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毅得知郭村被围的消息后,气得把拿破仑帽握在手心里,满地转圈。他怕叶飞以少打多,弄不好吃大亏。所以,放下一大摊急事,立即带着随身人员,化装便衣渡长江北来。一路走,一路骂:“这个叶飞,真不知道深浅,他这是以卵击石呀,我看他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
陈毅急得要去前线
陈毅得知郭村被围的消息后,气得把拿破仑帽握在手心里,满地转圈。他怕叶飞以少打多,弄不好吃大亏。所以,放下一大摊急事,立即带着随身人员,化装便衣渡长江北来。一路走,一路骂:“这个叶飞,真不知道深浅,他这是以卵击石呀,我看他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
此前,叶飞给他发电说,可能要同两李在郭村问题上发生冲突。陈毅回电说,最好能握手言和,实在不可避免,也要尽可能地拖时间,等粟裕率江南主力赶来。如果必须打,就把部队带到吴家桥去打,那里紧靠长江,可以机动。三年的游击战争,让陈毅学会了许多打不赢就走的巧力、法。可叶飞回电说,郭村群众基础好,他意欲在郭村打。
陈毅急了,命他退到吴家桥或扬中。
叶飞也执拗得很,再次回电说,吴家桥一线的地形,不易设防,郭村地形,易守难攻,决心在郭村迎战。
陈毅看完电报,气得把电报纸都狠狠地摔了。像叶飞这样敢于三次抗命的部下,在他几十年的指挥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过。
不过陈毅还是从地上捡起那张揉碎的电文纸,重新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给叶飞第三次回电,这次口气异常坚硬:“我命令:勿在郭村孤军迎战,吴家桥难当,暂退扬中,与江南部队会合。从长计议。”陈毅心里还有一张没写的命令:如果叶飞再敢抗命,就让他停职反省……
陈毅在段家桥碰到负责地方工作的惠浴宇,惠浴宇说:“陈司令,我一直担心你,怕你撞进敌人的火力网去了。”
陈毅的脸色不好看,气冲冲地说:“我打了这么多仗,会去撞火力网吗?我又不傻!”
惠浴宇知道陈毅心里有气,不再说了。陈毅自己又说:“郭村那边有消息吗?我要去郭村。”
“现在别去。”惠浴宇怕出危险。
这时侦察员来报,明天一早有大队顽军开过来,段家桥也不能待了。
陈毅气得七窍生烟,坐在那里骂娘,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跟惠浴宇乘船退回新老洲。
陈毅离开部队,离开电台,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他写信给在江南的粟裕,要他速带主力北援;写信给李明扬,要求再次化干戈为玉帛。正是盛夏天气,加之心里烦躁,陈毅直喘粗气。惠浴宇站在一旁轻轻给他打扇子。陈毅找来纸笔,在树荫下给两李写信。惠浴宇原以为他会写一封义正辞严斥责两李背盟的信,可出乎意料的是信写得情真意切,谦和委婉。惠浴宇有些不服:“是他们挑衅,又不是我们挑衅,我们也不见得打不过他们。你也是司令,他也是司令,何必求和长他人志气?”
陈毅一听这话就火了:“二李是中间势力,要顾团结抗战大局,岂能较一日之短长,争个人之闲气?谦虚一点我也不会死掉。”
陈毅又把火发到叶飞头上:“叶飞太不像话了,我发了三次电报,
告诉他不能在郭村打,可他硬要打!”
惠浴宇劝解陈毅:“也不能全怪他。是李长江要打,叶飞只能自卫。”
“这两李是万万打不得的。你一打,他就跑到韩德勤那边去了。他们不保持中立,我们就无法打开苏北的抗战局面。为了争取两李,我费了多少苦心啊!”
惠浴宇理解地点点头,但他相信叶飞不至于失败:“两李虽然人多,但战斗力弱,人多不一定能赢。”
“你想得太简单了。两李后面还有个韩德勤,一他那个八十九军和独立旅可不是吃素的。”
郭村战斗打响后,陈毅越想越不妙,甚至梦见管文蔚(挺纵司令)、叶飞(虽是副司令,但主管军事,人们习惯也称他为司令)以身殉职。醒来他把这种预感赋成七律一首,诗曰《悼管、叶》,写得自己动了感情,泪流满面,将诗藏于袋中,后来这首诗竟丢了。
然而,就在陈毅坐立不安,仰天长叹,并想象着叶飞如何中弹,如何抬下来救治而未成的场面时,前面传来好消息,不但叶飞顶住了,陶勇的部队也上来了。江南到扬泰公路一带,两李的部队全部撤走了。
陈毅顿悟:哦,梦原来是反的。
惠浴宇带着一个连把陈毅护送上路,往郭村急奔。
叶飞知道自己闯了“祸”,也知道陈毅肯定会骂一顿。他嘿嘿一笑,向陈毅敬了个礼,说:“陈司令来了,我们有主心骨了!”
陈毅还在火头上:“你还要什么主心骨,你的主心骨比谁的都硬,我说话你哪里肯听!”
叶飞赶紧认罪:“陈司令,是我……”
“算了算了!”陈毅不是那种鸡肠小肚的人,气已经消了,“我本来是准备给你们收尸的,可你们却打了胜仗,我还有什么话说,只能说你们太冒失了!”
这时陶勇也走上去敬礼,陈毅脸上顿时出现了笑容:“张道庸同志,不,应该叫陶勇同志!看看看,叫叶飞给我气糊涂了!我给你改的名,我自己都忘了!陶勇应该受表扬!要不是你们苏皖支队增援得快,后果不堪设想!”陈毅又转向叶飞,又气又爱地说:“不为别的,你们这两支队伍,都是三年游击战争锻炼出来的老骨干,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于心何忍!”
叶飞、陶勇知道陈毅是个重感情的人,因为此事经受了巨大的精神熬煎。他们像个知错认错的孩子,埋下了脸,许久没有吭声。
“不说这些了。”陈毅想摆脱沉闷的气氛,换了个话题,“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叶飞说准备整编部队,分路反击。
陈毅没有马上表态,因为他脑子里的那盘棋远比郭村要大。郭村虽然打胜了,但并未改变整盘棋的棋势。李长江派主力部队扼守塘头一带,如果韩德勤出兵援助,仍有大军压境的危险。他也同样认为,既然拳头已经打出,总不能半途收回,这一拳要狠狠落在李长江身上才对,压压他的威风有利于求和平。
陈毅来到郭村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家都欢呼起来。连伤员和服务团的女同志都不断到司令部门口来等,总想有机会亲眼看到陈司令员。
郭村开了个欢迎陈毅的大会。陈毅让大家互相认识认识,让惠浴宇先讲两句。他一直做地方工作,习惯了三三两两地活动,猛的见到这么多军队干部—虽然形象各异,穿着各异,有的穿缴获的日本黄呢子军装,长马靴雪亮;有的着朴素的土布军装,还打着补丁,但个个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哪还顾得上讲话呢。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分钟,赶紧下台了,心中还兀自忐忑,就点起一支烟来定定神。他发现一个人一直注视着他。这个人黑黝黝的,中等个,一脸憨厚,显得有点土。他挤过来坐在大个子惠浴宇身边,伸手便要烟。忽听得陈毅在喊:“你怎么又揩油,人家送给我的嘛!”
陈毅说的不是陶勇,而是坐在他身边的徐平羽,正在一支一支地摸陈毅的烟。那时苏南条件艰苦,烟客们的瘾都犯了。惠浴宇见到眼前的一切,哑然而笑。陶勇一把抓过他的烟盒,边点烟边说:“别舍不得嘛,将来部队进了城,向你这位土地老爷讨的东西还多着呢!”
惠浴宇忍住笑,问道:“请问大名?”
陶勇满不在乎地说:“大名张道庸—现在改叫陶勇了。”
“吓,陶勇!真是大名鼎鼎!”两人一见如故,成了生死不渝的战友。
人们不断鼓掌要让陈毅讲话。因为新四军的官兵都知道陈毅善于讲话,有时一讲一整天,没人愿意离开,赶都赶不跑。陈毅这次一讲:“本来我是来骂你们一顿的,一个多团就和这么多顽军乱揪。不过,你们打得很好,我也不讲什么了……”听讲的干部战士都笑起来了。教导队有个排长还在底下窃窃私语:“你骂吧,就怕你在江南,我们听不到你骂。”
晚上,纵队司令部里掌起了灯。叶飞说了他的分路反击的意见。
陶勇对方案提出了补充意见后,叶飞仍请陈毅作指示。陈毅说:“就这样吧,不过,不准打泰州城。有些情况,我还要对你们说一说,胡服已经向你们传达过反摩擦的指示,总的精神就是这样。在苏北,蒋介石指示韩德勤、李守维与李明扬、李长江捐弃前嫌,重修旧好,共同反共。根据力量对比,我们应该孤立韩、李,中立两李,并争取其抗日。必须预见到顽固派虽然以抗日为名,但反共是实。最顽固的投降势力、反共主力是韩、李,在政治逆流里,必然会向我们开火的。而两李是地方势力,不是顽固派的嫡系厂与嫡系间也存在矛盾,所以使之中立,完全是可能的。李长江发动进攻,稍予惩治是必要的,现在他已经碰破了头,取得了教训。我认为,一不做,二不休,再打他们一下,把东进的道口塘头镇打下来,一直打到泰州城下,但不能进城,请你们牢记!……”
挺纵和苏支两支队伍立即分路追击,一举夺取了塘头镇,俘虏李部官兵近两千。李部兵败如山倒,仓皇奔逃。转眼之间,挺纵和苏支直指泰州城下,先头部队已占领泰州城外的碾米厂了。
坐在司令部的陈毅突然有种感觉:不对,前面的部队是否进城了?叶飞正好来请示工作,陈毅问他:“部队是不是打进泰州啦?”
叶飞想了一下:“不会吧,我已命令他们不准打泰州。”
“命令管用吗?我命令你也不听,你去看一下!”
“我立即派参谋去监督。”
“不,你亲自去。传我的话,谁敢打泰州,我杀谁的头!”
叶飞知道陈毅火气又上来了,连忙小跑着去马厩里牵马……
陈毅预计得果然没错。陶勇的苏皖支队已经杀红了眼,一阵掩杀便过了河,直逼泰州城下。叶飞见状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陶勇的个性那是赛过赵云猛过张飞,要是杀顺了手,就是天王老子也拉不住。他一边催马一边朝着另一匹战马上的人高喊:“陶勇老兄,你该刹车啦!”
陶勇坐在马上,眼看着部队如潮一般向城墙边漫过去,心里好生舒畅。正要挥刀再进,听得叶飞大喊,才想起陈毅的叮嘱,连忙叫号兵吹号收兵。号声一响,奋进的队伍渐渐停下来。李长江成了瓮中之鳖,一些战士还在恋战。陶勇朝他们大喊:“停下,谁再敢前进我杀谁的头!”
队伍立即像被绳子绊了一下,退缩回来。叶飞擦着汗,跳下马,和陶勇说起来:“好险啊,陈司令刚才还在说,谁进城杀谁的头呢,我就怕你的脑袋搬家!”
陶勇后怕地做了一下鬼脸。
这时张文碧从旁边走过来,陶勇说:“你带人清点一下俘虏。”
张文碧拿着小本登记时,看见一个身穿紫色绸布衣的胖家伙躲在俘虏堆里,就把他叫过来问:“什么职务?”
“文书。”那人一缩脖子胆怯地回答。
“胡扯,哪有这么胖的文书,你是个什么官?不说实话拉出去枪毙!”
那人经不住威吓,承认自己是“青年大队”的支队长俞福基。
陶勇叫人押着他去见陈毅。陈毅听说陶勇能够停止前进很高兴,表扬了他。看到他俘虏个支队长,说:“好,这份礼物不错。”
俘虏被押走了。陈毅对叶飞和陶勇说:“进了城你们就给我闯祸了,赶快收兵,要进城等我自己去!”
就在泰州城乱作一团犹如失火一般,陈毅直接与泰州城李长江通话,希望重修旧好,协力抗战。这边立即把陈中柱、陈东生、俞福基等被俘人员释放,派朱克靖去泰州商谈。事到如今,李长江也不得不表示愿意和平解决,把陈同生等人放回来。
停战后,陈毅亲临泰州城,李长江极为尴尬。陈毅说:“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兄弟间还免不了有时吵嘴打架呢,吵过就算,只要我们今后能重新和好,共同抗日,我们还是好朋友。”陈毅答应归还他们一部分枪械,只要求他们共同抗日,借路让新四军东进,而且如果韩顽向我进攻时,要求他们保持中立。这时李明扬已自兴化赶来泰州,出面同意重修旧好。
太阳偏西时,许少顿先给陈同生一封李明扬的道歉信,又低声下气地说:“总指挥回来,知道打起来了,非常难过,今晚请秘书长吃顿便饭,借叙一切,务请赏光。”陈同生是个痛快人,很快答应下来。许少顿又把这几个被关的人请回招待所。晚间,李明扬亲自把代表们接到他家吃饭,’吃的是丰盛的萧县烤鸡,席间说了许多抱歉的话。从他口中,陈同生得知,陈毅已从江南茅山赶来郭村,并且和李明扬通了电话,要他停战言和,继续抗日。李明扬希望陈同生也写信给前线的叶、陶,先行停战。陈同生同意转达。是夜发了信,翌晨得到复信,说叶飞、陶勇同意就地停战,其他一切继续谈判,希望陈同生先行回部队。
李明扬再三挽留,中午又大请一次客,醉有泰州许多知名人士作陪。饭后派许少顿为代表,护送陈同生回郭村进行谈判。李明扬送了一万元现款和几车烟、酒、罐头食品,再三说:“这是慰问负伤官兵的小礼物,表示我的一点心意。”
从招待所出城,要通过一条泰州最繁盛的街道。老百姓见停战了,个个面有喜色,许多店铺前面放起了鞭炮。
来源:白马茶馆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