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祐四年的初冬,金陵城笼罩在一场弥久不散的大雾里。雾气黏稠而阴冷,濡湿了宫殿的飞檐,模糊了街巷的轮廓,连平日里最喧嚣的市井人声,都被这厚重的白幔吸纳、消解,只剩下一种闷钝的、令人心头发沉的寂静。这雾,仿佛不是来自天地,而是从某些不可言说的深渊里弥漫而出,带着窥
《琅琊榜》外传之《冬夏涅槃:夏冬传》
文/鼎客儿
元祐四年的初冬,金陵城笼罩在一场弥久不散的大雾里。雾气黏稠而阴冷,濡湿了宫殿的飞檐,模糊了街巷的轮廓,连平日里最喧嚣的市井人声,都被这厚重的白幔吸纳、消解,只剩下一种闷钝的、令人心头发沉的寂静。这雾,仿佛不是来自天地,而是从某些不可言说的深渊里弥漫而出,带着窥探与算计的寒意,无声地渗透进这座帝都的每一道砖缝。
夏冬走在前往悬镜司衙门的青石板路上,玄色的司服下摆已被雾气浸得深了一片,带着刺骨的凉意贴在肌肤上。她一如既往的沉默,眉宇间凝着的冰霜,似乎与这天气融为一体。只是若有人能穿透那层冰冷的外壳,便会察觉,她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比平日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与凝重。
江左盟宗主梅长苏,一个此前从未在京城权势版图上出现过的名字,便是在这浓雾初起之时,如同一声落在静湖上的轻羽,悄无声息地,荡开了层层涟漪。
起初,关于这位“麒麟才子”的传闻,只是零星地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流传。说他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却智计近妖,凭借江左盟的势力与自身的谋略,在江湖上拥有翻云覆雨之能。而后,便是他应“两姓之子”萧景睿之邀,入住宁国侯府谢玉客院雪庐,又托禁军大统领蒙挚购居于那处名为“苏宅”的所在,一夜之间,成了金陵城中无数目光或明或暗聚焦的中心。
夏冬第一次听到“梅长苏”这三个字,是在夏江的书房里。彼时,夏江正批阅着关于江左盟势力渗透的密报,头也未抬,语气平淡地吩咐:“这个梅长苏,底细不明,意图难测。他既入了京,又在誉王与太子之间若即若离,你多留意些。莫要让江湖势力,搅乱了京城的局。”
“是。”夏冬垂首应下,心中却无太多波澜。京城每日都有新的风云人物起落,一个江湖帮派的宗主,即便有些才智,在悬镜司这柄帝国利刃面前,也终究是蝼蚁般的存在。她并未将其与十二年前的旧事做任何关联,那场血与火的噩梦,早已被她用最坚硬的冰层封存,等闲不敢触碰。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充满了诡谲的巧合,或者说,是某种精心算计下的必然。
那一日,她奉命前往谢玉的宁国侯府,协调一桩涉及军中物资的旧案——并非赤焰军,只是寻常的军务稽核。事毕,谢玉亲自送她出府,行至垂花门前,恰逢一阵寒风卷着浓雾袭来,吹得人衣袂翻飞。就在这雾气流动、视线稍显模糊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回廊下,静静立着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素白裘袍的年轻人,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久不见阳光的玉石,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他微微倚着廊柱,似乎只是在欣赏庭院中几株在寒雾里瑟缩的残菊。然而,就在夏冬目光扫过的瞬间,他似乎有所感应,缓缓地转过头来。
一双眼睛。
沉静,幽深,如同蕴藏着千年风雪的寒潭,不起丝毫波澜,却又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与伪装。
那眼神……
夏冬的心,毫无预兆地、剧烈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度陌生与一丝荒谬熟悉感的冲击,如同冰锥,猝然刺入她沉寂多年的心湖!
这眼神……这眼神深处某种难以捕捉的东西,为何……为何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一个早已被烈火吞噬、被定为逆贼、连思念都成为罪过的人?
不!不可能!
她立刻在心中厉声否定。林殊早已随着赤焰军一同葬身梅岭,尸骨无存。眼前这人,不过是病骨支离、籍籍无名的江湖客梅长苏。
可那一瞬间的心悸,却真实得让她指尖发凉。
梅长苏对上她的视线,脸上并无惊诧,也无寻常人见到悬镜使时惯有的敬畏或谄媚。他只是微微颔首,弧度极小,算作见礼,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近乎虚无的笑意,温和,却又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夏冬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对着谢玉略一拱手,便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宁国侯府。直到坐上悬镜司的马车,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她才允许自己微微闭上眼,靠在冰冷的车壁上,感受着胸腔里那颗不受控制、仍在急促跳动的心脏。
是错觉吗?
是因为这恼人的浓雾,扰乱了心神?
还是因为……那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疑窦,在见到一个与旧人略有相似的眼神时,便不受控制地滋生蔓延?
她不知道。
但从那一天起,“梅长苏”这三个字,在她心中,不再只是一个需要“留意”的江湖人物,而是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幽微而危险的薄纱。
数日后,宫中设宴,为太皇太后寿辰预热。夏冬依例随行护卫。宴席之上,依旧是她熟悉的觥筹交错、暗流涌动。她隐在殿柱的阴影里,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个坐在誉王下首、显得格外安静苍白的梅长苏身上。
他话不多,偶尔誉王或太子问询,他才低声应答几句,声音清冽,带着些许气弱之感。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殿中的歌舞升平,眼神空茫,仿佛神游天外。然而,夏冬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那看似疲惫淡漠的表象之下,偶尔掠过的一丝极快的、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
那绝不是一个真正的病弱之人该有的眼神。
更让她心神震动的一幕,发生在宴席中途。霓凰郡主上前向太皇太后敬酒,许是地上沾染了酒渍湿滑,她起身时脚下微微一绊,身形不稳。就在她旁边的梅长苏,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其迅速地伸手,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那只是一个瞬间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霓凰稳住身形,对他感激地一笑,他也回以温和的颔首。
一切看似寻常。
但夏冬却看得分明!在梅长苏伸手扶住霓凰的那一刹那,他的手指,有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蜷缩动作!那个动作……那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习惯性动作……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林殊!
那个曾经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那个总是喜欢跟在她和霓凰身后、唤她“冬姐”的林家小殊!他每次要与人过招、或者准备偷袭时,右手的手指,总会先这样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一下!
轰——!
仿佛又是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比在宁国侯府那一次更加猛烈,更加清晰!
冷汗,瞬间浸透了夏冬的内衫。她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感,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冷静。
是巧合吗?
还是……他真的……
她不敢想下去。那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匪夷所思!若梅长苏真是林殊,那他为何改头换面?为何隐匿江湖十二年?如今又为何重返金陵?他意欲何为?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冰冷的心壳下疯狂奔涌,几乎要将她吞噬。
宴席结束后,她在宫门外值守,看着梅长苏被仆从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与方才那个眼神锐利、动作间流露出旧日痕迹的人,判若两人。
“夏大人。”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夏冬猛地回神,是霓凰郡主。她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又落回到夏冬脸上。
“郡主。”夏冬垂眸,掩去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
“今日宫中歌舞,似乎格外冗长,”霓凰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谈,“连我这般常年在军中看惯了操练的人,都觉得有些气闷。苏先生那样孱弱的身子,怕是更觉辛苦。”
夏冬心中一动,霓凰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她是在试探自己对梅长苏的看法?还是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苏先生乃誉王座上宾,自有其过人之处。”夏冬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带着悬镜使特有的谨慎与疏离。
霓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深邃,似乎想从她冰封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阵风,很快消散在浓雾里。“是啊,这金陵城,藏龙卧虎,谁又知道,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怎样的暗流呢?夏大人职责所在,还需多加小心。”
说完,霓凰便转身离去,火红色的披风在灰白的雾气中,划开一道鲜明却孤寂的痕迹。
夏冬站在原地,看着霓凰的背影,又望向梅长苏马车消失的方向,心中的迷雾,比这笼罩金陵的天气,更加浓重,更加寒冷。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更加严密地调查梅长苏。调阅江左盟的所有卷宗,查探他入京后的每一次行动,接触的每一个人。然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梅长苏,来历清晰,轨迹明确,与当年的林殊,毫无瓜葛。
可越是如此“干净”,夏冬心中的疑虑就越发深重。悬镜司最擅长的,便是制造完美的假象。她太清楚,一个毫无破绽的身份背后,可能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而夏江,似乎也对梅长苏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他不再只是让她“留意”,而是开始直接下达一些针对梅长苏及其关联势力的调查指令,语气一次比一次冷峻,要求一次比一次严苛。
“兰园藏尸案”,“何文新杀人案”……一桩桩、一件件原本与悬镜司无关的朝堂风波背后,似乎都隐约晃动着那个素白羸弱的身影。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弈者,于无声处落子,看似漫不经心,却每每能搅动风云,将太子与誉王两派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
夏冬奉命介入这些案子,既是执行公务,也存了一份私下的探究。她冷眼旁观,看着梅长苏如何利用规则,如何引导舆论,如何借力打力。那缜密的思维,那对人心的精准把握,那看似温和实则凌厉的手段……都让她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
她心中的天平,在忠诚与怀疑之间,在冰冷的职责与深埋的伤痛之间,剧烈地摇摆着。对夏江那近乎绝对的信任,第一次产生了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裂痕。若梅长苏真是林殊,若赤焰军当年真是被冤枉……那夏江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这一夜,浓雾依旧未散。夏冬独自一人,站在悬镜司最高的瞭望台上,俯瞰着这座被迷雾吞噬的皇城。万家灯火在雾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她伸出手,浓稠的雾气缠绕着她的指尖,冰冷而湿润。
金陵雾起,诡谲莫测。
而这弥漫的雾气之下,埋葬了十二年的真相,是否也到了即将破土而出的时刻?
她这面孤独行走了十二年的镜子,又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映照出怎样的光影,迎来何等残酷的破碎,或是……涅槃?
她不知道答案。
只感到那彻骨的寒意,正顺着雾气,一丝丝,侵入骨髓。
【第六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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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