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汤德远跪在灶头前,锅里的苞米粥咕嘟咕嘟冒泡,他盯着火苗恍惚想起儿子噶伢子最后一次给他端粥的手——那孩子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热粥烫得直缩脖子也没舍得撒手。
汤德远跪在灶头前,锅里的苞米粥咕嘟咕嘟冒泡,他盯着火苗恍惚想起儿子噶伢子最后一次给他端粥的手——那孩子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热粥烫得直缩脖子也没舍得撒手。
那天他本想劝儿子别惹日本人,话到嘴边却成了“再忍忍”。
后来儿子被吊在炮楼门口,脚尖离地面三寸,晃啊晃,晃碎了他所有退路。
老山东蹲在雪地里擦枪,眼皮都不抬一下,把最后一颗子弹推上膛,说:“枪得握得正,人才能站得直。
”这话高云虎听不懂,汤德远却像被捅了肺管子。
老山东早就看透——汤德远每次巡逻故意绕开抗联藏盐巴的窖子,看见田小贵鬼祟跟踪却假装咳痰转身,心里那杆称已经往东北偏了三十度。
老山东把送信任务扔给高云虎,不是信不过汤德远,是给秤砣再添最后半两。
高云虎揣着密码本在雪壳子里跑,摔了个狗啃泥。
姑娘大阔枝从他怀里摸出染血的布包,甩手就给了追兵一梭子——她弟弟去年被汉奸抓去修工事,冻掉了三根脚趾。
烟土仓库爆炸那天,汤德远隔着火光看见大阔枝把肖铁林按在雪里,枪管杵进汉奸嘴里,雪粒子混着烟灰糊了那汉奸一脸,像给死人提前上了妆。
肖铁林后来瘫在担架上吐黑血,还死死攥着汤德远破棉袄的下摆,说秃子岭后山有日本人藏的电台。
汤德远掰开他手指,发现那指甲早就抠劈了,缝里嵌着树皮渣子——这孙子原来也怕死。
老山东把电台位置画在烟盒锡箔上,用血在背面写:“人走错路不怕,得给活人留门。
”当天夜里老山东把敌人引开,手榴弹响三声,雪崩埋了半座山,也埋了他五十三年的生辰八字。
汤德远带着剩下人摸到秃子岭,扒开雪窝子捞出那部电台,塑料壳子早冻裂了,但真空管还亮着红光——像老山东烟袋锅里最后那粒火星子。
后来队伍打回来的时候,汤德远蹲在肖铁林坟前烧密码本,锡箔纸沾着火苗飘起来,黑灰落在雪上像一行行被抹掉的名单。
有人说他那天把儿子小名刻在了枪托背面,刻完又拿刀刮了,刮得木头刺扎手——归队的人不配留记号。
松林镇现在还有家同福客栈,门板缝里渗出陈年老酱油味,老板说当年灶台下真挖出过抗联埋的子弹壳,生了绿锈,但拧开火帽还能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就像老山东当年说汤德远那句话:“骨头锈了没关系,敲敲还能响。
”
来源:城中维修管道的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