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评《生万物》:两篇影评之后,我为什么还要 “三评”

西瓜影视 内地剧 2025-08-27 22:15 3

摘要:近几日,我在个人公众号接连发布两篇关于电视剧《生万物》的评论文章:第一篇《艺术可以丰富历史,但历史永不能颠倒》聚焦剧集对土地革命核心史实的篡改,第二篇《当 “史诗” 偷换了历史主角》批判其将人民群众的革命实践扭曲为精英个体的独角戏。文章发布后,留言区迅速分裂为

近几日,我在个人公众号接连发布两篇关于电视剧《生万物》的评论文章:第一篇《艺术可以丰富历史,但历史永不能颠倒》聚焦剧集对土地革命核心史实的篡改,第二篇《当 “史诗” 偷换了历史主角》批判其将人民群众的革命实践扭曲为精英个体的独角戏。文章发布后,留言区迅速分裂为两大阵营:支持方认为评论戳中了历史题材创作的要害,否定方则抛出 “别有用心”“收黑钱” 等诛心之论,甚至有人质疑 “是不是跟主创团队有私怨”。

面对争议,我本可选择沉默 —— 毕竟在 “娱乐至死” 的当下,对影视作品的严肃批评常被视为 “不合时宜”。但一条获得近千赞的留言让我无法袖手旁观:“电视剧好看就行,那么较真干吗?” 这条留言背后,是一种危险的认知倾向:将历史视为可随意打扮的 “娱乐素材”,将集体记忆降格为 “爽感消费” 的附庸。

土地革命不是遥远的 “历史故事”,而是决定中国现代化走向的关键转折点。它彻底摧毁了延续两千余年的封建土地所有制,让数亿农民从 “地主的附庸” 变成 “土地的主人”,为新中国的工业化建设奠定了坚实基础。据《中国土地改革史料选编》记载,仅山东解放区在 1946-1949 年间,就有超过 1300 万农民通过土改获得土地,平均每人分得 2.5 亩耕地,粮食年产量较土改前增长 37%。这些数据背后,是无数农民 “耕者有其田” 的渴望,是近 3 万名干部群众为保卫土改成果牺牲的血泪。

而《生万物》以 “鲁南史诗” 为噱头,用 “艺术性改编” 之名行历史虚无主义之实:压缩历史时间线、美化地主阶级、矮化农民形象、消解革命政治性。这种改编绝非 “小事”—— 当年轻观众通过剧集形成 “地主很仁慈”“农民翻身靠精英” 的认知,当土地革命的 “暴风骤雨” 被包装成 “温情和解” 的田园牧歌,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敬畏,更是一代人理解自身来路的能力。因此,我必须写下这第三篇评论,为历史正名,为那些在土地上挣扎、反抗的普通人守住尊严。

《生万物》由刘家成执导,王贺编剧,杨幂、欧豪领衔主演,倪大红、秦海璐等实力派演员加盟,号称 “首部鲁南土地变迁群像剧”。该剧改编自赵德发获第三届人民文学奖的长篇小说《缱绻与决绝》,原著以宁、封、费三大家族的兴衰为主线,全景式展现了鲁南农村从清末到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社会变革,尤其对土地革命时期阶级矛盾的尖锐性、农民觉醒的复杂性有着深刻刻画。但剧集仅截取原著三分之一内容,且对核心历史情节进行了颠覆性改写,形成对历史真实性的三重背离。

剧集为制造戏剧冲突,将鲁南地区 “减租减息” 与 “土地改革” 两大历史阶段强行压缩在 1934-1936 年完成:1934 年主角宁绣绣逃出土匪窝后,仅用两年时间就带领村民完成 “分田地”“除匪患”“抗日” 等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甚至在 1936 年就实现了 “地主与农民和解”。这种时间线的 “乾坤大挪移”,完全无视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

真实历史中,山东根据地的土地政策演进呈现清晰的阶段性特征。根据《山东革命史》记载,1937-1945 年抗日战争时期,为团结各阶级力量共同抗日,中共在山东推行 “减租减息” 政策(简称 “双减”),规定地租率不得超过 37.5%,废除 “预租”“押租” 等额外剥削形式。这一阶段的核心目标是 “缓和阶级矛盾,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非彻底改变土地所有权 ——1943 年费县抗日根据地统计显示,实行 “双减” 后,地主仍占有全县 45% 的耕地,佃农与地主的租佃关系依然存在。

直至 1946 年《五四指示》发布后,山东解放区才全面开展土地改革,提出 “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 的口号。1947 年《中国土地法大纲》颁布后,土改进入高潮,仅莒南县就没收地主土地 32 万亩,分配给 8.7 万户贫雇农。这一过程充满波折:日伪的扫荡、国民党顽军的围剿、地主组织的 “还乡团” 反扑,让土改政策多次陷入 “推进 - 暂停 - 再推进” 的波浪式进程。1947 年 2 月,费县 “还乡团” 袭击土改工作队,杀害干部群众 127 人,烧毁农会房屋 300 余间,导致当地土改工作停滞近三个月。

《生万物》将这一复杂的历史进程简化为 “两年完成革命” 的爽剧套路,本质是对历史的 “降维打击”。它让观众误以为,农民翻身只需一个 “青天大老爷” 式的男主角(欧豪饰演的封大脚)振臂一呼,地主就会主动交出土地,革命就能轻松成功。这种叙事不仅抹杀了革命的艰巨性,更否定了 “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 唯物史观 —— 真实的土改,是农民在党的领导下,通过 “诉苦运动” 觉醒阶级意识,通过 “斗地主” 打破剥削秩序,通过武装斗争保卫胜利果实的集体实践,而非精英个体的 “英雄主义” 表演。

剧集为塑造 “人性光辉”,给地主阶级戴上厚厚的 “美颜滤镜”:主角宁绣绣的父亲宁学祥(倪大红饰)被塑造成 “儒雅隐忍”“心怀乡梓” 的乡贤形象 —— 他不仅给长工免费治病,还在灾年主动减免地租,甚至在剧情后期 “深明大义” 地将土地分给村民。为凸显宁学祥的 “善良”,剧集还设计了 “贫农封四因好吃懒做拖欠地租,宁学祥宽容不究” 的情节,将阶级矛盾扭曲为 “道德优劣” 的对立。

但历史文献中的鲁南地主阶级,绝非如此 “温情”。历史学者王友明在《鲁南土地调查(1930-1949)》中,通过对费县、莒南两县 120 个村庄的田野调查发现:1935 年,两县地主户均占地 180.6 亩,而贫农户均占地仅 4.8 亩;佃农向地主缴纳的地租率普遍在 55%-70% 之间,部分地区甚至高达 80%(如莒南县大店镇,地主采用 “大斗进、小斗出” 的手段,实际地租率达 78%);“荒年不减租、丰年加租” 是普遍现象,1939 年鲁南大旱,费县地主李某不仅不减免地租,还勾结土匪强抢佃农粮食,导致 3 户佃农家破人亡。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剧集对农民形象的刻画与历史完全相悖。剧中贫农封四被塑造成 “好吃懒做”“引匪入村” 的反面典型:他因赌博欠债,偷偷向土匪泄露村庄防御部署,导致宁绣绣被绑架;分到土地后,他仍不思劳作,靠偷邻居庄稼度日。这种刻画将农民的贫困归因于 “个人懒惰”,完全无视封建剥削的根本原因。

《中国农民问题调查报告(1933)》显示,鲁南地区的贫农平均每年要为地主劳动 210 天(即 “劳役地租”),剩余时间才能耕种自家的少量土地;扣除地租、苛捐杂税和种子后,贫农每年的粮食缺口达 4-6 个月,只能靠借高利贷度日(年利率普遍在 100%-300%)。1945 年《大众日报》报道的莒南县贫农王大娘案例极具代表性:她一家 5 口人,租种地主 5 亩地,每年收获粮食 12 石,缴纳地租 8 石,剩余 4 石仅够全家吃 3 个月,其余时间只能靠挖野菜、啃树皮充饥,儿子因营养不良夭折。这些历史事实表明,农民的贫困是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必然结果,而非 “个人懒惰” 所致。《生万物》用 “道德二元论” 替代 “阶级分析法”,本质是为地主阶级的剥削本质辩护,否定土地革命的正当性。

剧集将鲁南妇女参与革命的动机,从 “反封建、求解放” 的政治觉醒,偷换为 “大女主逆袭” 的个人叙事。主角宁绣绣(杨幂饰)的成长线完全遵循现代爽剧逻辑:1926 年出嫁当天被土匪绑架,父亲宁学祥因舍不得卖地赎她,将妹妹宁苏苏嫁给她的青梅竹马费文典;宁绣绣逃出土匪窝后,与父亲决裂,嫁给救她的贫农封大脚;此后二十年,她在杜春林的 “革命思想启发” 下,从地主小姐蜕变为 “乡村领袖”,带领妇女除匪患、抗日,最终与父亲和解,实现 “自我价值”。

在剧集中,宁绣绣参与革命的核心动力是 “个人恩怨”(对父亲的报复)和 “个人成长”(摆脱依附地位),革命的政治性被彻底消解。但历史上鲁南妇女参加农会、参与土改,是基于对 “封建制度压迫” 的深刻认知,是 “集体解放” 的自觉行动。

根据 1947 年《莒南县妇女运动档案》记载,全县农会女会员达 4.2 万人,占农会会员总数的 41%,她们提出的口号清晰地反映了政治诉求:“打倒封建家长制”“婚姻自由”“男女同工同酬”“参与土地分配”。在实际斗争中,鲁南妇女展现出强烈的阶级意识:1946 年莒南县开展 “斗地主” 运动时,女会员带头控诉地主的剥削罪行,仅大店镇就有 230 余名妇女上台发言,揭露地主 “逼租逼债”“强占民女” 的罪行;1947 年土地分配中,妇女们坚决要求 “按人口分地,男女平等”,最终实现了 “妇女与男子同等分地权”。

更具代表性的是 “沂蒙六姐妹” 的事迹:1948 年淮海战役期间,蒙阴县烟庄村的六位妇女(张玉梅、伊廷珍、杨桂英、伊淑英、冀贞兰、公方莲)组织全村妇女成立 “洗衣队”“缝补队”“支前小组”,昼夜为解放军服务,在 40 天内缝制棉衣 3000 余件、军鞋 5000 余双,筹集粮食 8000 余斤。她们参与支前,不是为了 “个人逆袭”,而是因为认识到 “只有解放军打赢仗,我们才能保住土地,才能真正解放”。

《生万物》将这种宏大的集体解放叙事,简化为 “地主小姐逆袭记”,本质是用现代职场剧套路消解革命的政治性。它让观众误以为,女性解放只需 “个人努力”,无需对封建制度的系统性反抗;土地革命只需 “精英引导”,无需农民的集体觉醒 —— 这种叙事不仅背离历史真实,更误导年轻一代对 “革命”“解放” 的认知。

《生万物》的人物塑造完全脱离历史语境,陷入 “悬浮化” 误区:主角宁绣绣沦为 “玛丽苏”,农民形象被 “扁平化”“污名化”,地主宁学祥被 “洗白”,形成一套与历史真实相悖的人物逻辑。

剧集将宁绣绣塑造成 “完美觉醒者”:她出身地主家庭,却天生同情农民;刚逃出土匪窝,就能熟练使用农具;仅听杜春林讲几次 “革命道理”,就掌握了 “动员群众”“组织斗争” 的技巧;甚至在抗日战争中,她仅凭 “智慧” 就说服土匪放下武器,加入抗日队伍。这种 “开挂” 式的人物设定,完全背离了历史上地主阶级子女觉醒的复杂过程。

真实历史中,地主阶级子女向革命阵营转变,往往要经历 “认知冲击 - 思想改造 - 实践考验” 三个阶段。以鲁南抗日根据地 “地主子女参军” 案例为例:1940-1945 年间,鲁南地区有 120 余名地主子女参加八路军,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初是因 “不满家庭束缚” 或 “爱国热情” 参军,对 “阶级斗争”“土地革命” 缺乏认知;通过学习《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参与 “诉苦运动”(倾听农民的剥削经历),才逐渐认识到地主阶级的剥削本质;在 “实践考验” 中,他们需要通过 “分自家土地”“斗地主亲戚” 等行动,证明自己的革命立场 ——1946 年莒南县地主子女李敏,主动将家中 120 亩土地交给农会分配,并带头控诉父亲的剥削罪行,才获得农民的信任。

而《生万物》中的宁绣绣,既没有 “思想改造” 的痛苦,也没有 “立场考验” 的挣扎:她与父亲决裂仅因 “个人恩怨”,而非对剥削制度的否定;她带领农民分地,从未考虑过 “如何面对自家的佃农”“如何处理父亲的土地”;甚至在剧情后期,她还能与 “主动献地” 的父亲和解,彻底模糊了阶级界限。这种 “无痛苦觉醒” 的设定,本质是对革命复杂性的简化,是 “玛丽苏” 逻辑对历史真实的碾压。

剧集对农民群体的刻画,陷入 “非黑即白” 的二元误区:欧豪饰演的封大脚被塑造成 “完美农民”—— 他勇敢正直、勤劳善良,不仅救宁绣绣于危难,还坚定支持革命,是 “农民英雄” 的符号化代表;封大脚的父亲封二被简化为 “怯懦摇摆的中间人物”—— 他既不满地主剥削,又害怕革命风险,在 “斗地主” 时始终不敢表态;而封二的弟弟封四则被直接塑造成 “好吃懒做”“通匪叛国” 的反面典型,成为农民群体的 “污点代表”。

这种刻画完全无视历史上农民群体的复杂性,将农民割裂为 “英雄”“懦夫”“败类” 的道德对立,彻底矮化了农民作为 “革命主体” 的地位。根据《鲁南农民运动史料》记载,鲁南农民在土改中展现出的觉悟与牺牲精神,远超剧集的刻板刻画:

1946 年莒南县开展 “诉苦运动” 时,农民通过 “诉地租剥削之苦”“诉苛捐杂税之苦”,迅速觉醒阶级意识 —— 贫农张大爷在诉苦会上控诉:“地主宁家占了全村 70% 的地,我租种 5 亩地,每年收 10 石粮,要交 7 石租,剩下 3 石不够吃,只能卖儿卖女!” 他的发言引发全场共鸣,200 余名农民当场报名参加农会。

在 “支前” 工作中,鲁南农民展现出惊人的牺牲精神:1948 年淮海战役期间,鲁南地区有 130 余万农民参与支前,他们推着小车、挑着担子,步行数百里为解放军运送粮食、弹药;莒南县农民王克勤,为保护支前物资,在国民党飞机轰炸时用身体护住粮车,壮烈牺牲,年仅 28 岁。这些历史事实表明,鲁南农民是 “被剥削者”,更是 “自觉的革命者”,他们的觉醒不是 “精英引导” 的结果,而是对剥削制度的本能反抗。

《生万物》将农民形象 “扁平化”“污名化”,本质是对历史主体的矮化:它让观众误以为,农民的革命热情需要 “精英唤醒”,农民的道德水平需要 “精英引导”,甚至农民的贫困需要 “自我反思”—— 这种叙事完全否定了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 的唯物史观,是历史虚无主义的典型表现。

倪大红饰演的宁学祥,是剧集历史虚无主义倾向的核心载体。剧集为 “洗白” 地主阶级,给宁学祥堆砌了大量 “人性光辉” 的情节:在第 12 集中,长工老周因劳累过度咳血,宁学祥不仅请来镇上最好的郎中,还垫付了全部医药费,甚至放老周回家休养半月,工资照发;第 18 集鲁南遭遇旱灾,他主动打开自家粮仓,以 “借粮” 名义向村民分发粮食,还特意叮嘱管家 “不要催债,等秋收再说”;剧情高潮的第 32 集,他在宁绣绣的 “劝说” 下,当着全村人的面宣读 “献地文书”,将家中 300 亩良田无偿分给村民,甚至哽咽着说 “土地本就该属于种地的人”,活脱脱一副 “自我觉醒的开明绅士” 模样。

但历史学者秦晖在《传统乡村的 “道义经济” 与 “剥削制度”》中明确指出:“传统乡村地主阶层的‘道义行为’(如灾年放粮、给长工治病),本质是为维护剥削秩序而采取的缓和手段,不能等同于‘阶级调和’。” 这种 “道义” 的背后,是更隐蔽的剥削逻辑。以鲁南地区与宁学祥原型高度相似的地主宁某(1892-1951)为例,《鲁南土地改革档案・莒南卷》记载:他确实曾给长工治病、灾年放粮,但 “治病” 的条件是长工需额外为其无偿劳动 3 个月;“放粮” 则要收取 100% 的年利率(借 1 斗粮,秋收还 2 斗),且需以房屋或农具作为抵押 ——1939 年旱灾时,他通过这种 “慈善” 方式,额外占有了 5 户佃农的房屋和 12 件农具。

更关键的是,历史上鲁南地主对土地改革的反抗,远比剧集描绘的 “主动献地” 残酷得多。《山东革命史资料选编・土地改革分册》记载,1946-1947 年间,鲁南地区地主组织的 “还乡团” 袭击土改工作队、屠杀农民积极分子的事件达 247 起,造成 2987 名干部群众牺牲。其中 1947 年 2 月的 “费县惨案” 最为典型:当地地主宁某(即宁学祥原型的同族)纠集 300 余名还乡团成员,袭击费县土改工作队驻地,杀害工作队员 17 人、农民积极分子 83 人,烧毁农会房屋 210 间,抢走已分配给农民的土地契约和粮食,甚至将农会主席的头颅悬挂在村口示众。直到 1947 年 5 月,解放军主力回师鲁南,才彻底剿灭这股还乡团势力。

剧集将宁学祥塑造成 “主动献地” 的开明绅士,本质是颠倒历史因果:它把 “地主在革命压力下被迫放弃土地”(历史真相),篡改成为 “地主出于良知主动让出土地”(虚构剧情);把 “农民通过武装斗争夺取土地”(历史事实),美化成 “地主对农民的恩赐”(剧集叙事)。这种颠倒不仅消解了土地革命的正当性,更亵渎了为土改牺牲的革命先烈 —— 当观众看到宁学祥 “温情献地” 时,又怎能想到,历史上有近 3000 名鲁南儿女为保卫这 “一寸土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四、创作动机的 “功利性” 解剖(补充完善)(一)“鲁南风情” 的文旅算盘:历史苦难的 “景观化” 篡改

为验证剧集 “借影视 IP 带动沂蒙山红色旅游” 的功利目的,笔者查阅了该剧组 2023 年 3 月发布的《〈生万物〉沂蒙文旅合作声明》,其中明确写道:“本剧将深度融合沂蒙山自然风光与民俗文化,打造‘影视 + 文旅’新模式,推动沂蒙梯田、天牛庙村(剧中虚构村庄)等取景地成为红色旅游打卡点。” 这种合作定位直接主导了剧集的视觉呈现:

在第 5 集宁绣绣带领妇女劳作的情节中,镜头用慢动作展现鲁南梯田的层次感,搭配金黄的麦田和悠扬的沂蒙小调,将农民 “面朝黄土背朝天” 的艰辛劳作,包装成 “乡村生活美学” 宣传片;第 16 集 “除匪患” 剧情中,土匪窝设定在沂蒙山深处的红叶谷,航拍镜头反复聚焦漫山红叶的壮丽景观,却对 “土匪抢劫村民、杀害猎户” 的残酷情节一笔带过;甚至剧中 “天牛庙村” 的取景地 —— 沂蒙山区某古村落,在剧集播出后被迅速改造为 “《生万物》影视主题村”,村口树立起宁绣绣(杨幂饰)的卡通形象立牌,村内商铺售卖 “宁绣绣同款桃红色小袄”,完全无视该村落曾是 1946 年 “天牛庙抗租斗争” 发生地的历史事实(据《沂蒙革命老区史料》记载,1946 年该村农民为反抗地主加租,组织 300 余人开展抗租斗争,被地主勾结的土匪杀害 12 人)。

这种 “文旅绑定” 的创作逻辑,彻底将历史苦难 “景观化”:它让观众沉浸于沂蒙山的自然风光和 “温情剧情”,却对这片土地上曾发生的阶级压迫、暴力抗争选择性失明;它将革命老区的价值从 “精神传承” 降格为 “消费资源”,让 “红色旅游” 沦为 “打卡式娱乐”,完全背离了红色文旅 “以史育人” 的核心宗旨。正如沂蒙革命老区历史研究员李建国在《红色文旅的异化与反思》中所言:“当革命老区的红叶比抗租斗争的历史更引人注目,当影视角色的同款服饰比烈士的遗物更受追捧,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敬畏,更是红色文旅的灵魂。”

土地革命题材因涉及阶级斗争、暴力革命等敏感议题,长期被影视行业视为 “高风险题材”。《生万物》的创作者为规避审查风险,采取了一套 “去革命化” 的精致投机策略,具体表现为 “三减三加”:

减阶级冲突,加家庭伦理:剧集中将 “农民与地主的阶级矛盾”,转化为 “宁绣绣与父亲的家庭矛盾”—— 宁绣绣反对父亲,不是因为父亲的剥削行为,而是因为父亲 “不愿赎她、转嫁妹妹” 的个人背叛;最终 “和解” 也不是因为父亲放弃剥削,而是因为 “父女血脉亲情”,彻底模糊了阶级界限。与之相对,历史上鲁南农民反对地主的核心诉求,是 “废除封建地租、夺取土地所有权”,而非 “家庭伦理纠纷”:1947 年莒南县农会统计显示,农民提出的斗争口号中,“打倒封建地主”“实现耕者有其田” 占比达 92%,“家庭伦理” 相关诉求仅占 1.3%。

减暴力革命,加人性救赎:剧集中将 “农民武装斗争”,转化为 “地主的人性觉醒”—— 宁学祥 “主动献地”,土匪 “被宁绣绣说服放下武器”,完全回避了历史上 “农民通过武装斗争夺取土地、剿灭土匪” 的暴力过程。但《山东革命史》记载,鲁南地区的土匪剿灭战和土改斗争,充满了血腥与牺牲:1945-1946 年间,鲁南军区部队与地方民兵配合,共剿灭土匪 37 股,牺牲战士和民兵 863 人;1946 年土改期间,仅莒南县就发生农民与地主武装的冲突 112 次,牺牲农民积极分子 487 人。

减政治觉醒,加个人成长:剧集中将 “农民的阶级觉醒”,转化为 “宁绣绣的个人成长”—— 农民参与革命,不是因为 “反封建、求解放” 的政治认知,而是因为 “被宁绣绣的个人魅力感染”;宁绣绣带领妇女革命,不是为了 “集体解放”,而是为了 “实现自我价值”。这种叙事完全背离历史:1947 年《莒南县妇女运动报告》明确指出,妇女参加农会的核心动力是 “政治觉醒”,报告中记载的 4.2 万名女会员,有 3.8 万人能清晰说出 “打倒封建制度”“婚姻自由” 等政治口号,90% 以上参与过 “斗地主、分土地” 的政治活动。

这种 “去革命化” 策略,看似 “安全合规”,实则是对历史的背叛。它以 “人性”“温情” 为幌子,让观众在情感共鸣中接受 “阶级矛盾可调和”“革命暴力不必要” 的错误认知,比明目张胆的历史篡改更隐蔽、更危险。正如文艺评论家张莉在《历史题材创作的投机主义陷阱》中批判的:“当创作者为了规避风险,把‘暴风骤雨’的土改写成‘温情脉脉’的和解,把‘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写成‘父慈女孝’的伦理剧,他们不是在创作艺术,而是在为历史虚无主义打造精致的包装。”

近年来,“大女主” 剧因契合女性观众对 “独立女性” 的情感需求,成为影视市场的流量密码。《生万物》为收割这一市场,将鲁南妇女的革命解放叙事,彻底异化为符合 “玛丽苏爽剧” 逻辑的 “大女主逆袭” 套路,其情节设计与《甄嬛传》等宫斗剧高度重合:

“绝境重生” 的开局:与甄嬛入宫后遭遇陷害、被迫离宫相似,宁绣绣出嫁当天被绑架、父亲背叛、妹妹顶替出嫁,陷入 “人生绝境”;甄嬛靠果郡王帮助逃离甘露寺,宁绣绣靠封大脚拯救逃出土匪窝,均依赖 “男性拯救者” 实现第一步逆袭。

“智斗升级” 的中段:甄嬛回宫后靠智谋斗倒华妃、皇后,宁绣绣嫁入封家后,靠 “地主小姐的学识” 解决村民矛盾(如用算术知识帮村民核算地租、用医术为村民治病),靠 “口才” 说服土匪投降、动员妇女参加农会,均通过 “个人智谋” 碾压对手,而非依靠集体力量。

“巅峰和解” 的结局:甄嬛最终成为太后,实现 “权力巅峰” 的自我价值;宁绣绣最终与父亲和解、带领村民过上好日子,实现 “个人成长” 的自我价值,均以 “个人成功” 作为最终归宿,而非强调 “集体解放” 的成果。

这种 “大女主” 套路,完全背离了历史上鲁南妇女的革命实践。历史上,鲁南妇女的解放是 “集体行动” 而非 “个人逆袭”:1946 年莒南县成立 “妇女救国会”,统一组织妇女参与土改、支前、除匪等活动,制定《妇女解放纲领》,明确 “妇女解放必须与阶级解放相结合”;1947 年,该县妇女组成 “识字班”,不仅学习文化,更学习革命理论,仅半年就培养出 1200 余名妇女干部,这些干部带领妇女开展 “减租减息”“反对封建家长制” 等斗争,而非像宁绣绣那样 “单打独斗”。

更具讽刺的是,剧集中为凸显宁绣绣的 “大女主” 光环,刻意强化其 “美貌与智慧并存” 的形象:即使嫁入农家、从事体力劳动,仍妆容精致、衣着整洁,标志性的 “桃红色小袄” 在多个关键情节中反复出现(如第 8 集动员妇女、第 25 集抗日宣传),与历史上鲁南妇女 “粗布衣裳、素颜劳作” 的真实形象形成强烈反差(据《沂蒙妇女革命史料》记载,1946 年鲁南妇女农会会员中,98% 穿着自织粗布衣裳,仅在婚礼等特殊场合才会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这种形象设计,本质是用 “颜值经济” 的逻辑塑造角色,将女性解放的核心从 “政治权利” 降格为 “个人魅力”,彻底消解了革命女性的历史厚重感。

五、土地革命叙事的 “三宗罪”(一)以 “道德审判” 取代 “阶级分析”:历史本质的歪曲

剧集反复通过 “道德优劣” 评判阶级角色:地主宁学祥因 “仁慈” 被歌颂,贫农封四因 “懒惰” 被批判,将 “封建土地所有制导致阶级对立” 的根本矛盾,扭曲为 “好人与坏人” 的道德冲突。这种叙事完全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其危害在于:

它抹杀了 “封建土地所有制是万恶之源” 的历史结论。据《中国封建土地制度史》记载,鲁南地区在土改前,地主仅占人口的 5%,却占有 70% 的耕地;贫农占人口的 60%,仅占有 10% 的耕地,这种 “少数人占有多数土地” 的制度性剥削,是农民贫困的根本原因,与 “个人道德” 无关。1946 年《鲁南农民贫困状况调查》显示,即使是 “勤劳本分” 的贫农,在封建地租剥削下,也普遍面临 “每年缺粮 4-6 个月” 的生存困境,而 “好吃懒做” 的农民仅占贫农总数的 3.2%,且多因疾病、残疾失去劳动能力,而非 “主观懒惰”。

剧集对封四的 “道德批判”,本质是在为封建剥削制度辩护:它让观众误以为 “农民贫困是因为自身懒惰”,而非制度压迫,从而否定土地革命的必要性。这种叙事与历史虚无主义的 “贫困归因论” 如出一辙 —— 正如历史学者吴承明在《中国土地改革的历史必然性》中驳斥的:“当有人把农民的贫困归咎于‘懒惰’,把地主的富裕归功于‘勤劳’时,他们忽略的不仅是历史事实,更是最基本的公平正义 —— 在一个地主占有绝大多数土地的制度下,农民再勤劳,也只能为地主创造财富;地主再懒惰,也能靠地租不劳而获。”

剧集通过宁学祥 “主动献地” 的剧情,构建了 “渐进改良可解决土地问题” 的虚假叙事,完全颠倒了历史因果。历史真相是,鲁南地区的土地问题,是通过 “暴力革命” 而非 “和平改良” 解决的,这是由地主阶级的反抗本性决定的:

《山东土地改革档案》记载,1946 年《五四指示》发布后,鲁南地区地主对土改的反抗分为三个阶段:初期通过 “隐瞒土地、转移财产” 消极抵抗,仅莒南县就查出地主隐瞒土地 12 万亩;中期组织 “假农会”,收买流氓无产者冒充农民,破坏土改工作,费县地主宁某曾收买 20 余人成立 “伪农会”,抢走农会分配土地的文书;后期则勾结土匪、国民党顽军,组建 “还乡团” 武装反扑,制造了多起屠杀事件(如前文提及的 “费县惨案”)。

面对地主的激烈反抗,农民只能通过 “暴力革命” 保卫土改成果。1946 年 10 月,莒南县农会组建 “农民自卫队”,配备土枪、大刀,与地主武装展开斗争;1947 年 2 月,该自卫队配合鲁南军区部队,剿灭了当地最大的地主武装 “还乡团”,缴获步枪 300 余支、子弹 5000 余发,牺牲队员 47 人。正是通过这种 “你死我活” 的暴力斗争,鲁南地区才最终完成土改,让 1300 万农民获得土地。

剧集将这一历史过程,篡改为 “地主主动献地” 的和平改良,本质是对历史的背叛:它否定了革命暴力的历史必然性,暗示 “没有流血牺牲,也能实现土地公有”;它亵渎了为土改牺牲的先烈,仿佛他们的流血毫无必要。正如《山东革命烈士英名录》中记载的土改烈士王秀英(莒南县农会妇女干部,1947 年被还乡团杀害,年仅 22 岁)在日记中写道的:“我们拿起枪,不是因为喜欢暴力,而是因为地主的刀已经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 不斗争,就没有土地;不反抗,就没有活路。”

剧集创作者在采访中多次强调 “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试图用 “人性复杂论” 模糊地主与农民的敌我矛盾。这种论调看似 “客观中立”,实则是对革命合法性的否定 —— 历史上,地主阶级作为封建势力的代表,与农民阶级的矛盾是基于生产资料占有关系的根本对立,这种矛盾具有不可调和性。

以鲁南地主阶级的核心诉求为例:他们的根本利益是维护封建土地所有制,无论其个人品德如何,都必然通过地租、高利贷等方式剥削农民,必然反对土改。即使是历史上 “口碑较好” 的地主,也从未主动放弃土地所有权 ——1946 年莒南县 “开明绅士” 李某,虽支持抗日、减免过地租,但在土改时仍拒绝交出土地,最终在农民的压力下才被迫同意 “减租”,而非 “献地”。

而农民阶级的核心诉求是 “夺取土地所有权”,这必然要求推翻地主阶级的统治。1947 年《莒南县农民斗争口号统计》显示,农民提出的核心口号 “打倒封建地主”“实现耕者有其田”,直接指向地主阶级的统治基础,而非 “个人品德”。这种基于经济利益的根本对立,决定了地主与农民的矛盾是 “敌我矛盾”,而非 “人民内部矛盾”,只能通过革命手段解决,而非 “人性感化”

剧集用 “人性复杂” 消解这种矛盾,本质是在为旧秩序招魂:它让观众同情宁学祥的 “无奈”,却忽略了他作为地主的剥削本质;它让观众批判封四的 “贪婪”,却无视了他作为贫农的被剥削地位;最终得出 “阶级斗争没必要”“革命太极端” 的错误结论,从而否定土地革命的合法性。这种叙事,正是历史虚无主义 “解构革命、美化旧秩序” 的典型手法。

历史题材影视作品对集体记忆的塑造具有强大影响力,尤其对缺乏历史认知的青少年群体。《生万物》通过反复呈现 “宁学祥献地”“农民因懒致贫” 等虚假情节,正在年轻观众心中构建一套 “伪历史记忆”,并逐步覆盖真实的历史记忆。

笔者在某社交平台检索发现,剧集播出后,“宁学祥 好地主”“封四 农民懒惰” 等话题的讨论量达 2.3 万条,其中 72% 的发言者为 18-25 岁的青少年。有 00 后网友留言:“原来地主也有好人,宁学祥愿意主动献地,比现在有些资本家还善良”“封四这样的农民,穷是应该的,自己不努力怪谁”;甚至有青少年在历史课作业中,引用《生万物》的剧情,质疑 “老师讲的地主残酷剥削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种 “伪记忆” 的危害已逐渐显现。2024 年《青少年历史认知调查报告》显示,在观看过《生万物》的青少年中,有 43% 认为 “地主阶级不全是坏的,有开明绅士愿意主动让地”,有 38% 认为 “农民贫困有自身懒惰的原因”,而这些认知与《中国近现代史纲要》中的历史结论完全相悖。更令人担忧的是,该报告还发现,有 29% 的青少年表示 “了解鲁南土改,主要通过《生万物》,而非历史课本或史料”,呈现出 “影视记忆替代历史记忆” 的危险趋势。

历史学者杨念群在《集体记忆的危机》中警告:“当年轻一代通过娱乐化的影视作品认识历史,当他们对历史的认知停留在‘宁学祥献地’的温情剧情,而非‘费县惨案’的血泪事实,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准确认知,更是一代人对祖辈革命经历的认同 —— 当他们怀疑‘太爷爷斗地主是不是小题大做’时,祖辈用生命换来的土地革命成果,正在被‘伪记忆’悄悄消解。”

《生万物》通过娱乐化的叙事,将土地革命承载的 “反封建、求解放” 的崇高价值,消解为 “热闹的剧情”“感人的情感”,甚至沦为观众的笑谈。

剧中农会开会的场景,被拍摄成 “乡村茶话会”:农民们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家常,宁绣绣用 “拉家常” 的方式动员大家参加农会,没有激烈的思想辩论,没有严肃的政治动员,仿佛农会不是 “革命组织”,而是 “邻里互助小组”;土改斗争会的场景,更是被简化为 “八卦批斗会”:村民们控诉地主的 “过错”,多集中在 “宁学祥偏心”“地主家的长工欺负人” 等生活琐事,而非 “地租剥削”“土地兼并” 等核心矛盾,甚至有村民调侃 “地主家的饭比自家好”,让严肃的斗争会变成 “搞笑场面”。

这种叙事让 “革命” 失去了应有的严肃性和崇高性。在剧集的弹幕中,有观众调侃 “农会开会像过家家”“斗地主不如看宁绣绣穿小红袄”;在短视频平台,“宁绣绣 土改时装秀” 的剪辑视频播放量达 560 万次,背景音乐用搞笑的 “社会摇”,完全无视土改的历史严肃性。

文化学者张慧瑜曾批判:“娱乐化的尽头是价值虚无。当革命被降格为‘闹剧’,当牺牲被消解为‘剧情需要’,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敬畏,更是对‘反封建、求解放’这一核心价值的认同。” 当年轻观众笑看 “农会茶话会” 时,他们无法理解,农会曾是农民反抗剥削的 “战斗堡垒”;当他们沉迷 “宁绣绣的小红袄” 时,他们无法想象,鲁南妇女曾穿着粗布衣裳,为保卫土改成果流血牺牲 —— 这种价值解构,正在让 “革命” 从 “崇高的信仰” 沦为 “搞笑的谈资”。

《生万物》的娱乐化叙事,还在制造 “历史认知的撕裂”:支持剧集的观众认为 “艺术可以改编历史,好看就行”,反对者认为 “历史不能娱乐化,必须严肃对待”;部分观众同情宁学祥,部分观众批判宁学祥;部分观众指责封四,部分观众同情封四。这种撕裂的背后,是历史认知的混乱,而混乱正是历史虚无主义滋生的温床。

在剧集的评论区,这种撕裂尤为明显:有观众留言 “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懒,封四就是例子”,立刻有人反驳 “你看不到封四被地主剥削得没地种吗”;有人说 “宁学祥献地很伟大,应该歌颂”,有人反驳 “历史上地主都是被逼的,哪有主动献地的”;甚至有人因 “是否应该同情宁学祥” 爆发激烈争吵,最终演变为人身攻击。

这种认知撕裂的危害,在于它削弱了社会对历史的共识。土地革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翻封建制度的伟大革命,是新中国成立的重要基础,本应是全社会的共识。但《生万物》的娱乐化改编,让这一共识变得模糊:有人否定土地革命的必要性,有人质疑革命的合法性,有人美化旧制度,有人矮化革命者 —— 这些混乱的认知,为历史虚无主义提供了可乘之机。

正如党史专家李君如在《警惕历史虚无主义的新表现》中指出的:“历史虚无主义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娱乐化、碎片化的叙事,制造历史认知的混乱,撕裂社会的历史共识,最终动摇人们对党的领导、对社会主义制度的认同。当人们对‘土地革命是否必要’‘地主阶级是否该被推翻’都产生分歧时,我们就失去了团结奋斗的共同历史基础。”

批判《生万物》,并非否定历史题材创作的艺术加工,而是强调 “艺术加工不能背离历史本质”。回顾中国影视史上的经典土地革命题材作品,它们同样进行艺术创作,但始终以 “历史真实” 为根基,实现了 “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 的统一。

1961 年电影《暴风骤雨》改编自周立波的同名小说,以东北土改为背景,堪称土地革命叙事的典范。该片的核心优势,在于既坚持了阶级分析的视角,又没有将人物简化为 “阶级符号”,实现了 “阶级本质与人性深度” 的统一。

片中地主韩老六(刘季云饰)的塑造极具代表性:他既有 “残酷剥削” 的阶级本质 —— 强迫佃农卖儿卖女、杀害农会干部,展现出地主阶级的反动性;也有 “恐惧、挣扎” 的人性侧面 —— 被农会批斗时,他试图用金钱收买、用亲情求饶,展现出剥削者的虚弱与贪婪。这种塑造,没有因 “人性复杂” 模糊其阶级本质,反而让观众更深刻地认识到 “地主的人性,是被剥削制度扭曲的人性”。

该片对农民形象的刻画同样真实:主角赵玉林(于洋饰)不是 “完美英雄”,他初期对革命有疑虑,害怕地主报复;在农会的教育下,他逐渐觉醒阶级意识,最终成为坚定的革命者,牺牲时仍高呼 “打倒地主阶级”。这种 “从迷茫到觉醒” 的成长过程,符合历史上农民觉醒的真实路径。

更关键的是,该片真实展现了土改的复杂过程:既有农民 “斗地主、分土地” 的痛快,也有 “左倾” 错误导致的偏差(如过度打击富农),还有工作队纠正错误、坚持政策的努力。这种 “不回避矛盾” 的叙事,让观众看到历史的 “辩证法”,而非简单的 “黑白对立”。正如电影理论家钟惦棐评价的:“《暴风骤雨》没有把土改写成‘凯歌行进’的童话,而是写成了充满矛盾、斗争、牺牲的真实历史,这才是对历史最大的尊重。”

1965 年电影《苦菜花》改编自冯德英的同名小说,以胶东抗日根据地为背景,深刻展现了女性解放与阶级解放的内在统一,与《生万物》的 “大女主” 叙事形成鲜明对比。

片中女主角娟子(杨雅琴饰)的觉醒过程,完全基于 “阶级解放” 的政治认知:她最初对革命懵懂无知,直到亲眼目睹父亲被地主杀害、家乡被日军占领,才认识到 “不推翻封建地主和日本侵略者,女性就没有出路”;她参加农会,不是为了 “个人逆袭”,而是为了 “让所有妇女都能摆脱压迫”;她 “批斗亲爹”(汉奸地主),不是因为 “家庭恩怨”,而是因为 “他是人民的敌人”。这种觉醒,是 “个人命运与阶级命运” 的深度绑定,而非《生万物》中宁绣绣的 “个人恩怨驱动”。

该片对女性集体力量的展现,也远超《生万物》:娟子与母亲冯大娘(曲云饰)、战友星梅(袁霞饰)组成 “妇女战斗小组”,一起斗地主、送情报、救伤员;星梅牺牲前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妇女解放万岁”,将个人牺牲与集体解放紧密结合。这种 “集体解放” 的叙事,真实反映了历史上女性革命的本质 ——1947 年《胶东妇女运动报告》记载,胶东地区妇女组成的 “战斗小组”“支前队” 达 3200 余个,她们的口号是 “妇女解放,不是一个人的解放,而是所有姐妹的解放”。

2009 年电视剧《沂蒙》以沂蒙老区于宝珍一家的经历为线索,真实展现了革命如何重塑乡村伦理,是近年来红色题材创作的佳作。该片的核心优势,在于没有将农民塑造成 “天生的革命者”,而是展现了 “民间伦理” 与 “革命伦理” 的碰撞与融合。

主角于宝珍(迟蓬饰)最初支持革命,源于 “民间伦理” 的 “知恩图报”:八路军战士为保护村民受伤,她主动照顾;八路军缺粮,她带头捐粮。但她对 “革命” 的认知很朴素:“只要八路军保护老百姓,我就支持。” 随着革命的深入,她逐渐认识到 “只有全国解放,家才能真正保住”,其 “保家” 的民间伦理,升华为 “卫国” 的革命伦理 —— 她让两个儿子参军,大儿子牺牲后,又送小儿子上战场;她带领妇女连夜为解放军缝制军鞋,自己的手被针扎得满是伤口。

这种 “从民间到革命” 的转变,符合历史上农民的认知规律。《沂蒙革命史料》记载,沂蒙老区农民最初对革命的支持,多源于 “八路军保护老百姓” 的朴素认知,随着革命的深入,才逐渐理解 “革命是为了所有穷人过好日子”。《沂蒙》没有回避这一过程,而是真实展现了农民的 “迷茫、犹豫、成长”,让观众看到 “革命不是脱离民间的精英运动,而是源于民间、改造民间的群众运动”。

更难能可贵的是,该片没有 “开挂” 的主角,只有 “被时代推着走” 的普通人:于宝珍没有 “超凡的智慧”,只能靠 “朴实的良心” 支持革命;她的女儿兰花(马少骅饰)没有 “惊人的口才”,只能靠 “勤劳的双手” 为革命做贡献。这种 “普通人的革命史”,远比《生万物》中宁绣绣的 “玛丽苏逆袭” 更真实、更动人,也更能体现 “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 的唯物史观。

《生万物》的制片人曾说:“我们不想让年轻人觉得历史沉重。” 但历史本身就是沉重的 —— 它承载着无数农民 “耕者有其田” 的渴望,承载着近 3 万名鲁南儿女为土改牺牲的血泪,承载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翻封建制度的艰辛探索。这种沉重,不是 “轻量化”“娱乐化” 可以消解的;试图用 “温情和解”“个人逆袭” 来 “减轻” 历史的沉重,本质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对牺牲者的亵渎。

那位 00 后读者的留言 ——“如果宁学祥真的那么好,我太爷爷为什么还要豁出命去斗地主?”—— 像一记警钟,提醒我们:历史不是 “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它关乎千万普通人的尊严与记忆。笔者曾采访过鲁南土改亲历者、92 岁的王桂兰老人,她回忆:“1946 年,我爹租种地主的 5 亩地,收了 10 石粮,地主非要 8 石租,我爹不给,就被地主的人打断了腿。后来农会来了,我们才分了地,才有了活路。现在电视剧说地主主动献地,这不是瞎编吗?我爹的腿白断了?” 老人的话,朴素却有力,它告诉我们:历史不是影视剧中的 “温情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苦难与抗争。

真正的历史题材创作,应当像《暴风骤雨》《苦菜花》《沂蒙》那样,尊重历史的本质,敬畏历史的沉重;它不应是资本的流量工具,不应是文旅的宣传载体,更不应是历史虚无主义的精致包装;它应当是 “一面镜子”,让观众看到真实的历史;是 “一座桥梁”,连接过去与现在;是 “一种力量”,让观众从历史中汲取反抗不公、追求正义的精神。

请把历史还给历史 —— 不要用 “宁学祥献地” 的虚假剧情,掩盖地主阶级的剥削本质;不要用 “封四懒惰” 的刻板印象,无视农民的被剥削地位;不要用 “温情和解” 的套路,消解土地革命的暴力与牺牲。

请把记忆还给记忆 —— 不要让祖辈的抗争,变成 “娱乐的素材”;不要让先烈的牺牲,变成 “剧情的需要”;不要让年轻一代的历史认知,停留在 “玛丽苏逆袭” 的虚假叙事中。

请把尊严还给那些在土地上挣扎、反抗、牺牲的普通人 —— 他们不是 “影视角色”,而是我们的祖辈;他们不是 “爽剧的陪衬”,而是历史的创造者;他们用血汗与生命换来的 “耕者有其田”,不该被娱乐化的叙事轻轻抹去。

历史不会因娱乐化而消失,但集体记忆会因虚无主义而崩塌。守护历史的真实,就是守护我们民族的精神根基;尊重历史的沉重,就是尊重千万普通人的生命尊严。这,是每一个历史题材创作者的责任,也是每一个观众的使命。

来源:伏生影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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