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静妃早已起身,更衣梳洗,一切如常,甚至比往日更显得沉静几分,仿佛昨夜那场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情感风暴,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魇,随着黎明到来,了无痕迹。唯有她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如同地壳之下汹涌的岩浆,表面平静,内里却奔涌着足以重塑一切的力量。她眸底深
《琅琊榜》外传之《芷萝药香沉·静妃传》
文/鼎客儿
晨光熹微,如同稀释了的金箔,透过窗棂上那层薄如蝉翼的软烟罗,在芷萝宫殿内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而柔和的光影,悄然驱散着长夜留下的沉寂与寒意。
静妃早已起身,更衣梳洗,一切如常,甚至比往日更显得沉静几分,仿佛昨夜那场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情感风暴,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魇,随着黎明到来,了无痕迹。唯有她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如同地壳之下汹涌的岩浆,表面平静,内里却奔涌着足以重塑一切的力量。她眸底深处,那惯有的温婉之下,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与更坚定决心的沉重,也添了几分破釜沉舟、必须步步为营的审慎。
瑾汐悄无声息地将几样清淡精致的早膳并一盅温补的药膳粥布好,又将那封未曾署名、看似寻常的信函,稳妥地收入袖中的暗袋,动作流畅自然,不着痕迹。
“娘娘,信……今日便送出去么?”瑾汐低垂着眼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与探寻。她跟随静妃多年,是这深宫之中少数能贴近其心腹之人,深知主子心思缜密,行事向来有度,这般不署来历、绕过明路传递信函的举动,在她记忆中实属罕见,必然关联着极其紧要、甚至凶险之事。
静妃执起温润的白玉箸,夹起一小块精心制作的茯苓糕,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那袖中信函的重量,并不存在。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并未落在食物上,而是越过半开的支摘窗,落在庭院中那几丛在晨露滋润下愈发青翠欲滴、叶片舒展的石斛上,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审视着某种生命的韧性,“寻个最稳妥的时机,务必……亲手交到苏先生本人手中,莫经任何他人之手,亦不必多言。”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奴婢明白。”瑾汐垂首应下,不再多言,心中却已将这指令的重要性提到了最高。亲手,本人,莫经他人——这九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用过早膳,静妃并未像往常般立刻去庭院照料药草,而是径直去了那间充斥着书卷与草药气息的小书房。她没有立刻去翻阅那些堆叠如山的医典,而是静坐于书案前,将昨日夜深人静时,于巨大震惊与悲恸中,强压着翻腾心绪写就的那张“药方”,又在心中一字一句地默念、推敲了一遍。纸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力透纸背,几味药材的名字,君臣佐使,搭配得看似寻常无奇,主治咳喘心脉,合情合理,任哪位太医看了,也只会觉得是一张斟酌得颇为用心的调理方子。
然而,这平静水面之下,却藏着唯有特定之人才能窥见的汹涌暗流。那几味药材的组合,微妙地暗合了她当年为救治因火寒之毒侵扰肺经心脉的危重病患时,殚精竭虑研究出的一个极为隐秘、未曾载于任何流传医书的独门方剂。其中两味关键药材的用法与用量,与世间通行的医理记载,有着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差别。这差别,是经验的结晶,是无数次尝试与失败后的领悟,若非亲身深入此道、并与她有过相关交流之人,绝难察觉,更遑论运用。
一味是“远志”。通常安神益智,用量谨慎,多不过三钱。她写了五钱。远志,不仅安神,更能交通心肾,破除迷惘。她是在告诉他,她已知晓他心智劳损过度,心神耗竭,或许还深陷于过往迷障之中,望他务必珍重自身,亦是在暗示,他们之间,心念或可借此方寸之物,悄然相通。
另一味,则是“丹参”。她特意在一旁以小楷注明了“酒炙”二字。丹参活血化瘀,通达血脉,本是治疗心脉淤阻的良药,但经酒炙之后,药性更擅走窜,效力更为峻猛,直指深处顽淤。这指向的,是他体内可能存在的、因那场梅岭大火留下的、某种极寒或奇毒导致的深沉淤塞与凝滞,更是那积压了十二年、未曾一刻消散的沉冤与血恨!更重要的是,“丹”者,赤色,是林氏赤焰军魂的颜色,是晋阳长公主自刎时染就的悲壮,是梅岭被鲜血浸透的土地!这味“酒炙丹参”,是在问他体内沉疴,亦是在告诉他,她从未忘却那赤焰之冤,那林氏之殇,她与他,同在!
这看似寻常无奇的药方,是她于惊涛骇浪之中,所能想到的最安全、也最直接的沟通方式,是投石问路,亦是表明立场。即便不慎落入他人之手,被梁帝或是其他有心人查知,也不过是一张静妃娘娘潜心医道、为靖王府上体弱谋士开具的调理方剂,掀不起任何风浪。但若他……若他真是那个孩子,真是她的小殊,那么,以他的聪慧机敏,以他或许从别处知晓的她当年曾深入研究过此类病症的背景,必能读懂这字里行间、药性组合之中所蕴含的深意与关切。
她在赌。赌他们之间残存的、基于过往情谊与了解的默契,赌他即便历经地狱般的磨难,容颜尽改,声音全非,那份深入骨髓的敏锐与洞察,依旧未曾泯灭。
一整日,静妃看似与平日无异。她细致地修剪了庭院中的几株药草,为新移栽的幼苗松土施肥,甚至在午后,还伴着窗外和煦的秋阳,小憩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甚至在梁帝午后循例问起几位皇子课业时,还能温婉从容地应对几句关于景琰近况的询问,言语间不见丝毫异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弦始终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被放大,敏锐地捕捉着宫墙之外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微弱回响,等待着那决定性的、证实或粉碎她所有猜测与期盼的音讯。每一次殿外有脚步声响起,她的心都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紧。
直到暮色再次如同巨大的、墨色的纱幔,缓缓笼罩住巍峨的宫城,将白日的喧嚣与光影一点点吞噬,瑾汐才从外面回来,脚步依旧轻快,神色如常,如同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差事。她伺候静妃卸下白日里见客的较为正式的钗环,换上更为轻便的常服时,才借着整理紫檀木妆奁的掩护,身体微微前倾,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回禀道:“娘娘,信已送到。苏先生……亲自收下的,并未多问,只让带回一句话。”
静妃对镜梳理着如云长发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握着玉梳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依旧平静,唯有那眼底深处,有一簇微光骤然亮起,又迅速被她压下。
“先生说,”瑾汐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夜风拂过窗纱,“‘多谢赠方,药材……甚为对症,只是酒炙之物,性烈,还需……缓图。’”
话音落下,寝殿内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几乎凝滞的寂静。
静妃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温润而酸楚的水流缓缓浸过,那水流带着巨大的慰藉,也带着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懂了。他完全懂了!
“多谢赠方”是承情,是接收到了她的讯息。“药材甚为对症”是确认!他明白她所指为何,明白她已窥破他身份的秘密,明白她知晓他体内沉疴与心中块垒!“只是酒炙之物,性烈,还需缓图”——这是在回应她的关切与提醒!他承认了自身状况极其不佳,体内或有深沉淤滞顽毒(酒炙之物所指),也认同复仇昭雪之事(丹参象征的意义)不能急躁冒进,需耐心筹划,步步为营(还需缓图)!他甚至……在以这种方式,让她安心,告诉她,他心中有数,不会贸然行事!
这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一句话,如同唯一正确的密钥,瞬间打开了横亘在他们之间、那由十二年生死相隔、血海深仇与无尽痛苦构筑的、厚重而冰冷的沉默壁垒。没有激动相认的泪眼,没有互诉衷肠的悲切,只有在这诡谲云涌、危机四伏的局势下,两个深知彼此处境艰难的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确认、理解与无声的盟约。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深沉慰藉的热流,猛地涌上她的心头,直冲鼻尖,让她眼眶瞬间湿润。她强自压下喉间的哽咽与眼底的湿热,只对着镜中映出的、恭敬垂首的瑾汐,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了一场内心海啸的痕迹:“知道了。”
仅仅三个字,承载了千钧重量。
瑾汐不再多言,细心地将最后一支素银簪子放入铺着软缎的盒中,合上匣盖,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仿佛也为这场无声的交流,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点。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角落铜漏滴答,记录着流逝的时光,以及那盏孤灯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轻响。静妃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再次推开一丝缝隙。夜风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的寒意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送来了庭院中药草那清苦而持久的气息,此刻闻来,那气息之中,仿佛注入了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的力量。
他收到了她的讯息,也给出了他的回应。这条在森严宫禁与波谲云诡的王府之间,以药方和隐语铺就的、无声而坚韧的桥梁,终于在她提心吊胆的等待中,悄然架通。
前路依旧凶险密布,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至少,她不再是独自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不再只能凭借回忆与猜测来支撑那份渺茫的希望。他们,在不同的位置上,一个在明处筹谋,一个在暗处守望,为了同一个沉甸甸的目标——那迟来了十二年的公道与昭雪,终于再次建立了联结,成为了彼此在这条布满荆棘的漫漫长路上,可以遥相呼应、互为倚仗的同盟。
她抬眼,目光坚定而悠远,仿佛能穿透这沉沉夜色与重重宫墙,准确地落向那座如今聚集了无数明枪暗箭的靖王府,落向那个在病弱躯壳下,燃烧着不屈意志的、她失而复得的孩子。
棋局之上,落子无悔。而她与他,都已执子在手,在这盘以天下为枰、以生死为注的棋局上,开始了他们相隔十二年的、第一次默契的携手。风,已然起于青萍之末。
【第七章完】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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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