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夜色如墨,将苏宅那片区域浸润得格外深沉。与前街那些勋贵府邸门前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安静得近乎死寂,只有檐下几盏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宅邸轮廓,反而更添几分幽邃。
文/鼎客儿
第七章 夜窥
夜色如墨,将苏宅那片区域浸润得格外深沉。与前街那些勋贵府邸门前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安静得近乎死寂,只有檐下几盏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宅邸轮廓,反而更添几分幽邃。
言豫津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潜行在相邻宅邸的屋脊阴影之中。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暗夜里熠熠生辉的眸子。寒风刮过瓦片,带走他微弱的呼吸声,也掩盖了他移动时不可避免的细微声响。
他并非鲁莽之辈。在决定夜探苏宅之前,他已让观砚通过各种渠道,大致摸清了苏宅外围的明哨暗岗。江左盟显然对此地极为重视,防卫布置得相当周密,几乎不留死角。
但这世上,从无真正的天衣无缝。
他伏在一处高高的风火墙后,如同蛰伏的猎豹,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苏宅的庭院。与前厅的沉寂不同,内院深处,一间书房(或者说,是梅长苏日常起居处理事务之所)的窗户上,透出朦胧而稳定的光亮。
就是那里。
他没有选择从正门或侧门突破,那里防卫必然最为森严。他的目标是靠近内院的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株高大的老槐树,枝叶虽在冬季凋零大半,但虬结的枝干依旧足以借力,且其位置恰好能避开几处明显的巡逻路线和岗哨的直视角度。
耐心等待。直到一队巡夜的护卫踏着规律的步伐走过,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另一处角楼上的守卫也因为寒冷而稍稍缩颈转身的刹那——
动了!
言豫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头滑落,脚尖在冰冷的墙面几点,借力腾空,轻飘飘地落在了老槐树一根粗壮的横枝上。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他屏住呼吸,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将自己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刺激的兴奋。这身隐匿与潜行的功夫,是他背着所有人,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言府那空旷无人的后园,一点点磨炼出来的。不是为了炫耀,只是为了在某个必要的时刻,能够拥有保护自己、或者说,窥探真相的能力。
他从枝叶的缝隙间望下去。那间亮着灯的书房,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绡纱,看不清内里情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书案后,偶尔会因为咳嗽而微微佝偂下身体。
梅长苏。
他果然还没睡。
言豫津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从槐树到那书房的距离,以及中间可能存在的障碍和警戒。他需要靠得更近,近到能听清里面的对话,或者,至少能看到某些关键的物证。
就在他计算着下一步行动路径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形魁梧、面容沉稳的汉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言豫津认得他,是梅长苏的贴身护卫之一,黎纲。
“……先生,该用药了。”黎纲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和窗纱,显得有些模糊,但言豫津凝神细听,依旧能捕捉到大概。
“放着吧。”梅长苏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沙哑,比在誉王府时更显虚弱。
黎纲将药碗放在书案上,并未立刻离开,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先生,今日靖王府派人送来了些上好的血燕,说是给先生补身子的。您看……”
窗内沉默了片刻,才响起梅长苏平淡无波的声音:“收下吧,代我谢过靖王殿下好意。”他顿了顿,似乎轻轻咳嗽了两声,“告诉下面的人,近日京城不太平,无事不要随意出门,尤其是……不要与言府的人有任何接触。”
言豫津的心猛地一紧!不要与言府的人接触?他果然在刻意避开自己?为什么?
“是,属下明白。”黎纲应道,迟疑了一下,又道,“先生,那言家公子……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为何要如此在意?”
窗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纨绔子弟……或许吧。但他身后是言侯府,言阙……不是简单人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我们不能再节外生枝。”
言豫津屏住呼吸,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父亲……梅长苏忌惮的,竟然是多年不问世事的父亲?
黎纲不再多问,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梅长苏偶尔压抑的低咳声。
言豫津压下心头的波澜,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黎纲刚走,此刻或许是警戒相对松懈的瞬间。他深吸一口气,看准下方一处假山石的阴影,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槐树,足尖在假山上一点,身形再次腾起,几个起落,便已贴近了那间书房的外墙。
他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将自己隐藏在窗棂投下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其缓慢绵长。里面的咳嗽声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从窗缝里飘散出来的、淡淡的药草苦涩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近窗纱一处极其细微的破损处。
书房内的景象,透过那小小的孔隙,映入他的眼帘。
陈设简单雅致,与他想象中江湖霸主的居所大相径庭。最多的便是书,四壁书架林立,案几上也堆满了卷宗册页。梅长苏背对着窗户,坐在一张铺着厚厚毛皮的宽大椅子里,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肩膀和披散在背后的、略显干枯的黑发。
他似乎在写着什么,笔尖在纸页上划过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写写停停,不时会抬手抵住唇边,压抑着剧烈的咳嗽,单薄的肩膀随之剧烈颤抖,那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脆弱。
这样一个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的病人,真的是那个搅动江左风云、让誉王太子都争相笼络的麒麟才子?真的是那个可能手握重兵、图谋不轨的阴谋家?
言豫津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就在他凝神窥视之际,梅长苏似乎因为咳嗽得厉害,微微向后靠了靠,抬手想去端旁边的药碗。就是这个动作,让他身下的椅子稍稍转动了一个极小的角度,也让他书案一侧,一个原本被椅背遮挡住大半的物事,暴露在了言豫津的视线之内。
那是一个……
言豫津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以金丝檀木制成的盒子。盒子本身并无特异之处,但盒盖上镶嵌的纹饰——那是一簇燃烧的火焰,环绕着一柄出鞘的利剑!
赤焰军的军徽!
虽然那纹饰很小,做工也极为含蓄,并非当年赤焰军旗上那般张扬夺目,但言豫津绝不会认错!那个图案,曾经烙印在林燮伯伯的铠甲上,烙印在林殊哥哥的佩剑上,也曾经,烙印在他童年最鲜亮、最温暖的记忆里!
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梅长苏的书房里?!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激动、困惑与难以置信的狂潮,瞬间席卷了言豫津的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回四肢百骸。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耳边嗡嗡作响。
赤焰!梅长苏与赤焰有关!
他是谁?他是赤焰的旧部?是那场浩劫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某个人?还是……另有所图,利用赤焰的符号来达成某种目的?
无数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他脑中炸开。
就在他心神剧震,气息难免出现一丝紊乱的刹那——
书房内,背对着他的梅长苏,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那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却让言豫津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那是顶级武者对周遭环境变化的本能警觉!
不好!
他毫不犹豫,身形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利箭,猛地向后暴退!甚至顾不上再隐匿行迹,足尖在廊柱上狠狠一蹬,便要向院墙外遁去!
几乎就在他身形启动的同时,书房的门被一股凌厉的劲风猛地撞开!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疾射而出,直扑他方才藏身的位置!正是日间在校场附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灰衣人,目光冷冽如刀!
与此同时,院墙四周,数道黑影如同从地底冒出般骤然现身,手中兵刃反射着凄冷的月光,封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电光火石之间,言豫津已陷入重围!
他袖中的短剑瞬间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静。不能硬拼,必须立刻脱身!
他身形在空中诡异一折,避开灰衣人当胸一掌,短剑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直取对方肋下空门,逼得对方不得不回防。借着这一瞬间的空隙,他足尖连点,如同雨燕般投向看似守卫最薄弱的一处墙角!
两名黑衣人挥刀拦截,刀风凌厉。言豫津不闪不避,短剑精准无比地贴上其中一人的刀脊,一粘一引,将其力道带偏,同时侧身避开另一人的横斩,肘部顺势重重撞在那人胸口!
“砰!”一声闷响,那人踉跄后退。
言豫津毫不停留,身形已如轻烟般掠上墙头!
“留下!”那灰衣人如影随形,一掌拍向他的后心,掌风呼啸,显然动了真怒!
言豫津头也不回,反手掷出三枚乌沉沉、毫无光泽的菱形铁蒺藜,成品字形射向灰衣人面门和胸腹!这是他保命的暗器,喂有麻药,虽不致命,但足以阻敌。
灰衣人果然被逼得身形一滞,挥袖拂开暗器。
就这眨眼的功夫,言豫津的身影已消失在墙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夜风卷过,带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灰衣人站在墙头,望着言豫津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他没有下令追击,只是缓缓收掌,转身看向那间依旧亮着灯的书房。
书房窗口,梅长苏不知何时已站起身,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窗纱,望着言豫津遁走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灯影下,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至极的波澜。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是因为刚才那瞬间的惊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引发的、难以抑制的绞痛。
夜风穿过空荡的庭院,带着刺骨的寒意。
窥探者已远遁,留下的,是更加扑朔迷离的疑云,与一颗被那簇火焰纹饰彻底搅乱的心。
【第一卷 第七章 终】【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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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