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粉世家》原著：大结局中冷清秋穷困潦倒，为什么还要花两元，带儿子去看前夫金燕西主演的电影

冷清秋站在电影院门口，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票。这是她摆摊卖字四天的收入。

北平的冬天很冷，她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就像她和金燕西那段婚姻，曾经热烈，转瞬消散。

儿子的小手在她掌心里动了动。“妈妈，我们真的要去看电影吗？”孩子仰起脸，眼睛里闪烁着期待。这眼神让她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充满期待地望着金燕西。

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为了两元钱纠结整整三天。

这两元钱来得不容易。自从她离婚后，连落花胡同这样的房子都住不起了。

和母亲搬到了原来的佣人韩妈家里。

为了养活母亲和儿子，清秋在街角摆了个书春摊，小幅对联二角，中幅三角，大幅四角。要凑够两元钱，得卖出五副大幅对联。

这还不算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那些打量她的目光。从前在金家，她是七少奶奶，如今却要坐在寒风里，等着过路人施舍般掏出几个铜板。

“妇人书春”，这块牌子挂出来时，她的脸烧得厉害。母亲劝她别去，说太丢人。可她还能怎么办？老母亲要奉养，幼子要抚育，连韩妈夫妻都指望她过日子。从前觉得清高最要紧，现在才明白，饿肚子的清高最不值钱。

她数过那些铜板。一枚一枚，都是她放下读书人的体面换来的。有时遇到轻浮的客人，非要她写些艳词，她只能低头装作没听见。还有小孩子跑来掀她的摊子，骂她“穷写字的”。这些她都忍了。

可这两元钱，她偏偏要花在去看金燕西的电影上。

电影海报就贴在街角。金燕西的脸还是那么俊朗，西装笔挺，笑容倜傥。海报上写着片名《不堪回首》。她的心猛地一跳。他不该是在国外吗？怎么成了电影明星？这电影名字，是不是在说他们的过去？

这些问题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知道不该去想，可控制不住。

更让她揪心的是儿子。孩子十岁了，在胡同里总被嘲笑是“没爹的野种”。每次儿子问她爸爸去哪了，她都支支吾吾。

现在金燕西的海报满街都是，孩子迟早会知道。与其让别人告诉，不如她亲自带他去看。

去电影院的路上，儿子格外安静。孩子穿着打补丁的棉袄，小脸冻得通红，却一直盯着路边的电影海报看。

“妈妈，那个人好像海报上的人。”儿子突然说。

她的心猛地一沉。“哪个？”

“就刚才走过去那个穿西装的，侧脸很像。”

她这才意识到，儿子可能早就见过金燕西的海报，只是一直没说。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她拉着儿子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说笑着走进去。

曾几何时，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金燕西带她去看电影，总是包下最好的位置，侍者弯腰递上戏单，他随手就打赏一块大洋。

现在她攥着两元钱，手心里全是汗。

检票员接过票时多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在奇怪这对母子的寒酸打扮，也许认出了她就是海报上那个男人的前妻。她低下头，匆匆拉着儿子走进黑暗的放映厅。

座位很靠后，柱子还挡着一部分视线。但这已经很好了一一至少他们进来了。

灯光暗下，银幕亮起。当金燕西出现在画面上时，儿子轻轻“啊”了一声。她紧紧握住孩子的手，手心冰凉。

电影讲的是一个富家公子被寒门女子欺骗的故事。金燕西饰演的少爷单纯善良，爱上了一个穷教书匠的女儿。那女子表面清高，实则工于心计，用尽手段嫁入豪门后原形毕露，贪慕虚荣，挥霍无度。最后少爷家道中落，那女子便卷款私逃。

多么可笑。银幕上那个楚楚可怜的少爷，现实中却是夜不归宿、挥金如土的金家七少。而那个“工于心计”的女子，此刻正坐在黑暗里，为了两元钱心疼得直哆嗦。

最讽刺的是电影结尾，金燕西站在废墟前，念着独白：“我这一生，最错的就是相信了爱情。她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我们家的钱。”

周围传来观众的啜泣声。有人在小声骂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儿子不安地扭动着，小声问她：“妈妈，这个叔叔为什么这么伤心？”

她答不上来。

银幕上的金燕西在哭，她却想笑。原来在他们分开的这些年里，他就是这么想她的。原来那些曾经的美好，在他心里都成了处心积虑。

她想起刚结婚时，金燕西为她种下的满园百合。他说她就像百合，清雅脱俗。现在想来，他爱的或许只是摘取百合时的那份得意一一看，我金七少爷摘到了最难摘的花。

电影散场时，儿子一直很安静。走出电影院，刺眼的阳光让她恍惚了一下。

“妈妈，”儿子突然问，“那个叔叔就是我爸爸，对吗？”

她愣住了。原来孩子早就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

“韩奶奶说过，我爸爸长得特别俊。”儿子低下头，“而且你刚才一直在发抖。”

她蹲下身，想替儿子整理一下衣领，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是，他是你爸爸。”她终于说出口，“但我们现在和他没有关系了。”

儿子点点头，没再问什么。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她想哭。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电影里的情节。金燕西把她塑造成一个拜金女，这大概是他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最好方式。毕竟，如果错都在她，他就不用愧疚了。

她想起离婚前最后那次争吵。金燕西说：“你看你全身上下，哪一样不是金家的，哪一样是冷家的。”

当时她觉得心寒，现在只觉得可悲。他永远不明白，如果她真的爱钱，就不会在发现他出轨时毅然提出离婚，更不会拒绝金家给的赡养费。

那两元钱花得值吗？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值。这两元钱，让她彻底死了心。

从前她总还存着一丝幻想，觉得金燕西或许会后悔，或许有一天会幡然醒悟，明白他失去了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他永远不会。他不是坏，他是浅薄。浅薄到只能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浅薄到要把过去的感情都扭曲成一场阴谋。

回到租住的小院，韩妈迎上来，想问什么，看见她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我去准备晚饭。”韩妈小声说。

她点点头，拉着儿子走进屋里。屋子很窄，但收拾得干净。书桌上还摊着她没写完的对联，墨迹已干。

儿子突然抱住她：“妈妈，你别难过。我长大了赚钱养你。”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释然。

这两元钱，像是给过去的自己办了一场葬礼。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夜半惊醒，想着如果当初；再也不会路过金家旧宅时放慢脚步；再也不会在儿子问起父亲时心如刀绞。

她铺开纸，重新研墨。明天还要出摊，还要生活。但不一样的是，从今往后，她只为将来活。

晚上，她破例点了一盏油灯，教儿子念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念到这一句时，她顿了顿。

儿子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说：“意思是，人总要往前看。”

夜深了，她还在灯下写字。对联要得多，她得赶工。墨香在空气中弥漫，这味道让她安心。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清贫，但干净。

偶尔她会想起电影院里那个哭泣的金燕西。奇怪的是，她已经不恨他了。他活在他的戏里，她活在她的现实里。他们终于成了真正的陌路人。

这两元钱，是她给自己买的毕业证。从金少奶奶到卖字妇人，这条路她走了十年。而今终于走出来了。

窗外飘起小雪，落在窗棂上，悄无声息。就像那些逝去的时光，那些无疾而终的爱情，最终都会在岁月里沉寂。

她低头继续写字。笔锋划过宣纸，沙沙作响。这是生活的声音，真实，踏实。

来源：依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