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汤德远每天出门,都得先对着破镜子练笑,嘴角一扬,心里却抽一下:今天又得挨多少骂?
“叛徒”两个字,在东北的寒风里比刀子还利。
汤德远每天出门,都得先对着破镜子练笑,嘴角一扬,心里却抽一下:今天又得挨多少骂?
他不是没动摇过。
牢里那次,竹签子往指甲缝里钻,疼得他尿了一裤子。
可真正让他半夜惊醒的,是肖铁林拍他肩膀说“兄弟,我信你”。
那一下,比烙铁还烫——信?
狗屁,是钓饵。
后来混成肖铁林的“红人”,连小鬼子都给他递烟。
可没人知道,他鞋底夹层里藏着抗联的火柴盒地图,仓库、哨兵换岗时间,全用针尖大的字标得清清楚楚。
最险的一次,他把情报塞进嘎伢子棉袄里,那孩子才十四岁,走路还蹦跶,第二天就被吊在城门楼子上。
汤德远远远看了一眼,转身去买烧酒,灌了半瓶才敢哭。
彩凤死的时候更惨。
鬼子把她绑在雪地里,问她跟汤德远什么关系。
她啐了一口血沫子:“他是我男人。
”枪响那刻,汤德远正在给肖铁林点烟,手抖得火镰掉了三次。
回家吐到凌晨,胆汁都吐干净了,天一亮还得笑着去领赏——赏的是一盒日本糖,他转手塞给隔壁寡妇家的小丫头,那孩子不知道,糖纸里卷着抗联下次行动的暗号。
最不是人的是那次“处决”。
鬼子让他亲手枪决俘虏,里面有个是他同乡,小时候一起偷过地主家的苞米。
枪栓一拉,同乡突然喊他小名:“狗剩儿,给个痛快!
”汤德远扣扳机的时候闭着眼,子弹偏了,打在胸口。
晚上回家,用剪刀把棉袄里藏的密信剪成碎末,冲马桶里——那上面是抗联三个月的粮食缺口,现在只能烂在下水道。
肖铁林不是没怀疑过。
有次喝酒,突然问:“老汤,你老家哪旮旯的?
”他正啃鸡腿,油顺着下巴滴到桌上,含含糊糊答:“铁岭的,穷山沟。
”其实他是磐石的,怕口音露馅,提前半年学铁岭话,连“嘎哈”都带拐弯。
最后那场火,是他给自己判的刑。
军火库着了,肖铁林被困在里面喊救命。
汤德远站在火场外头,手里攥着彩凤留下的银簪子——那是她死前塞给他的,说“留着娶媳妇”。
火舌舔上来的时候,他把簪子扔进去,转身走了。
不是不想救,是不能救。
那火一烧,抗联能缓半年,够换多少条命?
后来?
没人知道汤德远去了哪。
有人说他死在雪窝子里,也有人说在苏联见过他,少三根手指头——冻掉的。
唯一确定的是,抗联档案里记了一笔:某年某月,代号“老狗”的情报员,送出最后一份地图后失踪。
现在东北早没枪声了,可老林子深处偶尔还能挖出锈子弹壳。
捡起来对着太阳看,弹壳底刻着模糊的小字:狗剩儿。
那是他给自己留的墓志铭——没人给他立碑,连名字都不敢刻真的。
英雄这词儿太大,不如说他是被逼着把良心掰成两半,一半喂了狼,一半留给人。
来源:空中欢乐飘荡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