如同火山般喷薄欲出!
“镜已碎,再无回头路可走。”她看着靖王,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无论金殿之上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夏冬,万死不辞!”
她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然。榻上的聂锋似乎被这决绝的气息触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支持和担忧的呜咽。
靖王重重颔首,眼中亦是同样的决绝:“好!那我们便联手,为七万赤焰忠魂,为林帅,为聂大哥,讨回这个公道!”
接下来的日子,密谋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在暗处飞速运转。梅长苏运筹帷幄,将一份份关键证据、一个个关键证人,通过隐秘的渠道,悄然送至靖王手中,或安排在恰当的位置。夏冬则凭借对悬镜司运作方式、对夏江行事风格的深刻了解,不断分析着对手可能的反扑,查漏补缺,完善着最终摊牌的每一个细节。
她亲自整理聂锋断续的、破碎的证词,将其与梅长苏提供的证据链一一对应、印证。每一次对当年惨案细节的还原,都如同在她心口重新剜上一刀,但那疼痛,此刻已化为最坚定的力量。
风暴来临的前夜,夏冬独自一人,登上了靖王府最高的阁楼。夜空无月,只有几颗寒星在厚重的云层间时隐时现,洒下清冷微弱的光。金陵城在脚下沉睡,万家灯火如同萤火,在那片巨大的、无形的黑暗漩涡中,明灭不定。
她知道,明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她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握紧了那枚温润的玉佩,另一只手,则轻轻抚过腰间那柄伴随她多年、饮过无数“逆党”之血、如今却将指向真正罪魁的玄色短剑。
冰与火,爱与恨,忠诚与背叛,将在那至高无上的金殿之上,做最后的了断。
次日,大梁朝会。
庄严肃穆的乾元殿内,百官依序而立,气氛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滞。高踞龙椅之上的梁帝,面色沉郁,目光扫过殿下垂首的臣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审视。夏江身着悬镜司首尊官服,立于武官队列前列,面容平静无波,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阴鸷的寒光。
就在朝会进行到一半,内侍正准备宣布“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之时,靖王萧景琰猛地踏出班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打破了殿内压抑的寂静:
“儿臣,有本启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一身。
梁帝微微皱眉:“景琰,所奏何事?”
靖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御座:“儿臣要状告悬镜司首尊夏江,与宁国侯谢玉,十二年前,构陷忠良,伪造证据,致使赤焰军七万将士含冤埋骨梅岭,林帅满门蒙难,聂锋将军身中奇毒,生不如死!此乃滔天巨案,恳请父皇,明察秋毫,还亡者清白,正朝纲法度!”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乾元殿,瞬间哗然!百官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赤焰逆案,乃是梁帝心中最深的一根刺,是朝廷讳莫如深的禁忌,谁敢轻易触碰?更何况是直指当年主办此案的夏江与谢玉!
“放肆!”梁帝勃然变色,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景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赤焰军叛国,证据确凿,先帝与朕早有定论!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污蔑重臣!”
夏江此刻也缓缓出列,面色沉静,对着梁帝躬身一礼,语气带着惯有的沉稳与一丝被冤枉的悲愤:“陛下明鉴!靖王殿下此言,实乃诛心之论!老臣与谢侯爷当年奉命查案,所有证据、证词,皆经反复核查,层层上报,由陛下与先帝御笔亲裁定案。如今靖王殿下受奸人蛊惑,翻此铁案,不仅是对老臣与谢侯爷的污蔑,更是对陛下、对先帝圣明裁决的质疑!老臣,恳请陛下,治靖王殿下妄言之罪!”
他言辞恳切,逻辑严密,瞬间将靖王置于了质疑君父的尴尬境地。
殿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女声,自殿门外清晰地传来,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证据在此,请陛下御览!”
话音未落,一身玄色司服、却未佩戴悬镜司令牌的夏冬,手持一个厚厚的卷宗匣,一步一步,沉稳而决绝地,踏入了乾元殿那象征着至高权力与律法的门槛!
她的出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大殿死寂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震惊、疑惑、探究、恐惧……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夏冬?!悬镜司的夏冬?!她怎么会……她手持的证据又是什么?
夏江在看到夏冬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一直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眼神深处,是难以置信的惊怒,以及一丝……被最锋利武器反噬的冰冷杀意!
夏冬无视所有目光,径直走到御阶之下,与靖王并肩而立。她缓缓跪下,将手中的卷宗匣高高举起。
“陛下,”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毫无畏惧地迎上梁帝惊疑不定的视线,“臣,前悬镜司掌镜使夏冬,今日冒死觐见,并非质疑先帝与陛下圣裁,而是要将十二年前,被人刻意隐瞒、篡改、销毁的真正证据,呈于御前!”
“此卷宗内,有聂锋将军身中‘雪疥’奇毒、乃梅岭特有火寒之毒变异的确凿医案与物证,可证其当年并未当场‘殉逆’,而是被人追杀、身中奇毒侥幸逃生!有谢玉亲笔所书、关于如何与夏江合谋,利用滑族使者构陷林帅的密信副本!有当年参与梅岭之战、幸存老兵关于战场真实情况的血书证词!更有夏江指使属下,销毁原始军报、伪造逆党书信的直接人证画押!”
她每说出一项,殿内百官的抽气声便响一分,梁帝的脸色便阴沉一分,而夏江的脸色,则苍白一分!
“夏冬!”夏江厉声喝道,试图打断她,“你背叛悬镜司,勾结逆党,如今竟敢在金殿之上,妖言惑众!陛下,此女已疯,其言绝不可信!”
“臣是否疯癫,陛下看过证据便知!”夏冬毫不退缩,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夏江,“首尊大人,您可还记得,永和七年秋,您带回悬镜司的那个五岁女孩?您赐名‘夏冬’,告诉她,要记住教训,要坚韧求生。您教会我查案如抽丝,要洞察人心。可您从未教过我,当信仰本身成为谎言,当忠诚的对象竟是罪恶时,该如何自处!”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与控诉,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字字泣血!
“您利用我的恨,让我成为您铲除异己、巩固权位的工具!让我亲手参与审讯那些可能与赤焰军有旧的‘疑犯’,让我以为自己在捍卫律法,却不知我手上的每一道血痕,都是在为我挚爱之人、为七万冤魂,增添罪孽!”
她猛地转向梁帝,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坚硬的金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十二年了!七万忠魂在梅岭地下不得安息!聂锋将军在人世承受非人折磨!而真正的罪魁,却高居庙堂,享受着忠臣良将血肉铸就的荣华!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臣今日,非为翻案,只为求一个真相!一个迟到了十二年,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真相!恳请陛下,明察!”
她伏在地上,肩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以生命发出的呐喊。
整个乾元殿,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
梁帝死死盯着夏冬高举的卷宗匣,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愤怒、怀疑,以及一丝被触及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角落的恐慌,交织在一起。
靖王适时上前,沉声道:“父皇,夏冬所言,句句属实,所有证据,皆可当场验证!儿臣愿以性命担保!若有一字虚言,甘受任何处置!”
形势,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夏江孤立地站在殿中,面对着无数道由敬畏转为怀疑、甚至鄙夷的目光,他知道,大势已去。他精心编织了十二年的谎言堡垒,在他亲手培养出的最锋利的“武器”反戈一击下,轰然崩塌。
梁帝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用一种极其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声音,沙哑地开口道:
“……将……将卷宗……呈上来。”
当内侍颤抖着将那份沉重的卷宗匣捧上御案,当梁帝颤抖着手,翻开那记录着肮脏交易、血腥阴谋与无尽冤屈的纸页时,所有人都知道,大梁的天,要变了。
夏冬依旧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感觉到怀中那枚玉佩传来的、微弱的暖意。她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那笼罩了大梁上空十二年、厚重得令人窒息的阴霾,正在被一道来自地狱深处的、微弱却顽强的光芒,奋力撕开。
镜已碎,然天光,终将破晓。
【第九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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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