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沟》：爱情是一把双刃剑

摘要：帖家孝与王茂德，继而引出西府之地、岐山之上的书房沟里两大家族：帖家与王家。电影开篇是祠堂中的一场戏，王茂德身穿铠甲，扑通跪地，表面虔诚大义：“爷！服侍您上马。”帖家孝一只脚踩在王茂德背上，另一只脚想踏在马镫上，只是几经尝试，奈何脚不争气，颤颤巍巍，帖家大少爷始

帖家孝与王茂德，继而引出西府之地、岐山之上的书房沟里两大家族：帖家与王家。电影开篇是祠堂中的一场戏，王茂德身穿铠甲，扑通跪地，表面虔诚大义：“爷！服侍您上马。”帖家孝一只脚踩在王茂德背上，另一只脚想踏在马镫上，只是几经尝试，奈何脚不争气，颤颤巍巍，帖家大少爷始终无法正确无误地把自己的一只脚，安放在马背上的马镫里。

而身下的王茂德，膝盖跪在柔软的蒲团上，两只手牢牢贴紧地面，由于帖家孝不断尝试踩马镫的过程，王茂德竭力支撑着，呲牙咧嘴，两只胳膊颤抖着。终于哎呦一声，两个人摔倒在地。上马仪式第一次的不成功，王茂德心里怨恨、结下梁子。当然这仅仅只是导火索，怨恨从来都不是一日一事促就而成。

帖家孝是个清瘦儒雅，迂腐守旧，心怀家业，有强烈家族门第观念的中年男人，他的长相是典型的岐山男人的模样，当然这样的模样只是我心中的限定而已。帖家孝的大房帖王氏，生得一女，乖巧伶俐，与王茂德的二儿子王武从小青梅竹马，互生好感。这双儿女的婚事，两家人基本都是同意。特别是帖家孝他娘，老太太对孙女的这门亲事满口答应满心欢喜，只是帖家孝表情淡漠，不冷不热，大概对于王家儿子无可挑剔，只是在延伸着他和王茂德的恩怨而已。

王茂德回到家，一肚子气无从发泄，摔盆砸碗，字画扔在院内，大骂一通，还不解气。于是一场扳倒帖家孝，霸占帖家家业的复仇计划开始了。复仇源于一个女人，女人是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两句古语在迂腐守旧，古板不开窍的帖家孝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帖家孝她娘帖家老太太，由于大房帖王氏生不出儿子，于是张罗着给帖家孝找二房，只是帖家孝貌似对女人不感兴趣。娘对媒婆嘴里屁股大能生儿子的女人很中意，而帖家孝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娘看行就行。”再加上帖家大房背后作梗，带着家仆恐吓殴打媒婆，于是找二房的事情便就此搁浅。

王茂德从西安城花大价钱赎回来的头牌jinv秋婵，领到帖家老太太跟前，谎称是自己远房亲戚。秋婵年轻貌美，谈吐大方，学点知识，懂得诗文，知书达礼用在此处不为过。老太太满意，而帖家孝依然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成亲那天，秋婵对着另一个空蒲团完成夫妻对拜，帖家孝未出现在大婚现场。烔房花烛夜，帖家孝轻轻抱起大红缎面绸被，睡在地上。第二天秋婵不惜割破大腿，只为留下初夜的那一抹殷红。而此举骗不了大房太太，只是两人很快达成协议，大房只要她的地位，秋婵乖乖当妹妹。

秋婵是王茂德的一枚棋子，只是这枚棋子走了心。秋婵和男人之间的逢场作戏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只是帖家孝不同于风月场的男人，这个男人在爱情方面，拘谨木讷，不解风情，三缄其口，像一块从未雕琢的石。秋婵拉着他去塬之上，站在高处，面对自己的家乡，大喊一声，他都不会，从闷闷的短短的啊一声，看起来可爱又滑稽，再到最后和秋婵一样，拖着长长的尾音，大声呐喊，回声弥漫在空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家乡如此之美。而发现美的同时，爱的种子也在心中悄悄发芽。一个人能发现美，往往心中是带着爱的。

和秋婵在一起，即使那些小儿科的游戏，他也会玩得不亦乐乎。而管家发现了秋婵的秘密，随身携带的麻将牌不是大家闺秀的喜好，让少爷喜欢的游戏是妓院陪同客人戏耍的把戏。管家旁敲侧击地提醒少爷，而初尝到爱情甜头的帖家孝，能听进去这些话吗？

秋婵无所不能，甚至于管理着帖家的生意，而且在生意上有着不一样的见解，能把死局盘活，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帖家孝深深地爱上这个女人，并且为之疯狂，而秋婵总是在关键时打住，欲迎拒还。因为爱，帖家孝选择尊重，因为得不到，帖家孝更是爱到不能自拔。然而就在此刻，秋婵突然消失了，人间蒸发。四处找遍，依旧无果，帖家孝如一只无助的落汤鸡跌坐在大雨倾盆的泥地里。

秋婵替王茂德赢得了帖家的家业，同时一夜之间谣言四起，帖家也背上了给日本人供货的骂名。帖老太太听信谣言，以为儿子是卖国贼，一走了之，去了西安。帖家从此败落，失了帖家大院与家业。帖家孝躺在逼仄破旧阴暗的屋子里，斜靠在铺着席子的炕头上，陪伴他的是一杆大烟管，一把手枪，当然还有大房太太。从古至今，不离不弃的永远是原配。

这是一把复仇的手枪，只要找到秋婵，他定会毫不犹豫崩了她。爱有多深，恨亦有多深！只是当秋婵站在他面前时，他拿枪指着女人，女人也是激进的，抓住他拿枪的手，枪口直接抵在自己胸口，打死我！死在你手下我心甘情愿，打死我！你为什么要回来？！因为我爱你。一句我爱你，帖家孝心里防线彻底坍塌，手枪当啷落地。他紧紧拥抱着女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即使这个女人骗得他倾家荡产，即使这个女人让往日风光的帖家大少爷在此刻变成不人不鬼的大烟鬼，但是只要她回来，只要她说我爱你，一切都不重要了！祖宗留下的家业败落在他手里，也不重要了。

关于爱情，人世间精神领域的奢侈品，这种情愫是生命中与生俱来，唯有一人才能触动，而秋婵成功地撬动了帖家孝身体里的爱情开关。爱情的魅力在于它的自发性，它不知不觉，不问缘由，不计利害，不管终点。它欢乐而明朗，悸动而兴奋，唯一而深情，纸短且情长。草在长它的叶子，花在结它的果实，你我没在一起，不说话，会美好吗？此刻的帖家孝，重要的是只要你回来，只要在一起，只要我能紧紧拥抱你。哪怕历尽世间种种看遍人间无数也是说不清道不明，只因我爱你。林徽因说：“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

秋婵爱上了帖家孝。大概她一直是男人手中的玩物，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帖家孝这么尊重她，这么爱她，这么对她好。她习惯了男女之事，风月之场，逢场作戏，她以为玩弄帖家孝这个迂腐守旧的男人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做完这笔买卖，她就成了自由身，不再是被人唾弃的妓院头牌。然而，正是帖家孝这个男人撬动她身体内的爱情开关。

秋婵把从妓院带回来的沾满脂粉气绣着花的白色丝质帕子，扔在帖家孝的脚下，她用惯有的媚态，用眼神示意帖家孝捡起来递给她，只是这个男人不吃这套，冷眼看她，冷语怼她，那只穿着黑色鞋子的脚绕过白色帕子，拂袖而去。秋婵不会知难而退，她知道什么样的男人用什么样的手段。于是，她在有意无意间接近帖家孝，在合宜之时拉起帖家孝的手，奔跑在村外的小路上，风抚过秋婵的发丝，夹杂着秋婵身上的香味，扑面而来，沁入帖家孝的肌肤，钻入帖家孝的身体，让帖家孝坚硬冰冷的心逐渐温热柔软起来。

爱情一定是双向奔赴。帖家孝爱得真挚爱得坦荡，秋婵却爱得提心吊胆。她不仅是jinv，还是带着使命而来，带着摧毁帖家，搞垮帖家孝的使命而来。于是当计划完成，她逃离了！消失了！王茂德也得逞了！只是让王茂德没有想到的是，秋婵又回来了！她带着对帖家孝深深的愧疚与爱回来了。她要讨回帖家孝的家产，让帖家孝振作起来。

王茂德气急败坏，命人绑着秋婵的双手，把她关在一间屋子里。麻绳在秋婵持之以恒的整夜的摩擦中断开，鲜血混杂在两个砖缝之间的泥土中，麻绳上。她成功逃出，来见爱人，却听见爱人与大房太太的对话，大房太太苦苦哀求，让男人不要抛弃她，只是男人爱上了秋婵，说咱俩回不到以前了。秋婵的心还是善良的，她选择离开。只是退到门口时，看见一个日本鬼子，于是大喊着男人的名字，男人拿着枪冲出来，与鬼子周旋，最终秋婵为了挡住射入爱人胸膛的子弹，选择奔向爱人，死在爱人的怀抱，秋婵中弹的同时，帖家孝手起枪响，鬼子一命呜呼。

秋婵躺在帖家孝的怀里，看着爱人的脸，秋婵说，我是一个jinv，但是我依然想回来，想给你生个儿子，我不想走，但是这次真的要走了。帖家孝用手捂住爱人背上的弹孔，再温柔再有力的手也挡不住鲜血涓涓流出。帖家孝紧紧抱着爱人，悲痛欲绝，他爱这个女人，他只爱这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jinv，哪怕这个女人摧毁了祖传的家业，摧毁了他，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女人，然而这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他挡住了子弹，替他去赴死，离他而去。

叶芝有一句诗：“我会爱你，直到群星消逝、海水枯竭。”而秋婵的爱，无关群星，无关海水，她用年轻的生命来阐述自己的爱。哪怕开始接近这个人时有着诸多不齿的由头，但是一旦爱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纯粹而美好，这也是爱情的特性之一。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爱情既具有滋养生命的温暖力量与创造超越个体精神的愉悦，又潜藏着可能伤及彼此、伤及灵魂的锋利棱角。爱情促使大脑产生多巴胺的浓度堪比吸毒的快感。但同时也会埋下隐患，当激情褪去，神经递质水平骤降带来的戒断反应，比普通的离开更令人崩溃。爱情的戛然而止，爱人的突然离开，爱人的欺骗与隐瞒，都是帖家孝难以承受的痛，他只能用大烟来麻痹自己。

爱情不是左右对比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爱情不一定是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情窦初开；爱情也不一定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纯粹；爱情的开端不一定纯粹，但是只要相爱了，便有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坚定。帖家孝与秋婵的爱情，发生在你不情我不愿的情况下，伴随着阴谋与算计。但是一旦爱上，却又变得如此纯粹，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回来，我就一定在。只是事与愿违，爱情的悲剧比皆大欢喜更震撼人心。

当然，电影《书房沟》要阐述的东西很多，比如家国情怀，比如民族大义，比如人性光辉……当日本人入侵时，帖家孝与王茂德从往日的恩怨中走出，迅速和解，两个人一起联手对抗日本人。而当王茂德穿戴整齐，心甘情愿要服侍帖家孝上马时，他跪在地上，等来的只是帖家孝轻拍他肩头的手，一切老规矩在此刻打破，所有的恩怨就此和解。而我只是用自己的视角去剥开《书房沟》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