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胤禛负手立于牢门外,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含糊不清的供词。烛火摇曳,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境。八爷?宫里?这指向太过笼统,更像是一枚被刻意抛出的、扰乱视线的烟雾弹。老八胤禩固然是他的劲敌,但手段向来以绵里藏针、结交朋党著
胤禛负手立于牢门外,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含糊不清的供词。烛火摇曳,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境。八爷?宫里?这指向太过笼统,更像是一枚被刻意抛出的、扰乱视线的烟雾弹。老八胤禩固然是他的劲敌,但手段向来以绵里藏针、结交朋党著称,如此直接粗暴的刺杀,不似其一贯风格。而“宫里”二字,范围更是宽泛得令人心惊。
“高福儿。”胤禛声音低沉。
“奴才在。”高福儿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任何人接近。”胤禛吩咐道,眼神锐利,“另外,去查两个人。第一,当日在潞河驿附近出现的所有可疑人物,尤其是与佟保有过接触的。第二,查一查近期宫内,特别是与八爷府、太子府有往来的太监、宫女,有无异常动向,尤其是……与山西、与军马相关的人。”
“嗻。”高福儿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王爷,李卫的伤势……”
“用最好的金疮药,让他好生将养。”胤禛顿了顿,“等他伤好些,带他来见本王。”
“是。”
胤禛转身离开地牢,将那令人窒息的潮湿和绝望甩在身后。回到书房,邬思道与文觉禅师已在等候。听完胤禛的简述,邬思道抚着清髯,沉吟道:“王爷所虑极是。此案看似指向八爷,实则漏洞百出。其一,若真是八爷主使,以他的心机,绝不会用佟保这等蠢钝如猪、轻易便会反口的纨绔子弟作为关键环节。其二,那枚鎏金纽扣,留得太过刻意,仿佛是生怕我们查不到佟保头上。”
文觉禅师拨动着念珠,接口道:“阿弥陀佛。此举更像是一石二鸟。若能成功刺杀王爷,自然最好。若不能,便将祸水引向八爷,挑起王爷与八爷的生死相争,幕后之人便可坐收渔利。其心可诛!”
胤禛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在秋风中萧瑟的草木,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不错。所以,真凶必然隐藏得更深,而且……对我们,对八爷,都极为熟悉。他了解本王必会追查到底,也了解八爷与本王势同水火,一点火星便能引爆。”
“王爷心中可有怀疑之人?”邬思道试探着问。
胤禛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胤礽。”
太子?邬思道与文觉禅师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太子名分早定,但近年来圣眷渐衰,性情愈发暴戾多疑。若他感觉到来自胤禛这位能力出众、日渐得宠的弟弟的威胁,铤而走险,并非没有可能。而且,他确有调动部分宫内力量的便利。
“太子……确有动机。”邬思道沉吟,“但缺乏实证。况且,若是太子,他为何又要将线索引向八爷?这不符合他一贯目中无人的性子。”
“这正是其高明,或者说,是其身边谋士高明之处。”胤禛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太子身边,不乏能人。比如……那位索额图索太傅。”
索额图!此人老谋深算,是太子党的核心智囊。若此计出自他手,那一切便说得通了。既能除掉胤禛这个潜在威胁,又能嫁祸八爷,削弱另一大政敌,可谓一箭双雕。
“王爷,若真是索额图,此人行事缜密,恐怕难以抓到把柄。”文觉禅师道。
“把柄是人留下的。”胤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既然布下此局,必然还有后手,或者,有必须灭口的环节。佟保只是一个开始。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自己跳出来的机会。”
他踱回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脑海中飞速盘算。半晌,他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邬先生,文觉师父,本王欲行一招‘敲山震虎’兼‘引蛇出洞’。”胤禛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两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在京城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雍亲王在野猪林遇袭,虽身受轻伤,但已擒获主谋之一佟保,并搜获关键物证!据闻佟保为求活命,已吐露幕后主使之名,雍亲王震怒,不日便将呈报圣上!
消息传得含糊其辞,既未说明“关键物证”是何物,也未点明“幕后主使”是谁,但这种欲说还休的姿态,反而更引得各方势力猜测纷纭,人心惶惶。
果然,当夜,雍亲王府便遭遇了数波不明身份的夜行人窥探,皆被严阵以待的侍卫击退。与此同时,高福儿来报,地牢加强了守卫,但仍有身份不明之人试图通过收买狱卒等方式接近佟保。
“鱼,开始咬钩了。”胤禛听着汇报,神色平静。
又过了一日,李卫伤势稍愈,在高福儿的引领下,来到了书房。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侍卫服饰,虽仍有些虚弱,但那股彪悍之气却难以掩盖。见到胤禛,他依旧有些拘谨,抱拳行礼:“草民李卫,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胤禛抬手虚扶,目光落在李卫左眉骨的月牙疤上,语气缓和,“伤势如何?”
“皮糙肉厚,不得事。”李卫闷声回答。
“本王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事相托。”胤禛正色道,“你身手好,胆识过人,且非府中常露面之人,不易引人注意。本王需要你,暗中盯住一个人。”
“王爷请吩咐。”李卫没有半分犹豫。
“太子太傅,索额图。”胤禛缓缓说出这个名字,仔细观察着李卫的反应。
李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坚定:“草民领命!”
“记住,只需远远盯着,记录他每日行踪,见了哪些特别的人,尤其是夜间。无论看到什么,不要轻举妄动,立刻回报。此事关乎重大,务必小心。”胤禛郑重叮嘱。
“王爷放心,李卫晓得轻重!”李卫抱拳,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然。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胤禛目光复杂。此举虽有利用之嫌,但亦是信任的托付。他希望李卫能用这次机会,真正融入进来,化解心中旧怨。
李卫果然不负所托。他凭借过人的身手和对市井的熟悉,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潜伏在索额图府邸周围,昼伏夜出,竟未被任何人察觉。
三日后,深夜,李卫带着一身露水寒气,匆匆返回王府禀报。
“王爷!有发现!”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今夜子时,索额图并未在府中安寝,而是乘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悄悄去了城西的‘广化寺’!他在寺内后院一间僻静禅房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与之密谈的,是一个身穿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但那人离开时,一阵风掀起了他的斗篷下摆,奴才看见……他里面穿的是宫里的太监服饰,而且,靴子是……是东宫典仪局的样式!”
东宫!太子胤礽的属官!
虽然依旧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太子,但索额图深夜密会东宫太监,在这敏感时刻,其意味不言而喻!
“可知他们谈了些什么?”胤禛追问。
“隔得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索额图说什么‘……必须尽快……干净……’,那太监似乎回了句‘……放心,活口……处理……’。”
活口处理!胤禛眼中寒光爆射!他们要对佟保灭口!
“高福儿!”胤禛猛地起身,“立刻加派三倍人手看守地牢!所有饮食、饮水,必须由你亲自查验!同时,派人盯住广化寺那个太监,查清他的身份!”
“嗻!”高福儿领命,迅速安排下去。
布置好一切,胤禛重新坐下,心中却波澜起伏。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太子和索额图。但他总觉得,还差了最关键的一环——直接的、无法辩驳的证据。索额图老奸巨猾,即便抓到那太监,他也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
就在这时,邬思道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密信。
“王爷,山西那边有消息了!我们的人根据王爷提示,重新彻查了军马案前后大同府的银钱往来,发现有一笔五万两的亏空,最终流向了一个名叫‘永昌号’的皮货商。而这‘永昌号’的幕后东家,经过层层追查,极有可能……是索额图的远房侄孙!”
皮货商?军马案?索额图?
几条原本看似不相关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永昌号”串联了起来!
胤禛脑海中如同闪电划过,瞬间豁然开朗!
他全都明白了!
山西军马案,贪墨购马款项的是索额图的人!他们为了填补亏空,或者说为了攫取更多利益,才导致了军马大规模倒毙!而自己追查此案,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于是,他们便策划了潞河驿灭口、野猪林刺杀这一连串行动,一方面阻止自己查案,另一方面企图嫁祸八爷胤禩!
好一条毒计!好一个索额图!
真凶,果然是他!而太子胤礽,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知情,甚至是默许纵容!
“王爷,现在该如何?”邬思道问道。
胤禛缓缓坐直身体,脸上的疲惫与犹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锐气与决断。
“证据链已然清晰。山西的账目、‘永昌号’的关联、佟保的供词、索额图密会东宫太监企图灭口的行径……这些,足够了。”胤禛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立刻将所有证据整理誊抄,形成奏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被坚定取代:“本王要连夜进宫,面见皇阿玛!”
真相已然大白,真凶浮出水面。但这并非结束,而是一场更为凶险、关乎国本、关乎父子兄弟伦常的暴风雨的开端。胤禛知道,当他踏出王府,走向那座森严皇城之时,便是将这滔天波澜,彻底掀开之时。
夜色深沉,雍亲王府的书房灯烛,亮如白昼。一场席卷朝堂的风暴,即将随着这份沉甸甸的奏章,轰然降临。而李卫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决断之声,摸了摸眉骨的疤痕,眼中首次对这位冷面王爷,生出了几分超越恩怨的、真正的敬服。
来源:快乐哥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