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陵城的春色,总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惆怅。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萧景睿总爱独自站在宁国侯府后园的听雨轩前,看那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他生来便有“两姓之子”的尊荣,是大梁唯一一位身兼两姓的世家公子,可这殊荣,像一件过于华美的外袍,裹着他自幼便隐约感到的不合身。
《琅琊榜》之《金陵遗梦·萧景睿传》
文/鼎客儿
金陵城的春色,总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惆怅。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萧景睿总爱独自站在宁国侯府后园的听雨轩前,看那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他生来便有“两姓之子”的尊荣,是大梁唯一一位身兼两姓的世家公子,可这殊荣,像一件过于华美的外袍,裹着他自幼便隐约感到的不合身。
“景睿哥哥,”言豫津轻快的声音从月洞门外传来,手里拎着一坛新酿的梅子酒,“卓家爹爹又从江湖上搜罗了好酒,就等着你去品鉴呢。”
他回头,笑意温润,恰如这三月暖阳。言豫津是他生命里最明亮的一抹底色,活泼跳脱,不谙愁绪。而他自己,却仿佛是那琉璃盏,通透,却也易碎。他常在深夜醒来,听窗外竹叶沙沙,恍惚间觉得自己站在一片薄冰上,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曾对梅长苏说过:“我总觉得,这世间待我太好,而我,无以为报。” 那时,梅长苏,不,还是苏先生,只是深深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他当时读不懂的怜悯与复杂。
他记得每一次去天泉山庄,卓鼎风抚着他肩膀时那带着审视的欣慰;也记得谢玉偶尔投来的、一闪而逝的冰冷目光。这些碎片,他小心翼翼地拾起,藏在心底最暗的角落,从不与人言。他只愿做那个让两姓父母骄傲、让弟妹依赖、让朋友信赖的萧景睿。
直到那个雨夜,莅阳长公主握着他的手,泪眼婆娑,欲言又止。她指尖的微颤,像蝴蝶濒死的翅膀,在他心上划开一道细微的、却永不愈合的裂痕。
生日宴,本该是丝竹管弦,觥筹交错。那晚的宁国侯府,灯火璀璨过于白昼,宾客皆是金陵城中最显赫的人物。他穿着新制的锦袍,玉带束发,眉目清朗,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苏先生坐在席间,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寒刃。
变故是如何开始的?似乎是从宫羽姑娘那凄婉的琴音开始的,还是从苏先生那句平静却石破天惊的话语开始的?他已记不真切。
他只记得,那些他敬了二十多年的“父亲”,彼此撕扯开温情的面纱,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谢玉的阴鸷狠厉,卓鼎风的悲愤交加,像两把钝刀,交替切割着他。
然后,是母亲莅阳长公主那泣血般的陈述。关于大楚质子,关于昔日情缘,关于那个雨夜,两个婴儿,一个夭折,一个被命运错置……原来,他既非谢家子,亦非卓家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被权力和私欲编织的巨大谎言。
世界在他眼前一寸寸碎裂、崩塌。他站立的地方,成了废墟的中心。他看向梅长苏,那个他引为毕生知己,亲自接入金陵、护在羽翼下的苏兄。梅长苏的眼中,有歉意,有决绝,唯独没有他熟悉的温度。原来,从两年前的江左盟初遇,到今日这精心布置的绝杀之局,步步皆是算计。他,萧景睿,不过是这盘棋上一枚最好用的棋子,用过即弃。
他没有怒吼,没有质问。极致的痛苦,反而催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他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仿佛金陵城的春暖,从未降临到他身上。
身世既明,金陵已无立锥之地。他决定护送宇文念前往南楚,认祖归宗。这并非寻求庇护,而是一种了结,一种对过往身份的彻底告别。
临行那日,天色灰蒙。长亭外,梅长苏竟来相送。他穿着素色长衫,站在微凉的晨风里,身形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吹散。
“景睿……” 他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萧景睿转身,面上无悲无喜。他看着这个曾让他全心信赖,又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却化作一声轻叹。
“苏兄,”他开口,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我不怪你。人,总有取舍。你取了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舍弃了我,这只是你的选择而已。若是我因为没有被选择而心生怨恨,那这世间,岂不是有太多不可原谅之处?”
这番话,他说的很慢,字字清晰,如同秋日屋檐下滴落的雨珠,敲在听者心上。他不是故作豁达,而是在那片废墟之上,自己挣扎着长出了一棵名为“理解”的幼苗。他理解了梅长苏的不得已,理解了这局中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梅长苏的眼中,有水光一闪而过。他低声说:“我答应过,要带你一起去黔州,看一看那秀丽江山……”
萧景睿微微摇头,唇边泛起一丝极淡、极苦的笑意:“一路保重。”
马车辘辘远去,金陵城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他知道,梅长苏派了江左盟的人沿途保护。这份迟来的关怀,他接受了,却不再依赖。前路漫漫,他需要独自去走,去愈合,去重生。
南楚的山水,与金陵大不相同。见到生父晟王宇文霖,彼此间却只有礼貌的疏离。血缘是纽带,却非情感。在那里,他更像一个过客,短暂停留,心却始终漂泊无依。
从南楚归来,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褪去了世家公子的浮华,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静与风霜。他依然温文尔雅,待人接物依旧周到,但那温和之下,是一种历经劫波后的通透与疏离。
他不再频繁出入宁国侯府与天泉山庄,对谢玉与卓鼎风,他无法憎恨,却也难再亲近。那份养育之恩是真实的,那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与利用,也是真实的。他将它们一并收纳,如同收纳生命中的风雨晴晦。
他常常独自一人,或于书斋静坐,抚琴弈棋;或于山野漫步,看云卷云舒。他开始读一些以前不曾留意的杂书,关于农耕,关于水利,关于边塞风物。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诗词歌赋、风月雅集,忽然间都失了颜色。
言豫津还是常来找他,带来市井的笑话和朝堂的趣闻,试图驱散他周身的寂寥。他只是含笑听着,偶尔点评一两句,目光却常常越过好友的肩膀,望向遥远的天际。
他明白了,梅长苏的“舍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拯救”。若没有那场生日宴的惊雷,他或许永远活在精心编织的幻梦里,直到某一天,被更残酷的真相碾碎。梅长苏撕开了他的血肉,却也剜去了那早已溃烂的毒疮。痛彻心扉,而后,得以新生。
他的心,像一块被烈火淬炼过的玉石,外表温润,内里却更加坚硬。他不再执着于“我是谁”,而是开始思考“我该如何存在”。
北境烽火骤起,大渝犯边,战事吃紧。朝廷颁下募兵令,金陵城的热血儿郎纷纷请缨。
言豫津找到他时,他正临窗擦拭一柄许久未用的长剑。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雪亮的剑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景睿,我们去参军吧!” 言豫津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了平日的嬉笑,只有一片赤诚,“总不能一辈子活在父辈的荫庇下,也该为自己,为这家国,做点什么。”
萧景睿抬起头,看着好友。那一刻,他心中沉寂许久的东西,仿佛被点燃了。离开金陵,离开这纠缠着太多恩怨是非的故地,去往那最需要热血与生命的地方,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归途。
他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好。”
他没有告知太多人,只去辞别了母亲莅阳长公主。母亲握着他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活着回来。”
塞外的风沙,凛冽如刀。军营的生活,艰苦卓绝。没有侯府公子的优渥,只有同袍之间的生死与共。他卸下了“萧”姓的荣耀,也从不说起身世之谜,只从一个普通兵士做起。他的武艺本就不弱,性情又沉稳坚韧,很快便在一次次战斗中崭露头角。
他曾率一小队人马,奇袭敌军粮草,火烧连营;也曾在一片混战中,救下被围的主将。鲜血与生死,将他打磨得更加内敛、锋利。在战场上,他找到了另一种纯粹——守护的纯粹。守护身后的国土,守护身边的同袍,这份责任,沉重,却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战事平息,论功行赏。他立下不小的军功,名字被报了上去。然而,当封赏的旨意即将下达时,他却选择了婉拒。他那特殊的身世——生父是南楚皇族,养父们又与梁国皇室恩怨纠缠——注定了他无法,也不愿在梁国的朝堂上拥有自己的位置。
功名利禄,于他,早已是身外之物。他挥剑,为的是心安,而非封侯。
战争结束后,萧景睿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江南的烟雨,或是漠北的黄沙,从此在众人的视野里悄然隐去。
他没有回金陵,也没有去南楚。有人说,曾在淮南某处静谧的山村,见过一个教书先生,气质温文,眉目间有挥不去的清愁,身边跟着几个稚龄学子,书声琅琅。也有人说,在边塞的茶马古道上,见过一个游侠般的男子,青衣素袍,腰间悬剑,帮助过往商队抵御马贼,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或许最终选择了一处山水明秀之地,结几间草庐,垦半亩薄田。春日赏花,夏日听雨,秋日观叶,冬日烹雪。偶尔,金陵会有故人的消息传来,他静静听着,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笑意。
言豫津或许会成了朝中重臣,嬉笑怒骂,不改本色;梅长苏……那个名字,是他心底最深处一道结了痂的伤疤,不碰,便不痛。他最终以林殊的方式,终结于北境的战场,完成了属于他的使命与涅槃。
萧景睿的一生,从极致繁华到彻底幻灭,从身份迷惘到内心澄明。他失去了世俗定义的所有依靠——家世、亲情、挚友,却最终找到了最坚固的支点,那就是他自己那颗历经千帆而不染尘埃的本心。
他像一颗流星,曾绚烂地划过金陵的夜空,然后悄然隐没。留给世人的,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背影,和一段关于宽恕、成长与自我救赎的传说。
很多年后,当人们提起《琅琊榜》,说起那些算无遗策的权谋与惊心动魄的复仇时,总会想起那个叫萧景睿的公子。他未曾搅动天下风云,却以最柔软的内心,承受了命运最沉重的碾压,然后,用最优雅的姿态,活出了属于自己的通透与从容。
长林风起,吹拂的已是另一代人的故事。而关于萧景睿的一切,都沉淀在时光的深处,如同一首悠远的古琴曲,弦音已渺,余韵未绝。
【全文终】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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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