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秦汉到明清,从长安街头的鼓乐喧天,到紫禁城里的宫廷秘事,几乎每一个朝代都被镜头翻拍过无数次。
从秦汉到明清,从长安街头的鼓乐喧天,到紫禁城里的宫廷秘事,几乎每一个朝代都被镜头翻拍过无数次。
唯有一个朝代,像被遗忘一般,在屏幕上始终悄无声息——它就是元朝。
这并不是因为元朝没有戏。
恰恰相反,它有千军万马,有征服欧亚的铁蹄,有横扫欧亚的恢弘战役,也有金帐汗庭、草原繁盛的奇特文明。
成吉思汗、忽必烈、海都之战、元日战争,这些名词本应是编剧眼中的“黄金题材”,但现实是,真正以元朝为核心背景的电视剧,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是“罕见”。
元朝剧为何难产?
如果只看史书,元朝的确是一段“胜者为王”的辉煌篇章。
蒙古铁骑席卷欧亚,建立起横跨东西的庞大帝国,疆域之广,史无前例。
忽必烈在中原称帝,国号“大元”,完成了一个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的彻底征服,这在世界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壮举。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曾令世界震撼的朝代,在今天的影视创作中却鲜有人问津,不是因为它不够精彩,而是观众根本不想看。
从根子上说,这是一个关于“文化认同”的问题。
中国主流观众接受历史剧,并不仅仅是为了看故事、看打斗,更深层次的是寻求一种“代入感”——希望看到的是与自己血脉、文化、习惯、情感一脉相承的历史回响。
而元朝,恰恰戳中了这点的反面。
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统治者是蒙古人,这在根本上就打破了传统王朝“华夏正统”的概念。
成吉思汗的征战与忽必烈的定都大都,虽然实现了版图统一,但在广大汉族士人和百姓眼中,却是一种“外来压制”的象征。
这个烙印深刻到什么程度?以至于哪怕到了几百年后的明清之际,仍有人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作为复国口号。
因此,当今观众对元朝天然地带着一种距离感。
试想,一个电视剧如果不能让观众在情感上“站在剧中人这边”,那这个故事还有多少吸引力可言?
这就导致了一个尴尬的现象:在汉唐明清的历史剧中,观众能为帝王的权谋鼓掌,为文人的忠烈落泪,为将军的征战热血沸腾;
而元朝若拍出来,无论是忽必烈的睿智,还是蒙古铁骑的威猛,都很难唤起相似的情绪共鸣。
更何况,元朝历史上存在许多压迫汉人的政策。
比如“四等人制”——蒙古人高居其上,色目人次之,汉人和南人则是社会底层。
再比如著名的“车轮斩”制度,用来镇压反抗的残忍刑法,这些都不是编剧能够轻描淡写带过的情节。
倘若真实还原,容易激发观众情绪;若刻意淡化,又被指责粉饰太平、历史失真。
主角要写谁?写蒙古贵族,观众不认同;写汉人百姓,又容易写成“抗元剧”,与真实历史相背。
一个朝代若在情感表达上如此左右为难,自然就不可能成为影视剧青睐的题材。
历史剧从来不是“凭空造梦”的艺术。
无论是对话、场景、服饰,还是人物的喜怒哀乐、命运沉浮,都必须建立在真实史料的基础上,才能经得起考究,立得住情节。
而一部好的历史剧,更需要如同戏骨一般扎实的“文本支撑”,元朝,恰恰缺的就是这“根”。
提起汉朝,有《汉书》《资治通鉴》;说到唐朝,有《旧唐书》《新唐书》、大批文人诗篇可供参考;明清更不必说,《明实录》《清史稿》《如懿传》从民间到宫廷应有尽有。
但当编剧打开元朝部分,迎接他们的,往往是一堆残篇断简,或是模糊不清的史料线索,甚至连人物画像都少得可怜。
元朝虽然建立了大统一政权,疆域空前辽阔,但它在文化层面上并未形成与之相匹配的“文献基础”。
蒙古统治者初入中原时,对于中原文化缺乏认同,甚至视其为“软弱文气”,更推崇自身的游牧传统与武力征伐。
在元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修史、著书、立说都不是统治者的施政重点,这直接导致当时极少有系统性的文化积累。
再者,元代的汉族士人阶层长期处于被边缘化地位,“南人”在元朝四等人制度中地位最低。
他们不仅在政治上被排斥,在文化表达上也缺乏空间。
一个朝代如果文人无法自由表达、书写现实,那么留下来的作品往往就缺乏深度和广度,难以形成完整的文化记录。
于是,后人回顾这段历史时,发现除了《元史》这本朝代正史和一些杂乱的笔记外,几乎没有太多可以用来构建细节的文本。
更令人遗憾的是,元朝正史《元史》本身也是仓促编纂,漏洞百出,被后人评价为“体例粗疏,史料杂乱”,甚至很多重要历史人物连生卒年都无法确定。
更何况,《元史》多以简笔勾勒,没有那种细腻入微的人物描写和复杂事件叙述,难以为剧本提供立体角色与深层动机。
这就像是一个建筑师想造大楼,却拿到一张模糊的草图——形状能看懂,但细节全无,想要施工,步步都是坑。
历史剧的创作不同于小说,它不能随便虚构,尤其是在现代观众越来越重视“历史真实”的背景下。
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学者批评、观众质疑。
比如剧中一个服饰颜色错了、一个人物关系编造了、一个时间线前后矛盾了,都会成为“被群嘲”的理由。
而元朝的资料越稀少,创作者就越不敢贸然“填空”,这使得剧本创作处处掣肘。
在缺乏历史资料的同时,文学作品的贫瘠也是创作的一大阻碍。
唐诗、宋词、明清小说,这些都是今天历史剧取之不尽的灵感宝库,而元代的代表文学形式是“杂剧”。
虽然有关汉卿、白朴等人留下了不少佳作,但内容多为才子佳人、忠臣义士的戏剧表达,而不是元朝统治阶层或历史真实的再现。
更何况,这些杂剧多用北方口语写成,语言风格粗犷,与今天影视剧对白的风格差距甚远,很难直接搬上荧幕。
就算退一步,只想拍一部历史背景设定在元朝的“架空剧”,编剧也往往会因找不到足够的背景资料而头疼。
宫廷规制如何?军事组织结构怎样?蒙古与色目官员的差异怎么表现?
皇帝日常生活是否有记载?这些基础元素,一旦无法还原,就会让剧作显得“空心无骨”,观众也无法沉浸其中。
试想,一部历史剧,连主角的人物性格都无法从史料中提取,连关键事件的始末都找不到可靠记录,剧本从何下手?
即使偶有关于忽必烈或耶律楚材的传记资料,也是碎片化的、零星的,远远不足以支撑一部集剧情张力与人物刻画于一体的历史剧。
元代确实发生过许多波澜壮阔的大事:忽必烈南征、元日战争、马可波罗来华、红巾军起义……这些本可以成为剧本中最具戏剧张力的节点。
然而没有足够的历史细节,无法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叙事链。就像拥有无数耀眼的珍珠,却缺乏一条能将它们串联成项链的丝线。
元朝影视剧之所以难以进入大众视野,除了文化认同与史料不足的因素外,还有一个被许多创作者反复提及,却又最难攻克的难题——视觉呈现上的断层感。
具体点说,元朝的服饰、建筑、礼仪与生活方式,与观众长久以来构建的“古代中国印象”之间,存在着一种肉眼可见的美学落差。
打开任意一部热门古装剧,无论是《大明风华》中明代的飞鱼服、《甄嬛传》里满汉合璧的清装,还是《长安十二时辰》对大唐风貌的华丽复刻。
这种美感有着极高的观众接受度,仿佛天然符合人们对“传统中国”的审美期待。
飘逸的汉服、考究的宫廷建筑、曲折的巷道街坊,构成了一种“既熟悉又敬仰”的视觉秩序。
但当镜头转向元朝,这种秩序立刻被打破。
蒙古民族作为典型的游牧民族,其衣着讲究实用与防寒,崇尚皮裘、高筒靴、长帽穗,与中原传统的宽袍大袖截然不同。
特别是元代流行的“婆焦头”发型,即在两侧耳后各扎一个小辫子,对现代观众来说不仅陌生,甚至略显滑稽。
加之元人剃发的习惯,与中华传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理念格格不入,更让许多观众感到“违和”。
在影视剧的语境中,服装是一种叙事语言,是身份、性格、阶层的外化表达。而当这种服装语言完全脱离观众的美学期待,角色的感染力也会随之下降。
再精致的布料、再真实的考据,只要观众看不懂、接受不了,那就是失败的设计。
而这种失败,很难通过视觉技术或审美包装来弥补。
建筑风格亦是如此,元大都与唐宋明清那种砖木结构、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宫殿美学大相径庭。
这种差异虽然是真实的,但放到荧幕上,却极难转化为“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尤其是当一位观众熟悉了紫禁城的规整气度、唐宫的宏伟辉煌,再去看一个布满毡房与皮帐的宫廷,便很难建立起审美上的亲近感。
元代崇尚武力,视马术、射箭、摔跤为贵族必修,统治者常在军营或狩猎中处理政事。
这种生活状态,本身就与中原文化中“礼仪之邦”、“温文尔雅”的理想形象冲突巨大。
观众习惯于在剧中看到“文韬武略兼备”的君主,喜欢深宫内院的权谋心计,也热衷于诗书传家的士人风骨,但在元朝的权力场里,这些都显得格格不入。
一些导演曾试图用“视觉再创造”的方式来弥补这一断层,比如在服饰中加入中原元素、在场景中引用汉式建筑,试图通过“文化融合”来缓和观众的抵触。
但这种做法却常常陷入“魔改”的质疑,一方面失去了历史的真实感,另一方面也无法完全弥合文化与审美的差距,反而让观众更加困惑:这是元朝,还是伪装成元朝的汉人朝代?
于是,创作者陷入了两难:还原,观众不买账;改编,又失信史实。
而当元朝题材无法满足观众对“古典中国”那份情感与审美的共同记忆时,它就注定在视觉文化的主流洪流中,成为一个被边缘化的存在。
来源:冷秋月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