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到河堤上走了一下,凉快凉快。”郭红秀明白陈思农为何跑走的原因了,心里话,“真是个胆小鬼,真被我妈发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干脆把事情说出来,岂不更好?”
七,疑心吃醋自卑难熬,家贫借粮羞愧难当
此时,郭红秀才发现,在前面不远处有个人影,走近前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母亲。
“你去哪里了?害得我到处找你。”廖三妹不满地问。
“到河堤上走了一下,凉快凉快。”郭红秀明白陈思农为何跑走的原因了,心里话,“真是个胆小鬼,真被我妈发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干脆把事情说出来,岂不更好?”
“明天还要上班,快点回去睡觉哦。”廖三妹没有注意到陈思农跑远的身影,但有些怀疑女儿是和万长根在谈恋爱。如果真有那回事,她也不会阻止,因为她很中意万长根。
母女俩回到家中,郭红秀走进自己的房间,想起陈思农狼狈不堪逃跑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廖三妹听了撇撇嘴,对郭大财说:“老郭,你听到了么?到处找不到人,估计是和小万。”
郭大财想想女儿经常晚上会出去,很晚才回家,再想想万长根尽全力帮助女儿,料定女儿和万长根早就好上了,不然,万长根不可能会尽心尽力。他城府比较深,心里这样想,嘴里却说:“没有真凭实据,不要乱猜,万一没有那回事呢?”
“我还是挺满意小万的,人好,心也好。”廖三妹巴不得女儿是在和万长根谈恋爱。
“心多,嘴多。”郭大财不想和老伴探讨这件事情,而还是关注起了女儿的行踪。
只是,郭红秀和陈思农有约,周日才见一次面,因此,接连几天,她晚上都没有出去。郭大财觉得老伴廖三妹多了心,但廖三妹反而担忧起来,唯恐女儿和万长根闹翻了,那她在酒厂也就干不下去,损失可就大了。为了探明真相,她还问女儿:“秀秀,你现在晚上不去外面凉快了?”
郭红秀脑子转得快,估计母亲是想跟踪自己探明底细,便说:“我去外面透下气,你到处找我,干脆不去了。”
“我哪里去找过你?那天小花来找你玩,不见你,我才去找的。你去凉快你的,没事我不会去找你。”廖三妹感觉是自己破坏了女儿的好事,心里还有些内疚。
看来,母亲还是比较开明的人,郭红秀心里高兴,暗想:“妈,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和思农见面,我就晚回来一点。”
郭红秀去酒厂上班了,陈思农横竖觉得心里不舒服,心想,她天天坐万长根的自行车出双入对,日子一久,难免生情。况且,万长根有份工作,家庭条件也不错,就怕她意志不坚,移情别恋。可是,他又不能怀疑她,一怀疑,就证明自己心眼小,不相信她的为人,感情又会出现裂痕。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只好不去多想,只盼着周日快点到来,晚上又可以和她亲热一番。
目前的陈家村,除了新建的砖瓦房之外,就是土坯瓦房,说谁家穷谁家富只是相对而言,其实家家都差不多。柴根家买了黑白电视机,天天晚上搬到大门口放电视剧显摆,大家都说村里就数他家有钱。可是,他家有钱买电视机,还不是把大女儿小梅嫁给了一个吃公家饭的瘸子么?那个男人比他女儿大了将近二十岁,礼金就收了两千,不然,哪来的钱买电视机呢。这本来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可大家都羡慕起他家来了。
没什么事的时候,春花和小凤会来陈思农家玩,但主要还是和周月娥聊聊天。陈思农即使听见她们来了,也待在房间里不愿出来,埋头写他的小说。
这天,几个女人又在一起聊天。小凤对周月娥说:“读了高中的人就是不一样哦,哥毕业了还喜欢捧着书。”
周月娥过了一会儿才说:“管不了。”
田菊香嘴直:“没考上大学,不就成了种田人么?种田人总得勤快一点才行,经常缩在房间里也不是事。”
春花觉得母亲这样说会伤陈思农的心:“妈,你又懂得什么?要是都像你一样就好,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
周月娥听了心里难受,没有接话,岔开话题聊别的。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们等着瞧吧。”陈思农在房间里听见了她们说的话,咬紧了牙关,下定决心要好好写一本书出来,争取一炮打响,让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这天,又是太平观赶集的日子,陈思农想买双凉鞋,也去了。他在集市上遇见了廖小花,说起郭红秀在酒厂上班的事情,工作不是很累,想叫廖小花也去。
廖小花嘟了一下嘴,说道:“谁不想去呀?可人家会介绍我去么?我又长得不漂亮,现在在学裁缝。”接着,她有点神秘地说,“我看长根和红秀好上了,他每天搭着她上下班,有说有笑,不知有多高兴。还有,我几次看见红秀搂着他的腰。”
“她坐在后面,不搂着腰不会摔下来呀,估计没有那回事。长根虽然家庭条件好点,又有工作,但模样和红秀不太般配,红秀不可能喜欢他。”他自我安慰地分析。
“那你就不懂,现在的人现实得很,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就会跟谁。”她在气头上,把在学校读书时,万长根写过情书给她的事情抖了出来,说她理都没理他,自然不会把她介绍到酒厂做事。
原来万长根追过廖小花,陈思农心想:“本来长根应该把小花介绍到酒厂做事才合乎情理,这样他就可以和她好起来。可他偏偏要把秀秀介绍到酒厂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故意气小花,另一种是他改变了想法,觉得秀秀比小花长得漂亮,喜欢上了秀秀。”
“书呆子,你在发什么呆?”廖小花见陈思农愣在那里,说道,“我说这话挺得罪人的,你可不要说出去哦。”
“放心好了,你不是相信我,也不会对我说这些。”陈思农直截了当地问,“小花,你心里还有长根么?”
“说不上有没有,他给我写了那么多情书,我其实还挺感激他的,到底只有他追过我。”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飞过了一片彩虹。
“要不要我把你的心思和他说一下?”他问。
“你可不要乱说话哦。”她羞得满脸通红。
陈思农在集市上偶遇廖小花,一番交谈,对郭红秀难免起了些疑心,就怕到时她又不愿搭理他,那他真的会疯掉。倘若她真的喜欢万长根,变了心,他也没有办法挽回,谁叫自己落魄成这个样子呢。
“不能去怀疑秀秀,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在没有任何事实根据的情况下,他不想因为廖小花的几句话对郭红秀产生疑心,但万长根用自行车搭着郭红秀有说有笑上下班的情景,又着实令他的心发酸,好像泡在陈年老醋里一样,相当难受。
田里的稻子已经泛黄了,但还没有完全成熟,还不是收割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陈厚仁的眉头就紧锁起来,又要去借粮食了。
“月娥,我看还是去问柴根借吧。”陈厚仁征求周月娥的意见。
“去年问他家借了一担,差不多一半是瘪谷,还的时候粒粒饱满,碰到鬼哦。”周月娥不同意。
“我问过好几家了,都说没有剩余的谷子,只有柴根点了头。今年要借两担才行,没有办法,多养了一头猪。不多养一头猪呢,过年的钱又没有,横竖都是难。”陈厚仁用两个硬币熟练地拔着胡须,边拔边用嘴吹,不然胡须粘在硬币上掉不下去。
等陈厚仁把下巴的胡须拔得干干净净,准备拔上嘴唇的胡须时,周月娥想通了:“我不管了,管你去哪里借。”
陈厚仁边拔胡须边说:“本来,这件事情也不用求别人,厚德家年年的粮食都吃不完,可是,我一开口,他说他家也不够吃,好像我借了不会还似的。”
“死兄绝弟!”周月娥骂了一句,“上次帮我们家做了两条板凳,还收了五块钱,饿死都不向他开口,不如外人。”
“一把算盘顶在头上的人,我这次是没有向他开口,除非他自己开口叫我去向他借粮食。”陈厚仁忆起往事,愤然地说,“小时候,他没有雨鞋,我把脚上的脱下来给他穿,大冷天,我自己光着脚。他就不会记记我的好,想起来真的寒心。”
“你知道就好,为什么我会和火英打架呢?她就是巴不得我们一家人天天看着他们家过日子,幸灾乐祸。做了条新裤子白天穿了晚上洗,第二天又穿出来显摆,好像只有她有新裤子穿,别人就只能穿打补丁的裤子。我真是忍无可忍,不撕了她的裤子才怪。”周月娥越说越有气,“她敢再在我面前显摆什么,我不会客气。”
“嘿嘿,那次你是有点过分,把人家的内裤都撕得现出来了,厚德更不会带思明学手艺。”陈厚仁直乐。
“不带就不带,想要我巴结她,门都没有!穷要穷得有志气,不信不跟着他学木工就会饿死。”周月娥还挺有志气,而想起家里的困难,眼里空洞,眼神无光。
“没有办法哦,瘪谷多点就多点,还是去柴根家借哦。”胡须拔光了,陈厚仁将两个硬币丢进了抽屉,丁当作响。
青黄不接去向别人家借粮食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这次要借两担谷子,周月娥要陈思农一起去。
父亲一个人挑不了两担谷子,母亲发了话,不可能自己不去叫哥哥陈思明去,陈思农再难为情也不得不去柴根家借谷子,可他人还没去呢,就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敷了辣椒粉一样,比郭红秀扇了他一耳光还要难受一百倍。
陈思农又陷入了自卑的泥潭,心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秀秀要和长根好就让他们好去吧,我又吃什么醋呢?家里穷得连饭都没有吃,又有什么资格吃醋?”
春花不知是从谁的口中得知陈思农家又青黄不接了,特意找到他,说她家里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去她家借。她和他说这件事情本是一片好心,但令他很是难堪,脸上就像着了火一样,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你不要觉得难为情,谁家没有困难的时候呢?叫你爸就去我家借,我跟我爸说一声。”春花真诚地说。
春花心地善良,陈思农深受感动,说道:“已经说好了,去小凤家借。”
在整个陈家村,靠借粮食度日的人家不多,陈思农感觉在村里根本抬不起头来,好像后面总有人在嘲笑他们家太穷了,好像自己真是一坨屎,一个无用之人。
在村西边有一片枫树林,陈思农心情烦躁的时候便会去那里坐一坐。现在还没有到秋天,枫树的叶子是青色的,小鸟在树丛里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黄昏时分,他想到明天就要厚着脸皮去小凤家借谷子,心情又糟透了。他来到了枫树林,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发起呆来。一只蚂蚁爬上了他的鞋子,稍微犹豫了一下,径直爬到了他的膝盖处,转了几圈,又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彷徨、徘徊,找不到正确的方向,看不到缥缈的希望。
小凤穿着一件白底红花的的确凉衬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喊了一声:“哥,你又在这里发呆呀。”
他扭头看了一眼她,没有作声。她知道他肯定是遇到烦心事了,在他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说道:“想起小时候真是有趣,你爬上树摘果子,我和春花在树下捡,然后一起坐在这里吃,吃得津津有味。哥,你还记得你救过我么?”
“什么时候的事?”他记不起来了。
“那年夏天,我们在井边玩时,我坐在井栏上,不小心翻到井里去了,好在我用双手扳住了井栏,整个人就挂在那里。你及时发现了,把我拉了上来,不然,我的命就没有了。”她感激地说。
他勉强地笑了笑,记起来了,记得她母亲还打了她一顿,不许她再去井边玩了。
“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被一个男生欺负了,你帮我出了气,把那个男生收拾了一顿,最后他看见我都有点怕,我骂他他都不敢打我。”她眼里放着光彩,说道,“所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保护我的哥哥。”
他听了不得不又勉强地笑了笑,记起受了欺负的她哭得很厉害,鼻涕流得好长。
“哥,你遇到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吗?”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因为你家粮食又不够吃的事?我爸答应借给你家,明天去挑就是。”
“挺难为情的,又会被人嘲笑了,家里年年青黄不接,我又不争气,把家给拖累了。”他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像春花一样安慰他:“这有什么,谁家没有困难的时候呢?你又何必想那么多?我最讨厌笑话别人的人。”
“村里的风气不好,总是有闹不完的矛盾,活得真累。我一定要混出点名堂来,这样过日子怎么能行?”他对她说,“我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如果成功了的话,命运也就改变了,但很难。”对她说这些,他自己都感觉脸在发烫,因为他知道,那纯粹是自我安慰的幻想,不可能实现得了,不过是为了一点不被人小瞧的自尊而已。
“哥,那你把我写进去了么?红花草开花的时候,你摘了几朵插在我头上,把我打扮成新娘子,写这个,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她挺羡慕地说。
“还没有,我考虑一下。”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要回去了。”
“那你可要把我写好一点哦,不要把我的丑事写进去。”她也站起了身,故意逗他,“我上茅房掉进粪坑里的事,你千万不要写,嘻嘻。”
他知道她故意在逗他开心,但他真的开心不起来。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他们的影子在斜阳的映照下重叠在一起。他很感激小凤和春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关心他,安慰他。
令陈思农有些懊恼的是,陈和根在远处朝他们这里望,见陈思农也望着他,便把脸扭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陈思农挑了两只空箩筐随父亲一起到了小凤家借谷子。柴根没说什么,他老婆代金花随口说了一句:“老仁,你家怎么搞的哦,年年都要借粮食。”
陈厚仁羞愧地回答:“有什么办法呢,多养了一头猪。”
此时,龚满英走了进来,干咳了几声,还故意走到谷仓边看了看,夸赞:“柴根,还是你厉害,年年谷子都吃不完。家里还买了电视机,在村里数一数二哦。”
柴根知道龚满英是故意在讥讽陈厚仁父子俩,没有理会她。
谷子装满了四只箩筐,过了秤,龚满英还没有走,和代金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小凤也坐在旁边。
见陈厚仁和陈思农挑着谷子走出了门,龚满英鄙夷地说:“有本事打人,打饱肚子来呀,一家人活得窝窝囊囊,脾气还挺大,真是可耻!”
陈思农听到了龚满英的话,装作没听见,脸上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色。
来源:鬼眼穿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