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朔风如刀，卷着冰碴雪粒，呼啸着刮过梅岭外围荒芜的山脊。天色阴沉得如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铅灰色幔帐，压得人喘不过气。
《琅琊榜》外传之《冬夏涅槃：夏冬传》
文/鼎客儿
朔风如刀，卷着冰碴雪粒，呼啸着刮过梅岭外围荒芜的山脊。天色阴沉得如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铅灰色幔帐，压得人喘不过气。
夏冬勒马立于一处背风的断崖下，玄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抬手抹去眉睫上凝住的冰凌，目光锐利如隼，扫视着眼前这片被冰雪覆盖、死寂无声的连绵山峦。
那日在小镇外抗命不遵，击退前来“劝返”的同僚，她便知自己再无退路。悬镜司的追杀令恐怕已然传遍北境，她必须抢在夏江布下天罗地网之前，找到那个渺茫的希望。跟随她多年的几名心腹，在得知她真正的意图后，有人选择沉默离去，有人决然留下，此刻便分散在她周围，如同融入雪地的影子，警惕地戒备着。
“大人，”一名下属从风雪中潜行回来，压低声音禀报，“前方三里处，发现一个废弃的猎户木屋，内有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角落……角落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片极细微的、带着诡异冰蓝色的鳞屑，在灰暗的光线下，泛着磷火般幽冷的光泽。
雪疥虫的蜕皮！
夏冬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片鳞屑，指尖传来一种刺骨的寒意，与她怀中所藏玉佩的温润截然不同。
“继续搜！以木屋为中心，方圆十里，任何可疑的洞穴、岩缝，都不能放过！”她的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燃烧着十二年来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执拗。
搜寻工作在这酷寒恶劣的环境中进行得异常艰难。风雪时骤时歇，足迹转瞬便被掩盖，山路湿滑险峻，每一步都如同在鬼门关前徘徊。接连两日，除了又发现几处疑似有人短暂藏匿的痕迹以及更多散落的雪疥虫蜕皮外，一无所获。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沉重的疲惫与绝望感，开始像冰冷的藤蔓般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第三日黄昏，风雪暂歇，铅云裂开一道缝隙，惨淡的夕阳余晖将雪地染上一片凄艳的橘红。夏冬攀上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极目远眺。群山皑皑，万籁俱寂，只有寒风掠过枯枝发出的呜咽。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边的死寂吞噬时，视线尽头，一座尤为险峻、仿佛被刀劈斧凿过的孤峰之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岩石同色的青灰色烟雾，袅袅升起，若非她目力极佳且全神贯注，根本无从察觉。
那烟雾并非炊烟，倒像是……燃烧某种潮湿木材或草药所产生的。
一股强烈的预感，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再犹豫，留下大部分人手在原地接应并警戒可能出现的追兵，只带了两名最精干敏捷的下属，如同三只玄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座孤峰疾行而去。
越是靠近，山路越是崎岖难行，几乎已无路可循。岩石上覆盖着滑不留足的薄冰，枯败的荆棘撕扯着他们的衣袂。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膻气的味道，越来越清晰。而散落在岩石缝隙、枯草根部的冰蓝色鳞屑，也愈发密集。
终于，在天光彻底被暮色吞噬之前，他们找到了烟雾的来源——一个隐藏在巨大山岩背后、被枯藤半掩着的狭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那诡异的青灰色烟雾，正从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带着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草药味和……活物的气息。
夏冬示意两名下属守在洞外警戒，自己则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异样气味的空气，反手握住腰间的短剑剑柄，另一只手取出火折子晃亮，毫不犹豫地，弯腰钻入了那幽深的洞穴。
洞内比想象中要深，也更加曲折。火光跳跃着，将她孤寂的身影投映在湿滑冰冷的石壁上，扭曲变形，如同鬼魅。越往里走，那股腥膻气越是浓重，还夹杂着一种……野兽巢穴般的浑浊热气，与洞外的酷寒形成诡异对比。
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稍显开阔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小堆篝火正在燃烧，烧的并非干柴，而是一些形状古怪、颜色深黑的块状物，正是那青灰色烟雾的来源。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石室角落铺着厚厚一层干草和不知名的兽皮，上面……
上面蜷缩着一个“人”！
或者说，那更像是一个介于人与野兽之间的怪物！
他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却佝偻着，浑身覆盖着浓密、肮脏、打着绺的长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大片大片冰蓝色的斑纹，在火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幽光，正是雪疥毒发的症状！他的脸庞也被毛发遮掩了大半，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狂乱、警惕、充满野性与痛苦光芒的眼睛！
在看到夏冬闯入的瞬间，那“怪物”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沙哑、仿佛困兽般的咆哮，充满了威胁与恐惧。他下意识地往后缩去，蜷缩在角落里，那双狂乱的眼睛死死盯住夏冬手中的火光和她腰间的短剑，充满了原始的敌意。
夏冬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尽管形貌大变，尽管被非人的痛苦折磨得近乎野兽，但那魁梧的骨架轮廓，那依稀可辨的、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眉眼……
是他！
真的是他！
聂锋！
十二年的绝望，十二年的恨意，十二年的行尸走肉，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残酷得超乎想象的现实，轰然击碎！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手中的火折子“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熄灭了。石室内，只剩下那堆诡异篝火跳动着的、幽青色的光芒，映照着这对隔着生死、隔着地狱、再度重逢的恋人。
“聂……聂锋……”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颤抖，在这幽闭的空间里微弱地回荡。她向前迈了一步，试图靠近他。
“吼——！”
回应她的，是聂锋更加狂躁的低吼。他猛地扬起手臂，那手臂上也布满了冰蓝色的斑纹和浓密的长毛，动作间带着野兽般的迅捷与力量，似乎在警告她不要靠近。他的眼神里，只有混乱的痛苦和本能的恐惧，再无半分往日的清明与温柔。
他不认识她了……
这个认知，比看到他此刻非人的模样，更让夏冬痛彻心扉。
她停住脚步，不再试图靠近，只是站在原地，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看着他蜷缩在角落，因她的存在而焦躁不安，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哀鸣。她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冰蓝色斑纹，看着他因痛苦而微微痉挛的肢体，看着他眼中那全然陌生的狂乱……
这十二年来，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吗？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承受着寒毒的噬骨折磨，失去神智，沦为野兽？
而她……而她却在金陵，在他用生命效忠的帝国中心，作为宣判他“叛国逆贼”的机构的一员，行尸走肉般地活了十二年！
巨大的愧疚、悲痛、怜惜，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来，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至于引发他激烈反应的距离。
“聂锋……”她再次轻声呼唤，声音柔和了下来，带着泣血般的疼惜，“是我……我是冬儿……你看看我……”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枚贴身珍藏了十二年、带着她体温的羊脂白玉佩，轻轻托在掌心，递到篝火光芒能照到的地方。
温润的玉石，在幽青的火光下，泛着柔和而熟悉的光泽。上面那个清晰的“锋”字，仿佛带着某种穿越时空的魔力。
聂锋狂乱的眼神，在接触到那枚玉佩的瞬间，猛地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喉咙里的低吼声戛然而止。那双被狂乱与痛苦充斥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挣扎、碎裂，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的清明与困惑，如同挣扎着穿透厚重冰层的幼芽，极其缓慢地浮现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从玉佩，缓缓移到了夏冬的脸上。那双曾盛满星火与忠诚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却努力地、极其困难地，试图辨认着眼前这张布满泪痕、写满悲痛与期待的女子面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洞外风雪呼啸，洞内只有篝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许久，许久。
聂锋那双狂乱的眼睛里，泪水，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浊地淌过布满毛发与斑纹的脸颊。他伸出那双布满可怕斑纹和厚茧、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似乎是想要触碰那枚玉佩，又似乎是想要触碰夏冬的脸，却在半空中停滞，仿佛害怕这一切只是又一个残忍的幻梦。
“……冬……儿……？”
一个极其嘶哑、破碎、几乎无法分辨的音节，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石摩擦，却像一道照亮无尽暗夜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夏冬！
他认出来了！
他还能认出她！
“是我！是我！”夏冬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奔涌而出，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紧紧抓住了他停滞在半空、剧烈颤抖的手！
那双手，冰冷、粗糙、布满了毒斑与伤痕，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熟悉的、坚实的骨架。她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感受着那真实的、活着的触感，尽管这触感带着地狱般的冰冷与残酷。
聂锋没有挣脱。他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清明与痛苦交织，泪水奔流得更加汹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咳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冰寒的腥气。
他中的毒太深了！不仅侵蚀了他的身体，剥夺了他的容貌，甚至连言语的能力都已几乎丧失！
夏冬心如刀绞，她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遮挡视线的、肮脏打绺的毛发，露出那双她刻骨铭心的眼睛。尽管被痛苦扭曲，尽管浑浊不堪，但那深处，依旧是她挚爱的灵魂在挣扎，在凝望着她。
“别怕……聂锋，别怕……”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却无比坚定，“我找到你了……我来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不会再让你受苦……”
她将他那双冰冷的手紧紧捂在自己怀中，试图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去温暖他。她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冰蓝色斑纹，看着他那双写满痛苦与委屈的眼睛，十二年来所有压抑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心疼与滔天的怒火！
是谁？！
是谁让忠魂蒙尘，让良将沦为野兽？！
赤焰军的冤屈，聂锋所受的非人折磨，如同血淋淋的画卷，在她眼前彻底展开，再也无法回避，无法自欺！
信念，在这一刻彻底颠覆、重塑！
她不再是为悬镜司而活的夏冬，也不再是被仇恨蒙蔽的夏冬。
从此刻起，她是为他而活的夏冬，是为追寻真相与昭雪而活的夏冬！
她扶着他，让他靠坐在铺着兽皮的角落，小心翼翼地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取出清水和为数不多的、能暂时压制寒毒、安抚心神的珍贵药丸，耐心地、一点点地喂他服下。
聂锋顺从地咽下药丸，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那双渐渐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的悲恸与依赖，如同迷途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
洞外，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着，仿佛在为这地狱深处的重逢而悲歌，也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金陵的风暴，积蓄着力量。
涅槃于地狱，重逢于绝境。
旧日已死，新生……始于这痛彻心扉的相认，始于这誓要讨回公道的决绝。
【第八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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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