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寒夜摘要：堂屋里，爹那声失望的叹息，比任何责骂都狠，像根冰冷的针，扎进保国心里。他维持着蹲姿，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敢动。灶房那边静得吓人，娘也没有出来。
堂屋里，爹那声失望的叹息，比任何责骂都狠，像根冰冷的针，扎进保国心里。他维持着蹲姿，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敢动。灶房那边静得吓人，娘也没有出来。
这种沉默，比爹的怒吼更让他害怕。他宁愿爹结结实实揍他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他像个被所有人抛弃的、肮脏的小贼。
时间一点点过去，腿麻了，身子也冻得发僵。他偷偷抬起头，堂屋里已经没了爹的身影，只有那盏油灯还在桌上，火苗微弱地跳动着，映着那个被他“玷污”了的白面馍。它不再发光了，孤零零地待在桌上，像个罪证。
院子里传来爹吭哧吭哧劈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带着一股发泄不了的狠劲儿。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跑！离开这个家，离开爹那失望的眼神，离开这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他趁着娘还在灶房，爹背对着堂屋劈柴的间隙，像只受了惊的野猫，猛地窜起来，赤着脚（他甚至忘了穿鞋），一头扎进门外浓稠的夜色里。
冷风像刀子一样，瞬间割在他脸上、身上。单薄的破棉袄根本挡不住腊月深夜的寒气，他打了个剧烈的哆嗦，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脚下是冻得硬邦邦的土地，硌得他脚心生疼。
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只想离那个家远一点，再远一点。
村子沉睡着，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添了几分凄凉。他漫无目的地跑着，跑到村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终于跑不动了，扶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被风吹散。
恐惧和寒冷，这时才真正地、完全地攫住了他。
他能去哪儿？世界这么大，除了那个有着磨盘和爹娘的低矮土屋，他无处可去。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风穿过枯枝，发出呜呜的怪响，像鬼哭。他害怕地缩起脖子，刚才那股逃跑的勇气，瞬间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巨大的后悔和铺天盖地的委屈。他想娘，想屋里那点微弱的灶火，甚至……有点想爹。
可是，他不敢回去。
他摸索着，钻进老槐树下一个堆放的、半枯的玉米秸秆垛里，把身子紧紧蜷缩进去。秸秆冰冷扎人，但好歹能挡一点风。他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一开始是无声的，后来变成了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为什么？他只是想吃一口白面馍，就那么一口……为什么爹要用那种眼神看他？好像他犯了天大的错……
寒冷像水一样，一点点浸透他的身体。脚冻得失去了知觉，手指也僵麻了。肚子又开始咕咕叫，比任何时候都饿。他开始想念娘做的那碗喇嗓子的地瓜秧糊糊，想念爹推磨时那沉重的脚步声……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冻死、饿死在这黑夜里的时候，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保国吓得屏住呼吸，把自己往秸秆深处缩了又缩。
一簇微弱的光亮晃了过来，是马灯。灯光下，映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异常慈和的脸。
是住在村东头的孙奶奶。
“保国？是保国孩儿不？”孙奶奶的声音苍老而温暖，像冬日里晒暖的棉被。
保国不敢应声，只是把自己缩得更紧。
孙奶奶却已经看到了秸秆堆里那双惊恐又挂着泪珠的眼睛。她没再多问，叹了口气，弯下腰，伸出粗糙温暖的手，轻轻拉他。
“傻孩儿，大冷天的，蹲这儿当冰溜子啊？快起来，跟奶奶家去。”
保国被她拉着，身不由己地站起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孙奶奶稳稳地扶住他，把马灯提近些，照了照他冻得青紫的小脸和赤着的、脏兮兮的脚，又叹了口气。
“走吧，家去，奶奶灶膛里埋了块烤地瓜，这会儿正香着呢。”
烤地瓜……保国的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他抬起头，看着孙奶奶在灯光里温和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失望，只有怜惜。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任由孙奶奶牵着他冰冷的手，一步一步，朝着那点亮光指引的方向，挪动了脚步。
（第四集 完）
下一集预告： 孙奶奶的烤地瓜，温暖了冻僵的身心。一句朴实的话，却让保国好像懂了点什么……请看第五集：《孙奶奶的烤地瓜》。
来源：予你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