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座古宅被改造成了剧本杀店，玩家们拿到的角色剧本，竟是宅子里鬼魂们生前的真实经历
妆台上的胭脂，已经凉透了。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泪痕交错，花了精致的妆容。
门外，是男人暴怒的嘶吼，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尖锐声响。
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顺着大腿根往下流。
她捂着肚子，绝望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01
“我说林屿，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不就一个剧本杀吗，看你紧张的。”
王凯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瞅着我，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脸的不屑。
我没搭理他，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有点发毛。
这地方也太偏了，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快半个钟头。
周围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只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和几棵歪脖子树。
“别吓唬他了，王凯，”我女朋友赵倩从副驾转过头来，递给我一瓶水，“就是玩个游戏，放松点。”
后座的孙佳也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小声说，“没事的，有我们在呢。”
我勉强笑了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可能是这家店的宣传语太邪乎了——“百分百真实体验，让你亲历一场无法回头的民国旧梦”。
听起来就不太吉利。
又开了十几分钟，一栋孤零零的青砖灰瓦二层小楼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在黄昏的余晖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这就是我们今晚的目的地，“旧梦馆”。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是这家店的老板兼主持人。
他冲我们笑了笑，那笑容有点僵硬，“几位贵客，等你们很久了。”
走进宅子，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檀香的奇怪气味扑面而来。
光线很暗，长长的走廊两边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我注意到，这宅子的布局很奇怪，走廊曲里拐弯，像迷宫一样。
主持人把我们带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偏厅，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和几本用线装订的册子。
“这就是你们今晚的身份，”主持人把册子一一分发给我们，“请各位仔细阅读，一个小时后，游戏正式开始。”
我拿到的是“大少爷顾绍元”。
王凯是“老爷顾振南”，赵倩是“大太太苏婉清”，孙佳的角色最特别，是“二姨太白灵霜”。
我翻开剧本，里面的文字像是用毛笔写的，字迹娟秀，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故事背景设定在民国时期，一个姓顾的富商家庭里发生的灭门惨案。
老爷顾振南被人用匕首刺死在书房，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最宠爱的二姨太，一个出身梨园的戏子，白灵霜。
剧本里，我扮演的顾绍元是个性格懦弱、体弱多病的富家少爷，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对父亲又敬又怕，同时又暗中嫉妒受宠的二姨太。
我越看，心越沉。
这剧本写得太详细了，不仅有角色的生平、性格、人际关系，甚至还有大量的心理活动描写，细致到让人感觉不像是编的，倒像是某个人的亲身经历。
“这剧本谁写的啊？真牛，”王凯看得津津有味，“我这个角色，顾振南，简直就是个土皇帝啊，家里说一不二。”
赵倩皱了皱眉，“我这个大太太也太惨了吧，丈夫不爱，儿子不亲，守着个空房子过日子。”
孙佳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剧本，脸色有点发白。
我问她，“怎么了，孙佳？”
她抬起头，眼神里有些迷茫，“我……我感觉这个白灵霜，好可怜。”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主持人准时出现，他换上了一身更复古的衣服，手里提着一盏马灯。
“各位，换上你们的戏服，旧梦，就要开始了。”
我们被分别带到不同的房间，房间的布置和剧本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的房间在二楼，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就钻进鼻子。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书桌，桌上还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药碗。
我换上那身丝绸长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念头——那块地板，是松的。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墙角的位置。
那里的木地板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
可那个念头就像生了根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指敲了敲。
其中一块地板，发出的声音果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有点空。
我心里咯噔一下，用指甲抠住缝隙，稍微一用力，那块木板竟然真的被我掀开了。
木板下面，是一个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日记本，牛皮封面，已经泛黄了。
我的心跳得飞快。
剧本里，可从来没提过什么日记本。
02
我的手有点抖，慢慢伸进暗格，拿出了那本日记。
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我翻开第一页，一股尘封已久的气味散发出来。
里面的字迹和我剧本上的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写的。
“九月初三，晴。父亲又为那个戏子打了母亲，母亲在房里哭了一整晚，我恨自己的无能，连保护母亲都做不到。这个家，就像一个华丽的笼子，我们都是笼中的鸟。”
“十月十五，雨。白灵霜怀孕了，父亲很高兴，赏了她很多东西。我看见母亲站在廊下，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她的眼神，比这秋雨还要凉。”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里面的内容让我遍体生寒。
这根本不是游戏道具，这分明就是“顾绍元”的亲笔日记，记录了他短暂而压抑的一生。
游戏，从这一刻开始，就变了味道。
广播里传来主持人没有感情的声音，“游戏开始，请各位玩家根据线索卡，开始自由搜证。”
我把日记本塞进怀里，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昏黄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凯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绸缎唐装，背着手，板着脸，活脱脱一个封建大家长。
“绍元，身体好些了吗？别整天闷在房里，多出来走动走动。”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说。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赵倩扮演的大太太就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她看了王凯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怼和畏惧，然后低下头，快步从我们身边走过。
“站住！”王凯厉声喝道。
赵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一点规矩都没有！”王凯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股真实的怒气。
我感觉不对劲了。
王凯平时是个嘻嘻哈哈的人，就算玩游戏，也不会这么上头。
“行了，王凯，别太入戏了。”我赶紧打圆场。
王凯转过头，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满，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他说完，冷哼一声，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已经不是在演戏了，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顾振南。
赵倩走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林屿，我害怕，我刚才……我刚才真的觉得他就是顾振南，我看到他就想躲。”
“别怕，只是游戏，”我安慰她，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话毫无说服力。
我们正说着，孙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艳丽的戏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可她的表情却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林屿，赵倩，”她跑到我们面前，压低了声音，“这地方不对劲，我刚才在房间里，听到有人在唱戏，就在我耳边唱。”
“是不是店家放的背景音乐？”我问。
“不是！”孙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声音特别真实，就像……就像有个女人贴着我的耳朵在唱，我一回头，什么都没有。”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把我找到日记本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赵倩和孙佳听完，脸色都变了。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我们拿到的剧本，都是真的？”赵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如果剧本是真的，那这个宅子里……”孙佳没敢把话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剧本是真的，那这个宅子里，就真的死过人。
我们现在扮演的，就是一群鬼魂。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凄厉得划破了整个宅子的寂静。
是孙佳的声音！
不对，不是孙佳，孙佳就在我们身边。
那声音是从她扮演的角色，“二姨太”白灵霜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我们壮着胆子，慢慢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朝楼下看去。
只见白灵霜的房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孤灯摇曳。
突然，一阵冷风从楼下吹上来，吹得我们汗毛倒竖。
紧接着，一个幽幽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响了起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03
那声音凄婉哀怨，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在大厅里盘旋。
我们三个人吓得挤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
“谁……谁在说话？”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都在发颤。
没有人回答。
那哭声也戛然而止，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大厅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们三个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我们报警吧。”赵倩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可屏幕上根本没有信号。
“我的也没有。”孙佳也拿出了手机，结果一样。
这下，我们彻底慌了。
“王凯呢？王凯去哪了？”我突然想起了王凯。
我们分头在二楼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
“他会不会去书房了？剧本里，顾振南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赵倩说。
书房在一楼最里面的位置。
我们三个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下吱吱作响的木楼梯。
一楼比二楼更阴冷，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几幅黑白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眼神空洞。
我感觉那些眼睛好像在动。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
我推开门，一股浓重的墨香味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凯正坐在书桌后面的一张太师椅上，背对着我们。
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王凯？”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没有反应。
我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和赵倩、孙佳对视了一眼，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绕到书桌前面，我们三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凯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显然是死不瞑目。
“啊！”赵倩和孙佳同时尖叫起来。
我虽然也吓得腿软，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伸手探了探王凯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
身体也开始变凉了。
王凯死了。
就和剧本里写的一样，死在了书房。
“不是游戏……这不是游戏……”赵倩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孙佳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她靠着墙，脸色惨白，不停地干呕。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们被困在了这个鬼宅里，而且，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或者说，凶手根本就不是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现场。
书房里很整洁，没有打斗的痕迹，王凯身上的财物也都在。
那把匕首，看起来很古老，刀柄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和剧本里描述的凶器一模一样。
这说明，凶手是完全按照剧本在杀人。
下一个……会是谁？
我的目光落在了孙佳身上。
剧本里，最大的嫌疑人是二姨太白灵霜。
孙佳接触到我的目光，身体抖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我知道不是她，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拔除了。
就在我们互相猜忌的时候，书房里的那台老式留声机，突然自己转动了起来。
沙哑的唱腔，咿咿呀呀地从喇叭里传出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是昆曲《牡丹亭》里的皂罗袍。
孙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是她……是她来了……”她指着留声机，惊恐地叫着。
“谁来了？”我急忙问。
“白灵霜……剧本里说，她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首《皂罗袍》。”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我们被锁在了这个房间里。
房间里的灯开始疯狂地闪烁，忽明忽暗。
墙上那些老照片里的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狰狞。
一股冰冷的寒意包裹了我们，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我们身边。
它在看着我们。
“对不起……对不起……”孙佳突然跪在地上，冲着空气不停地磕头，“不关我的事，人不是我杀的，求求你放过我……”
她像是疯了一样。
留声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刺得我们耳膜生疼。
我看到，书桌上的那把匕首，自己动了一下。
它慢慢地从王凯的胸口里拔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然后，它调转方向，刀尖对准了跪在地上的孙佳。
04
“快跑！”
我大喊一声，拉起还在发愣的赵倩，就往门口冲。
可那扇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无论我们怎么撞，都纹丝不动。
孙佳的哭喊声和留声机里诡异的戏曲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来自地狱的催命曲。
我回头看去，那把悬浮在空中的匕首，正不紧不慢地朝着孙佳飞去。
孙佳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到书桌底下，可那把匕首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救我！林屿，救救我！”孙佳绝望地向我伸出手。
我脑子一片混乱，抄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就朝着那把匕首砸了过去。
椅子穿透了匕首的虚影，重重地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没用。
这东西根本不是实体。
眼看匕首就要刺进孙佳的身体，我急中生智，从怀里掏出那本顾绍元的日记。
“住手！”我冲着空气大喊，“我知道真相！我知道人不是白灵霜杀的！”
我的话音刚落，那把匕首竟然真的停在了半空中，距离孙佳的眼睛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房间里的灯光不再闪烁，留声机的声音也停了。
那股冰冷的寒意，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有用！
我心里一喜，看来这个宅子里的“东西”并不是想单纯地杀死我们，它是在寻求一个真相。
“我知道你们的冤屈，”我举着日记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顾振南不是白灵霜杀的，对不对？”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微弱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
“你怎么……知道？”
是那个声音，那个之前在楼下哭喊着“我的孩子”的声音。
我压下心头的恐惧，翻开日记本，“这本日记里都写了，顾绍元早就怀疑，杀害他父亲的另有其人。”
“是谁？”那个声音追问道，带着一丝急切。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日记里记录的那个名字。
“是管家，钟叔。”
根据日记里的记载，管家钟叔的女儿，曾经被顾振南玷污，最后投井自尽了。
钟叔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白灵霜的孩子被顾振南失手打掉，他才终于爆发，用白灵霜的匕首杀了顾振南，然后伪造现场，嫁祸给白灵霜。
而懦弱的顾绍元，虽然猜到了真相，却因为害怕父亲的余威和家族的丑闻，选择了沉默。
这也成了他一生的心病，最后郁郁而终。
我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把悬浮在空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书房的门，也“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我们得救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
赵倩赶紧扶住我，她的脸色也和纸一样白。
躲在桌子底下的孙佳，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们不敢在书房里多待，扶着几乎虚脱的孙佳，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王凯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张太师椅上，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
我们回到二楼的偏厅，就是我们刚来时待的那个地方。
这里似乎是整个宅子里唯一安全的地方。
三个人惊魂未定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赵倩才开口，声音沙哑，“林屿，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我说。
“等什么？”
“等天亮。”
我相信，只要天亮了，这一切都会结束。
可是，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
我们不敢睡觉，背靠着背坐在一起，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宅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可怕。
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东西”虽然暂时放过了我们，但它并没有离开。
它还在等。
等我们把整个故事，完整地演绎出来。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
钟声是从楼下大厅里的那座老式座钟里发出来的，沉闷而悠扬，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随着钟声的响起，楼下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上楼了。
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它在朝我们这个房间走来。
我们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在我们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然后，是敲门声。
“咚，咚，咚。”
很有节奏，不轻不重。
我们谁也不敢出声。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继续敲着门。
“咚，咚，咚。”
“谁……谁啊？”我鼓起勇气，颤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那个主持人。
“游戏，还没有结束。”
“下半场，开始了。”
05
主持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起来阴森森的，不带一丝感情。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开门。
“不开门吗？”主持人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那我就自己进来了。”
话音刚落，门把手自己转动了起来。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主持人就站在门口，手里依然提着那盏昏暗的马灯，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是王凯。
或者说，是王凯的尸体。
他直挺挺地站着，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胸口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他就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啊！”赵倩和孙佳再次尖叫起来。
“别怕，”主持人微笑着说，“顾老爷只是想请各位，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他说着，侧身让开。
王凯的尸体，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我们面前，空洞的眼睛在我们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孙佳的身上。
“白灵霜……”他开口了，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孙佳吓得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老爷……我……我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王凯，或者说是顾振南的鬼魂，打断了她，“是那个老东西，是钟叔那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愤怒。
“我顾振南一世英雄，竟然会死在自己家的下人手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仰天长啸，整个宅子都跟着震动起来。
“你们，”他低下头，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我们，“你们必须帮我，帮我找到那个老东西的魂魄，我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不是要杀我们，他是要我们帮他报仇。
“我们……我们怎么帮你？”我壮着胆子问。
“很简单，”顾振南的鬼魂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你们只要按照剧本，把最后一幕演完就行了。”
“钟叔的魂魄，就被困在那场戏里。”
最后一幕，是顾家灭门惨案的真相大白。
钟叔在祠堂里，向顾绍元坦白了一切，然后，自焚而死。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祠堂。
而且，还要点一把火。
“这太危险了！”赵倩反对道，“我们不能这么做！”
“危险？”顾振南的鬼魂冷笑一声，“你们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说着，伸出僵硬的手，指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雾，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看到，在那浓雾之中，有无数个扭曲的人影在晃动，发出无声的哀嚎。
那些，都是被困在这座宅子里的孤魂野鬼。
如果我们不照做，下场，可能比死还惨。
“好，我们答应你。”我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
祠堂在宅子的最深处，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没有灯的回廊。
主持人在前面带路，马灯的光只能照亮他脚下的一小片地方。
王凯的尸体，跟在我们身后，脚步声在死寂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回廊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很多仕女图，那些画上的女人，眼睛好像都在盯着我们看，看得我们心里发毛。
我总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我们终于来到了祠堂门口。
祠堂的大门是朱红色的，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主持人推开门，一股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
祠堂里很空旷，正中间摆放着一排排的灵位，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在灵位的前面，有一个蒲团，和一个火盆。
“开始吧，”主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顾少爷，该你说台词了。”
我拿出那本顾绍元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无一人的祠堂，念出了日记里的那段话。
“钟叔，我知道是你。”
我的声音，在祠堂里激起了一阵微弱的回音。
“我知道，是你杀了父亲。”
“为什么？”
06
我的话音在祠堂里回荡，四周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时候，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从祠堂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大少爷……你还是知道了。”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半透明的，穿着管家服饰的老人身影，慢慢地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他看起来很虚弱，身形佝偻，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他就是钟叔。
“为什么？”我又问了一遍，这既是剧本里的台词，也是我心里的疑问。
钟叔的鬼魂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痛苦。
“老爷他……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
钟叔的声音颤抖着，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他的女儿，小翠，原本是府里的一个丫鬟，长得清秀可人，却被好色的顾振南看上，强行玷污了。
小翠不堪受辱，在一个雨夜，投井自尽。
钟叔悲痛欲绝，但他只是一个下人，根本无法与顾振南抗衡，只能将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
直到白灵霜的出现。
白灵霜的善良和倔强，让钟叔仿佛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他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当他看到顾振南因为白灵霜流产而对她拳打脚踢，甚至想要了她的性命时，钟叔心中积压多年的仇恨，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趁着给顾振南送安神汤的机会，在汤里下了毒，然后用白灵霜房里的匕首，给了他致命一击，并伪造了现场。
他本想一力承担所有罪名，但又怕自己死后，无人再能护着白灵霜，于是他选择了嫁祸。
他以为这样，就能保全白灵霜。
可他没想到，顾家为了掩盖家丑，竟然对外宣称白灵霜畏罪自杀，将她活活逼死。
而他自己，也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一把火烧了自己和这个祠堂。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钟叔的鬼魂痛苦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你这个老狗奴才！”
顾振南的鬼魂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操控着王凯的尸体，猛地朝钟叔扑了过去。
两个鬼魂，瞬间撕打在了一起。
顾振南显然比钟叔要强大得多，他掐着钟叔的脖子，面目狰狞。
“我要你魂飞魄散！”
“住手！”我大喊一声。
我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否则我们谁也离不开这里。
我看着手里的日记，又看了看眼前的火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形成。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个死局的根源，在于顾绍元的懦弱和沉默。
那么，要打破这个死局，就需要顾绍元站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挡在了钟叔的身前。
“父亲，够了。”我直视着顾振南的眼睛，“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顾振南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儿子，竟然敢顶撞他。
“你说什么？”
“我说，是你，害死了所有人！”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是你逼死了小翠，是你打掉了白灵霜的孩子，是你把这个家，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你这个逆子！”顾振南勃然大怒，伸出手就要来抓我。
“你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我从怀里掏出打火机，这是我抽烟时带进来的。
我点燃了日记本的一角，然后，把它扔进了火盆里。
“今天，我就替母亲，替白灵霜，替所有被你害死的人，了结这段恩怨！”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本写满了一个年轻人痛苦和挣扎的日记。
随着日记本的燃烧，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离。
是顾绍元的灵魂。
他残留在我身上的执念，正在消散。
与此同时，祠堂里的灵位，开始一个个地燃烧起来。
火焰是蓝色的，妖异而冰冷。
顾振南和钟叔的鬼魂，都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在火焰中变得越来越透明。
“不！”顾振南不甘地嘶吼着。
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整个祠堂，变成了一片火海。
07
蓝色的火焰像有生命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祠堂里的一切。
灵位、牌匾、桌椅，都在这诡异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顾振南和钟叔的鬼魂在火海中挣扎、咆哮，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和那些燃烧的灵位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走！”
我拉着赵倩和孙佳，拼命地往祠堂外跑。
我们身后的祠堂，在火焰中轰然倒塌。
主持人和王凯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我们一路狂奔，逃出了那条阴森的回廊，回到了大厅。
宅子里，似乎恢复了平静。
那股阴冷压抑的气息，消失了。
墙上那些老照片里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结束了吗？
我们三个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们……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孙佳颤声问道。
我站起来，走到大门口，试着推了一下。
那扇沉重的木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门外，不再是那片灰蒙蒙的浓雾，而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天，快亮了。
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就在我们准备逃出去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女声，从二楼传了下来。
“你们……不能走。”
我们猛地回头，只见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个穿着艳丽戏服的女人。
是白灵霜。
不，不是孙佳，是真正的白灵霜的鬼魂。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神哀怨地看着我们。
她的身影是半透明的，月光透过她的身体，洒在地上。
“为什么？”我问。
“故事……还没有讲完。”白灵霜轻声说。
“什么意思？顾振南和钟叔不是已经……”
“他们只是主谋，”白灵霜摇了摇头，“真正害死我的，是这个家里所有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是顾振南的残暴，是钟叔的自私，是顾绍元的懦弱……”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赵倩的身上。
“……还有，大太太的嫉妒。”
赵倩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胡说！”
“我胡说？”白灵霜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在我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我的孩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流掉？如果不是你把我的匕首放到顾振南的书房，钟叔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嫁祸给我？”
“你嫉妒我，嫉妒老爷对我的宠爱，所以，你想借刀杀人，除掉我这个眼中钉！”
白灵霜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我没有！我没有！”赵倩捂着耳朵，痛苦地尖叫起来。
但她的眼神，却在闪躲。
我心里一沉。
难道赵倩扮演的大太太，也……
就在这时，赵倩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而怨毒。
她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尖利刻薄的声音说：
“是又怎么样？你一个下贱的戏子，也配和我争？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是大太太苏婉清的鬼魂！
她附在了赵倩的身上！
“苏婉清！”白灵霜的鬼魂也变得面目狰狞，她从楼梯上飘了下来，直冲向赵倩。
两个女鬼，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或者说，是白灵霜的鬼魂，在单方面地攻击被苏婉清附身的赵倩。
赵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双脚离地，脸涨成了猪肝色，不停地挣扎。
“放开她！”我冲上去，想要拉开她们，但我的手直接穿过了白灵霜的身体。
我根本碰不到她。
“林屿，救……救我……”赵倩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眼看赵倩就要被掐死了，我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办？怎么办？
日记本已经烧了，顾绍元的执念也已经消散了。
我还能用什么来阻止她？
突然，我想起了我在顾绍元房间里找到的那个东西。
那个被他藏在地板下的，银质的，刻着一个“霜”字的……
项链！
08
我猛地想起来，在顾绍元的日记里，曾经隐晦地提到过，他一直暗恋着白灵霜。
那条项链，是他偷偷买来，准备送给她的礼物。
但他直到死，都没有勇气送出去。
这或许是解开白灵霜心结的最后一样东西。
“孙佳，快，去我房间，床底下，第三块地板砖，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有条项链，快拿来！”我冲着已经吓傻的孙佳大喊。
孙佳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朝二楼跑去。
我看着被掐得快要断气的赵倩，心里焦急万分。
“白灵霜，你听我说！”我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你恨错了人！苏婉清虽然有错，但她也是个可怜人！你真正的悲剧，来源于这个吃人的家族，来源于那个时代！”
白灵霜的动作顿了一下，但眼中的恨意丝毫未减。
“住口！你们这些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手上再次用力，赵倩的眼睛开始翻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佳拿着那条银项链冲了下来。
“林屿，给你！”
我接过项链，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扔向了白灵霜。
项链穿过了她的身体，掉在了地上。
但就在项链穿过她身体的那一瞬间，白灵霜的鬼魂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松开了赵倩。
赵倩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灵霜的鬼魂漂浮在半空中，痛苦地捂着头。
无数的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
那是属于顾绍元的记忆。
他偷偷地在台下看她唱戏，为她喝彩。
他看到她被顾振南责罚，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
他准备了那条项链，却一次次地错过了送出去的机会。
直到最后，他看到她冰冷的尸体被草席包裹着，从后门抬了出去，他跪在雨里，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在这个冰冷的家里，曾经有一个人，那么卑微而又深沉地爱着她。
白灵霜眼中的怨恨，慢慢地褪去，转而被一种深深的悲哀所取代。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条掉在地上的项链，但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绍元……”
她轻声呼唤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遗憾。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随着她的消失，附在赵倩身上的苏婉清的鬼魂，也发出一声不甘的叹息，离开了赵倩的身体。
赵倩瘫软在地上，昏了过去。
整个宅子，彻底恢复了平静。
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这个阴森的宅子，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阴霾。
我们，活下来了。
我抱起昏迷的赵倩，和孙佳一起，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座古宅。
我们没有报警，因为我们知道，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件事，成了我们三个人之间，一个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后来，我听说那家“旧梦馆”倒闭了。
那栋宅子也被贴上了封条，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我和赵倩的关系，因为这次经历，变得更加紧密。
我们很少再提起那个恐怖的夜晚，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刻在了我们的生命里。
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会听到那咿咿呀呀的唱腔。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知道，那是一场永远无法回头的，旧梦。
来源：激情无限lo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