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海女风浪海底求生,死神牙缝里抢一口吃的,辛辛苦苦养孩子,二十九岁就因为肺病离世,徒留长女寄人篱下,陷落“在叔叔家当女佣、还是在继父家当女佣”困境中,哭。
《信号》《未生》导演新作,9.4分的《苦尽柑来遇见你》,每周更新时刻,就是我的爆哭时刻。
海女风浪海底求生,死神牙缝里抢一口吃的,辛辛苦苦养孩子,二十九岁就因为肺病离世,徒留长女寄人篱下,陷落“在叔叔家当女佣、还是在继父家当女佣”困境中,哭。
梁宽植受伤不能弯曲的手,牵着爱纯,从韶华灼灼牵到中年悠悠,从济州岛的海风牵到首尔的夜色中,哭。
爱纯和梁宽植的苦日子,好不容易好转,一叶渔船清夜中、满船星梦似童话,而雨横风狂之后,幼子夭折。尚且年轻的父母,巨浪滔天中,怀抱着小孩子僵硬的尸身,哭。
很多时候都让人唏嘘不忍,入戏长叹,人生啊。
除了剧名的“遇见你”略显俗气,大约没槽点。
来,展开说说故事中的数代女性。
一,海女:古老苦难的愤怒回响、炸弹式慈母
爱纯的母亲光礼是海女,随一群海女一同下海作业,采摘捕捞海藻海带鲍鱼,凭借着约等于无的装备,阎王口里抢饭吃。
前任丈夫亡故后,留下一个女儿,光礼改嫁后又生了两个孩子,现任丈夫闲散无能、诸事不做,光礼要在海底,搏命为孩子们换一口饭吃。
一群海女中,每次光礼都最后一个上来。
气鼓鼓的,急吼吼的,劳累累的,好似有种炸弹属性,骂骂咧咧的火药味很浓。
我们熟悉的二元模式,一边是古老的温柔慈母形象,温柔沉默、春风化雨,另一边是聒噪的悍妇毒妇模式,搬弄是非、钻营苟且。
前者容易在封圣的过程中、以奉献的名义包装牺牲,后者本质上是一种片面化妖魔化的缺点放大镜。
而光礼,是骂骂咧咧的温情、匆匆忙忙的勤劳、跌跌撞撞的坚强和慈悲。
她任劳、但不任怨,苦哈哈干活、但也分分钟爆炸。
和辛苦过度的麻木不同,她是愤怒的,有一种粗粝的原始的搏斗至垂死的生命力,又有一种掏心挖肺的油尽灯枯。
她和古老的贤淑二字也毫无关系,以粗粝的方式,完成了质朴也隽永的温柔。
像某种臭豆腐式家常菜,乍看又臭又硬,内核依旧是温情慈母,同时又有迎难而上、虽死犹生的强悍。
女儿爱纯明明有高选票,但竞选班长还是输给了出身优越的男孩,回家之后委屈嗷嗷哭。光礼吭哧吭哧帮自己的孕妇朋友干活,比犁地的牛还能干,半借半“抢”借来对方的结婚项链,穿上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行头,去学校给老师送礼。
女儿险些被外来的人贩子虏走,光礼为抓人贩子简直魔怔,在海鲜摊上对每一个年纪外貌相近的妇女都自行“搜证”、查看手腕上是否有女儿描述的标志。
光礼提着脑袋在海底求一口饭,日子过得何止辛苦?
纵使在海里过得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一口气能不能喘上来,她对女儿也依旧是掌上明珠式倾其所有。
女儿总担心海女母亲,在深深的大海深处,无命可归;
母亲总担心幼小的孩子们,在熙攘的人群中,无饭可食、无人可依。
这种苦楚中浓郁的羁绊,混杂着孩童的天真浪漫,海女的强悍、辛劳和不幸,在剧作开头,便营造出了一种独特又浓烈的“海女”氛围。
是苦难叙事,但不煽情、更不是歌颂苦难,日子惨惨依旧有春光漫漫,有雷霆风雨一般的力量。
二,爱纯:大风浪中的逆行者、从理想到现实的过渡色
光礼是是一张将自己拉到极限的弓,竭力自劳以养人,断在二十九岁的凄冷海水中。
后来的爱纯,叔父嫌弃、继父再婚,拼命想攒得上大学的学费,却小小年纪就被困在“我无处可去”的困境中。
于是,高中阶段的爱纯,和她一直以来的同学、忠诚的小跟班、纯情的爱慕者梁宽植,开启私奔大业。
与其说这只是私奔,不如说是反抗、求新生求自主,是恋爱版的“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行者。
与其说是恋爱脑,不如说是“远行脑”,是闯荡新世界的梦想脑,是“故乡无容我之地,我带小跟班外出讨生活”。
爱纯当初没踏进“听话胡乱嫁给糟糕大叔”的火坑,但与其说梁宽植就是正确归宿,不如说爱纯选择了一种理想化的自我回应。
梁宽植从小就是爱纯的“跟屁狗”,小小年纪拖着鼻涕,可可爱爱在海女们的玩笑中回答:如果未来爱纯竞选成功、他就跟着当第一老公(男版第一夫人)。给她送鱼、替她卖菜,还当她拔牙的被试验对象。
与其说这是言情剧常见的无来由钟情,不如说爱纯在她心中是天降英雄一般的存在。
这是从“她保护他”开始的另一种主体叙事,一种双向救赎、双向守护的回响。
梁宽植对爱纯,从来不是世俗标准的娶妻模式,不会如糟糕大叔那般说“娶了你就有人免费干活,为啥要付费”,而是灵魂吸引的爱重模式,所以他才会是歧视的、大环境下,第一个和妻子同桌吃饭的,第一个让女儿骑三轮车的,第一个对“婆婆欺负媳妇”这种常见戏码坚决说不的。
与其说爱纯选择梁宽植是幸运,不如说这是故事对“她勇敢,她善良,她强大”的美好期许和正向褒奖。
那位既是相亲对象、又是竞选对手、又疑似要成为亲家的大叔,几十年中频频以市侩、功利、错误的“类反派”面目出现。
某种意义上,这位遭大叔对应着不堪的现实基色,而梁宽植闪耀着理想的完美之色。
镜头中,不同阶段的爱纯,大叫着、发疯着、“啊啊啊”着、狂奔着,冲过来大骂恶人,冲过来保护梁宽植,几岁的十几岁的二十岁的脸交叠重合,又可爱又动人,又好笑又好哭。
爱纯和梁宽植,一个看似棱角毕露、一个看似敦厚无言,但内心某种程度上都一样是大风大浪中的逆行者。
爱纯进入夫家生活之后,一度沉默收敛、温顺恭敬,但他们心中那个大叫着“啊啊啊王八蛋”的勇敢灵魂,从未沉睡。
爱纯婆婆总说自己歹命,总在儿子“偏心”爱人时“养他不如养条狗,但与其说爱纯仅仅是好命、仅仅是莫名幸运,不如说爱纯和梁宽植是一种风雨同频的彼此塑造、彼此成就。
后来的他们,谋生难、度日苦、丧子痛,风霜刀剑难为言。
从美好的“和心爱之人过小日子”的理想,从愤而和封建老婆婆割席的理想,到一蔬一饭一家人的现实,到柴米油盐事事缺的艰难,是手忙脚乱的残酷过渡。
风雨如晦,依旧要勇向虎山行。
艰难万重、痛不欲生,依旧要向光而行,好好生活。
从不知天高地厚,到被生活毒打后爬起来、握着对方的手往前走,很动人。
太早告别的人啊,终于会相聚在时光里。
三,金明:三代穷人家“贵养”的掌上明珠
如果说爱纯至多是在被动境遇中抗争,那么到了爱纯的女儿金明这一代,至少拥有了可以选择的皮面自由。
金明在数次被羞辱之后,放弃所谓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戳破“以爱之名委屈我”的古老麻痹,选择将自己放在自己人生的第一顺位。
一代代“恶婆婆”,爱纯的“恶婆婆”更多是惯性的、结构性的挑剔,不至于“真十恶不赦”,习惯将种种公域偏见和自己的私域不满,都发泄在儿媳身上。
但金明的“准恶婆婆”,是另一种更为病变的缺失。
故事中镜头旋转似年华,她一点点枯坐成老妇人,她将自己的人生不幸和空虚,捆绑在儿子的幸福中。
她和儿子之间那根几十年前就已经剪断的脐带,她依旧以控制和病变的方式,死死勒在儿子身上。
当年梁宽植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坚决选择妻子爱纯。与其说这是“选边站”选爱情,不如说是“在苛责的母亲和受伤害的妻子”之间,依据对错、强弱、是非来做选择。
他不是不要母亲,而是不支持偏见、不附和歧视、不赞同剥夺,哪怕他是既得利益者。
金明的结婚对象,也一度说要和家中断绝关系,但他显然更被捆绑在原生泥潭中。
与其说金明这一对的不幸,只是富人瞧不上穷人,不如说是“缺席的爹,受伤害然后当伤人者的妈,无力摆脱的儿子”对自由健康的爱,对真正的美好家庭的“掌上明珠”,一种源自自惭形秽和深深怨恨的歧视。
另一边,金明和穷画家的故事,是年轻人的大城市不易居。
金明在小破出租屋中煤气中毒,穷画家被女朋友一家嫌弃。穷画家的母亲总来看画,总被误会是卖黄牛票的,金明邀她看电影、她回赠英文书。
某种意义上,或许她和这位穷画家,才更像当年的爱纯和梁宽植吧?
高高的台阶、远远的路、破破的围墙,穷穷的两个年轻人,穷穷的两个家庭,其实魂魄里种着明珠,日常褪色、但依旧有和煦之暖。
故事中爱纯的奶奶,乍看是沉默的常见老妇人,在儿孙们不同的利益诉求和争吵中,垂首度日、恍若不闻不见。但爱纯人生艰难的关键时刻,是她依光礼遗愿,用自己的私人积蓄为孙女和孙女婿买了一艘船。
多年之后奶奶老年痴呆,寿宴上不认得满桌亲人,却记起了孙女“你是我(已故)儿子的女儿”。奶奶当年痛失长子,爱纯痛失幼子,两代不同母亲的不幸,越过时光和疾病,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完成了感同身受的慰藉。
爱纯某一夜反复梦见夭折幼子,一夜大雪冲到女儿身边,救下险些一氧化碳中毒而亡的女儿。都是没有三头六臂的肉身,但她凭借母亲的心心念念,完成了人间的“神迹”。
这样的女儿,爱纯如何能忍受她去婆家受辱受苦?
所以我很喜欢剧中数次说掌上明珠,金明说“我也是我妈妈的掌上明珠”,爱纯说“我一直那样对你,希望你不用过(看人脸色只会站着给人盛汤)”的人生。
一代代苦难和世俗薄待中,爱纯也好、金明也罢,都是穷人家被“贵养”的女儿。
这种贵养当然不是物质层面的,而是情感上的充盈,是价值上的周正。
是明媚的自强之骨,是坚韧的自立之刃,是很穷但有很多很多的爱。
从风波海底搏命谋生的海女,到拥有更多选择权、更有底气说“不”的外孙女,外婆、妈妈、女儿,三代女性是一条从海底走向星光的盛放之路。
济州岛上海风烈烈,海水冰冷刺骨,故乡长眠着金明素未谋面的至亲,是她的勇敢强大和无尽之爱,照亮她未来的八千里路。
来源:舒心酱